美人不识君_赏饭罚饿【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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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正房内还亮着灯,一个高大的黑影投在窗上。

  言则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平时,也对辞儿好一点。”

  陈氏从铜镜前回过身,不解的看他:“我对她不好么?”

  “吃穿住用,从来没短过,你是知道的。”

  言则有些语塞,来回走了两步,“不是这种的好!”

  他不善言辞,此刻愈发觉得自己词不达意:“辞儿是个姑娘家,难免心思细腻,你偶尔也多关心关心她一下,毕竟是咱们家的孩子……”

  “难道我不想?”陈氏唇边含着一抹苦笑,鼻腔中发出无奈地冷哼,“这么多年了,孩子是我一手养大的,你以为我就不难受?”

  “好好好,我不提了。”言则败下阵来,走到chuáng边坐下,又忍不住开口,“辞儿是真的很孝顺,对你也是真的好,你……哎,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不等陈氏转身,他迅速脱了靴爬上chuáng去,抖开被子,随意往身上一裹,便睡了。

  妆奁旁的孤灯明灭不定,陈氏将手里的木梳缓缓放下,转而头疼地摁住眉心。

  “真是冤孽……”

  第二十二章

  又一次探完额头的温度以失败告终, 沈怿终于忍不住劝道:“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这是天意。”

  书辞不死心地摸摸自己的头,又去摸他的, 咬了咬唇很是不甘, “那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连病都不让人生一个。”

  他淡淡道:“我估计老天爷也没想到有这么个bào殄天物的人。”

  书辞摇摇头,笑他目光短浅:“得病的有人服侍, 没病的服侍别人, 你说你是想做那个服侍人的,还是被服侍的?”

  沈怿垂眸瞥她:“我砍去你四肢, 让你下半辈子都不愁人服侍,你觉得怎么样?”

  书辞:“……”

  看她轻抿着嘴不服气,沈怿低笑一声:“行了,你姐姐的病都好了, 我看你也别瞎折腾了。”

  书辞微微皱眉,双手环住膝盖,语气里带着固执:“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可行的。”

  听她这话似乎仍不肯放弃, 沈怿总感觉不大对劲,于是多留了个心眼, 果不其然, 在某天深更半夜的时候,书辞悄悄溜出了房。

  他坐在树上, 垂眸看见她轻手轻脚地掩好门扉,一副做贼的样子环顾左右, 猫着腰往胡同外面走。

  这丫头,这么晚了打算上哪儿去?

  他不紧不慢的一路尾随。

  书辞从鸣玉坊出去,沿街行了一阵,竟来到了城北的小树林外,沈怿心下愈发奇怪,脚踩在树gān上借力,也跟着她往里走。

  眼下正是仲chūn,凉风飒飒,林中的糙木枝繁叶茂,要藏个人轻而易举,他轻功好,自然风过无痕。

  不多时,闻得书辞脚步声骤停,沈怿也拣了棵树落脚。

  正对面是一汪小湖,岸边的莲子糙郁郁苍翠,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柔美。

  这个时间,这个地方,除了他们俩自然不会有第三个人。

  书辞站定后举目四望,随后俯下身去,指尖自水面一划而过,一池静水瞬间破碎起来。她在心里道:就是这儿了。

  沈怿离得不远,原本尚在猜想她来此地会有什么用意,忽然看到书辞低头解开了衣带,双手轻扬,石榴红的上衣便褪到了腰间,淡淡的月光下,少女luǒ背上的肌肤莹白如玉,像是撒了一层薄薄的银粉。

  他登时一怔,等回过神来,才忙将脸别开。

  chūn日的深夜,湖畔带着浓浓的寒意,书辞把自己脱了个jīng光,深吸了口气,抬脚走进水里。

  刺骨的冰凉从足底直往上窜,如针扎一般,让周身的jī皮疙瘩不住朝外跳,她抖着一口牙将身子埋到水中,这股冷气,简直冻得头皮发麻。

  书辞哆嗦着抱住膝盖,暗想,若是连这样都不病,那她必是神女下凡百毒不侵,回头一定要告诉爹娘,让他们把自己给供起来……

  背后间或有水声响起,沈怿倚树靠着,已猜到她大约是想借此举染上风寒。这丫头……果然还是不肯死心。

  他无奈地轻叹出声。

  何必呢。

  山风带动树叶在耳畔轻摇,那些沙沙的动静里带着说不出的一股温柔。

  沈怿鬼使神差似的侧了侧头,月淡星稀,枝叶的fèng隙间是涟漪万千的湖面,几缕错综复杂的青丝与月光相揉,平静地铺在水上,白皙的肩膀在这样的天色里显得光滑而苍白。

  他看着她搂住双臂瑟瑟发抖,最终只摇头,无可奈何地说了一句:“自作自受。”

  漫长的糙丛隔着两个人,她垂首缩在水间,他偏头倚在树后,飘在空中的树叶一划而过,像是一条分界线,然而最终也没有人回头。

  书辞走上岸,等风把身体都chuīgān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离断气不远了。重新把衣裳一件一件穿好,冰得麻木的肌肤终于有了回暖的迹象,她在原地蹲了会儿,才慢慢起身,沿着小径往回走。

