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臣对她再粗鲁,也会好言哄劝,而不是像这样……她眼中涌出眼泪:“封逸,你放开我,不然,我和你没完。”
“我还不想和你有完呢。”封逸抽掉了皮带,西裤掉到chuáng上,一枚打火机掉了出来。
鱼丽把它拽进了手心里,冷冷看着他。
封逸去亲吻她的脖子,鱼丽打亮了打火机,封逸笑着问:“怎么,想放火烧我?”
鱼丽一声不吭,点燃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封逸万万想不到她会自焚,连忙扯过一旁的被子替她灭火,幸亏衣服虽然烧得快,可没有助燃剂,只烧了一个袖子,她雪白的胳膊上出现了大片的水泡,惹人作呕。
“你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才喜欢我吗?”她将打火机的火焰对准了自己的脸,“那现在呢?”
火舌舔到她雪白的脸颊,顿时起了无数燎泡,一个美人,就这样变成了恶鬼。
封逸从没有想过一个女人竟然宁可烧毁自己的脸也不愿意被他碰,他的脸色难看极了:“鱼丽,你是不是宁可毁容也不想和我在一起?”
“你说的在一起,就是想得到我吗?”她从chuáng上爬起来,头发披散,如同恐怖片里的女鬼现了原形。
“我是你男朋友,我想要你,有什么问题?”封逸的视线一接触到她的伤口就仿佛无法容忍一样迅速移开,“还是你心里有别人?”
鱼丽轻轻笑,她慢慢走下chuáng来,把烧毁的脸对准他:“既然如此,吻我这里。”她指着自己的伤口,烧伤的痛楚非常人可以想象,然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你吻我这里,我现在就给你。”
封逸看着那被烧焦翻卷的肌肤,推开她:“你疯了。”
“疯了?是啊,我疯了,我是疯了才会相信你的鬼话。”鱼丽冷笑,“你现在还想娶我吗?想生生世世和我在一起吗?不想吧。”
她轻轻道,“我欠你的,还清了,今天全还给你了,我们完了。”
她推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封逸没有拦她。
鱼丽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眼泪不断往下落,碰到了伤口,痛极了,可这一切都没有她心上的伤口来得可怖。
她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从未愈合,而现在,一个曾经被她给予过希望的人,给了她狠狠一刀。
她跌跌撞撞走到楼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裴瑾家里的地址。
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中看到她衣衫破烂的样子就知道她遭遇了不幸:“小姑娘,你要不要报警啊?”
“不,我想回家。”她说,“我只想回家。”
司机师傅叹了口气,踩下了油门。
鱼丽掩着面孔,下了车才发现包落在了封逸车上,她说:“我钱包丢了。”
“没关系没关系。”司机师傅善解人意地挥了挥手,“小姑娘,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千万不要想不开。”
想不开?鱼丽想,她能怎么想不开,她死也死不了。
她浑浑噩噩走到门口,推门才发现钥匙也没有带,可她没有力气再去喊人,她只是抱住膝盖,慢慢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她想,是她活该,识人不明,裴瑾警告过她,可她仍然心存希冀,觉得肖臣虽然对别人坏,可怎么都不会伤害她,封逸应该也不会。
可她忘了,肖臣是肖臣,封逸是封逸,上辈子的人转了世,换了骨,也换了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丽娘?”裴瑾开了门,愕然地发现真的门前有个人,他还以为自己是错听,“你怎么不进门,是不是包丢了?”
“裴瑾。”鱼丽抬起头,露出烧毁了的半张面孔,泪光盈盈,“我错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裴瑾赶紧把她拉起来,在灯光下仔细观察她的伤口,“痛不痛?”
她点了点头,鼻音浓重:“嗯。”
“快进来,我给你上点药,先吃粒止痛药吧。”裴瑾找出医药箱,可因为自身特别的缘故,连外伤药都没有,只能先喂她吃了止痛药,再把她拉倒浴室里,用冷水冲她的脸颊与手臂,“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也不怕疼。”
“封逸要qiángjian我。”她冷冷道,“我就把自己烧了。”
“什么?”裴瑾惊得拿不住莲蓬头。
鱼丽冷笑:“我把脸烧了,他就放我走了,裴瑾,我真是白活了那么多年,这双眼睛是瞎……”她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裴瑾从她背后搂着她:“嘘——没事了,丽娘,没事了,你安全了。”
冰冷的水从头上冲下来,她的伤口一阵麻木,浑身冰凉,可偏偏背后传来的温暖是那么真实。
不知道多少次,她希望有人可以救她于苦海,将她抱在怀里轻言安慰。
可是没有,六百年了,都没有过。
她的qíng绪在刹那间崩溃了:“裴瑾,我好后悔,早知道当年跟你走,每一次每一次,我都在后悔,可世界上有长生不老药,为什么偏偏没有后悔药吃?”
“我现在想起来,都恨自己为什么那么蠢,竟然轻信了那个女人,我还把自己的食物分给她吃,她呢,她把我卖了,卖到山里给两个兄弟,裴瑾,两个,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侮rǔ?”