  长这么大还从没走过这么长的一条街,脚下仿佛灌了铅,举步维艰,摸到巷子口时,书辞终于支持不住,扶着墙靠了片刻。

  脑子里困极了,只想睡觉,眼前看东西都有好几个重影。

  她把院门轻轻推开,又轻轻关上,东倒西歪地回了房,蒙头就睡。

  这一觉特别久,也特别沉,早起还是紫玉在耳边叫醒她的。

  窗外的天yīn暗无光,像是要下雨,辰时都过了,帘子放下来屋里还似没亮一般。

  “小姐,您今天真好睡,都辰时二刻啦。”紫玉在桌前给她换茶,絮叨道,“夫人说了巳时正一定得出门,您可得快点。”

  书辞裹着被衾,迷迷糊糊睁开眼。

  头疼,鼻塞,嗓子里火烧火燎仿佛要冒烟。

  这都多少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生病的感觉。

  “小紫……”

  她一开口,声音嘶哑gān涩,微不可闻。

  紫玉听得险些没把手里的茶壶给扔出去,急忙扑到chuáng边来。

  “怎么搞的,嗓子怎么坏掉了?”说着见书辞脸色不对劲,紫玉往她额上一探,触手滚烫,这才发现她烧得跟火炉似的。

  “您发烧啦?……您等等,我去叫夫人!”

  她缩在被窝里点头,心中倒生出了几分满足感。

  走廊上脚步声匆匆,陈氏和言则很快就赶了过来,冰凉的手摸到她脸颊。

  “烧得很厉害。”陈氏语气里透着焦虑,又有些说不出的急躁,“还不快请大夫,赶紧去!”

  门外的下人连连应声跑开了。

  言书月拿帕子给她擦汗,“阿辞,难受么?要不要喝点水?”

  “那一个病才康复,这一个又病上了?好好的,怎么接二连三的闹风寒?”陈氏坐在chuáng沿直叹气。

  言则摇头让她别慌,“chūn天么,这季节就是容易发病的,吃几副药就好了,没事没事。”

  言书月闻言也颇为内疚,“许是那些天她为了照顾我,才不小心被过上了病气。”

  书辞从被子里悄悄伸出手,摸到她娘的掌心,陈氏垂眸沉默片刻,最后才轻轻握了握,抬手将她脸边的散发拨到而后。

  这个动作无疑给了她巨大的安慰,恍惚间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出疹子发烧,那时的陈氏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在旁边,手拍着她的被子,一下又一下,从没有过的轻柔。

  她尽可能地想波澜不惊一些,然而心头仍是五味杂陈。

  大夫很快就到了,望闻问切,一套功夫结束,便翻出箱子准备开药方。

  “不打紧,这是伤风了。”他铺开纸,边写边和言氏夫妇说,“吃点药,加点被子捂出一身汗来,就好了。”

  言则听完松了口气,正说谢谢,陈氏急忙问:“那大夫,今天能好吗?”

  “开玩笑。”老大夫沾了沾墨,“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怎么着也要休息个两三天,哪有那么快的。又不是什么灵丹妙药。”

  陈氏显得很着急:“就……就不能有快点的法子吗?至少把烧降下来。”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老大夫听着也烦了,把笔一搁,“究竟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们若不信我,尽管换个人来瞧病!”

  “别别别……”言则安抚住他,讪笑道,“您写您写,我们照您吩咐的抓药就是。”

  眼看大夫不qíng不愿的重新提起笔,他只得朝陈氏道:“你别那么心急,病得慢慢治,慢慢好的。”

  “你!……”她此时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摇头重重一声叹息,甩袖往外走。

  书辞转过眼,正望见她的背影,逆着光朦胧不清,这一瞬忽然觉得手心里的余温开始不真实起来,她于是沉默着翻了个身。

  再摸过脉,又稍叮嘱了几句,老大夫才背起箱子告辞离开。

  紫玉去厨房煎药了,房间里清清静静的,书辞皱着眉睡了片刻,睁开眼时,chuáng边只有言书月。

  “你好点了吗?”见她转醒,言书月关切地凑上前,拿帕子她擦鬓角的汗,“是不是很热?大夫说还得多捂捂,你忍耐一会儿。”

  “你一个人?”书辞偏头打量四周,哑着嗓子问,“娘呢?”

  “娘……在房里的。”说完,又赶紧补充,“她、她刚刚来看过你了。”

  书辞闻言,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神色平静地看着她。

  言书月被瞧得莫名心虚,不自觉把头低了下去。

  “小姐小姐,药好了。”

  紫玉端着碗进来,因为烫,她先搁在桌上,两手去捏耳垂。言书月见状,忙起身,“我来。”

  “诶。”紫玉提醒道,“大小姐,你小心烫手。”

  她舀了一勺在唇下chuī凉,试过温度之后才去喂书辞,“咱们俩可真有意思,你看,我病了你照顾我,你病了我就来照顾你了。”

  想说些趣事转移她的注意力,可惜腹中没有存货,言书月绞尽脑汁,半天还是无果。

  书辞喝了几口药,突然问:“外面是不是有人在说话?”

  言书月和紫玉对视一眼,忙否认:“大概……是刘婶和刘叔吧,他们两口子爱吵,你知道的。”

  汤匙送到了唇边,书辞并未张口,就那么呆呆地坐了许久,像是明白了什么,摆摆手说不喝了,掀开被子下chuá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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