她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脸,所以可以把那些平日里说不出口的话全都倾吐出来。
裴瑾的心里冰凉一片,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时间说快很快,可那些伤口不断流脓发炎,从来没有愈合过。
“我被他们绑在家里,那么多年,我每天都在想要怎么杀了他们,”她的眼泪颤微微地从眼角落下来,她怔怔地笑了,“我成功了,可是,这才刚刚开始,我扮成男人,怕露馅,不敢说话,没有户籍,没有办法落脚,正好那几年水灾厉害,我便谎称是从遭灾的地方来的,不吃东西不死,可是真的好饿啊,我只能跟乞丐一样去乞讨,裴瑾,你说这不老不死的身体,有什么用?”
“后来撑不住,落糙为寇,我和那么多男人睡在一个屋子里,不敢让他们知道我是个女人,我把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可还是提心吊胆,我看到过他们怎么nüè待那些女人,有多少是被活生生糟蹋死的,可我呢,我不敢救她们,我怕再遇到一个láng心狗肺的人,把我自己害了。”
“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太久,官兵来剿匪了,我中了好几箭,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放火烧了尸体,我从火堆里爬出来,那个时候,比现在疼多了。”鱼丽居然笑了起来,“我给自己拔了箭,躲在山里好几个月,伤才慢慢好了。”
“这六百多年里,我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我有的时候也不甘心,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猪狗不如的生活,曾经有一度,我住的那个村里有人选秀,我想过进宫,如果我成了人上人,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样的苦了?可我不敢,我怕我的秘密会被发现,天子求仙问药,你说,他会不会把我的ròu一片片刮下来煎药吃?”
裴瑾没有回答,他知道鱼丽现在要的,并不是答案,而是倾听,这些话她已经憋得太久太久,除了他,没有人能听。
“然后,我遇到了肖臣。”
莲蓬头不断往下淋着冷水,浇在她火辣辣的脸上,鱼丽觉得四肢已经冻僵了,脸也是,已经完全麻木了,眼睛里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了。
“肖臣照顾我,说喜欢我,给了我稳定的生活,还给我买书看,我真的以为他是对我很好的,我也是喜欢他的,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也不过如此,是,他是喜欢打人,他对我也很粗bào,每次我都很痛,可是我有的选吗?我有吗?”
裴瑾后悔不迭:“丽娘,是我不好,我不该这样对你,我也不该这样指责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就随意指点别人,丽娘,原谅我。”
“可你也没有说错啊。”她幽幽道,“肖臣果然也很烂吧,可我只有他那么一点真心真意,我不想放手,尤其是封逸很快就喜欢上我了,我真的挺高兴的,我也想,肖臣不够好,是不是因为时代的关系,那个年代,很多人都这样,说不定到了现在,封逸就好了呢,现在还是一夫一妻了,他说会娶我,我以为,我以为这次,我运气会好。”
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歪了歪头,“可惜,赌错了,我运气不好,又错了。”说到这里,她笑了起来,“命不好,怪谁,识人不清,怪谁?”
“丽娘。”裴瑾喉头涩然,他必须很努力才能控制好自己的qíng绪,“这不是你的错,别这么说自己,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看走眼呢?”
“我有感qíng的是肖臣,可我勾搭的是封逸,他说得对,是我故意去勾引他的,我都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这不是我的错吗?”鱼丽在地砖上坐了下来,“裴瑾,你对我真偏心。”
裴瑾关掉了水,扯下浴巾裹在她身上:“话不是这么说的,谁主动是一回事,引诱是另一回事,不能等同,不愿意就是不愿意,搁在几百年前,也没有这个道理。”
“还有,人心本来就是长偏的,你见过谁的心脏是长在中间的?”他半蹲在她面前,“为了这样的人伤心,不值得。”
第35章 恶果
“我也只配为这种人渣伤心了。”鱼丽把头靠在了膝盖上, “裴瑾,我有点累了。”
裴瑾拉她起来:“不能坐在这里,会感冒的,回房间去睡。”
“我没有力气, 站不起来了。”她头也不抬,闷闷地说。
裴瑾吓她:“不起来我就抱你了啊, 到时候别给我喊男女授受不亲。”
“谁喊谁是小狗……喂!”
裴瑾真的把她抱起来了:“失礼了, 事急从权,不要见怪。”他把她抱回了卧室放在了chuáng上, 又从衣柜里取出了睡衣, “把衣服换了, 我去给你煮点姜茶,等我回来, 要看到你把衣服换好了哦。”
他掩上门出去,一关上门,他就再也维持不住心里的怒火,他本以为封逸就算再怎么有控制yù, 最多也是两个人吵个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会想来霸王硬上弓, 他以为他是谁?
他深深吸了口气,对自己说, 不要去管封逸,有的是时间收拾他,要先安抚丽娘。
可鱼丽刚刚说的这些事, 更是让他无从下手,他之前就知道她肯定是吃过一些苦的,然而,那绝没有她刚才把伤口扯开给他看来的血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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