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声,薛不二一掌打在蓝chuī寒白皙的脸颊上,“滚!”
蓝chuī寒慢慢转过被薛不二打得歪过一边的脸,慢慢露出了笑容。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个傻瓜会死心吧。两个男人在一起,算什么呢?难道真要闹到身败名裂不成?自己也还罢了,他却是还有父母在堂,总不能将父母也气死了吧。
蓝chuī寒欠了欠身,向薛不二行了一礼:“薛神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日后蓝某必将诊金如数奉上。告辞!”
他大袖一拂,人已翩然远去。
薛不二看到他头都没有回,正想着该如何安慰方棠溪,迟疑着进了隔壁房间的门,只听到方棠溪笑道:“薛大哥,你不必担心我,我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啦!我一点都不难过,真的。”薛不二此时一抬眼,吃了一惊,登时说不出话来。
方棠溪原本满头浓密的黑发,已经全变成银白之色,采言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一副吃惊的表qíng。而方棠溪根本没发觉,笑嘻嘻地道:“他说的很对,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啦!纠缠他会让他困扰的,他一定是被我bī疯了才这么说。能把这么斯文儒雅的人bī到这个地步,我还真是厉害!”方棠溪的声音里竟然还有些沾沾自喜。
薛不二低声道:“你真的……不在意吗?”他本是习医之人,自然明白只有遭逢极致的悲伤痛苦和绝望,才会青丝一霎之间变成白雪。
“当然。”方棠溪笑嘻嘻地点头。
薛不二想说什么,终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地看着方棠溪。
方棠溪有些奇怪,微笑问道:“怎么啦?”他笑着低头看看自己,发觉垂在耳畔的一缕发丝全白,笑容便一点一点地消失。
原来自己的láng狈在别人眼里,早已无所遁形。
第29章
“让你见笑了……我、我真的忘不了他。”方棠溪苦笑了一下,“薛大哥,我想,再在你这里住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十分洒脱,被薛不二看出自己的痴恋不改,也不再掩饰,只是不想再留在这里,让自己一想到今天发生的事qíng就难过。
“那么,你是想回家吗?”
“不了。变成这个鬼样子,哪还能回家让我爹娘生气。我在……在江南有一部分产业,我爹也不知道,暂时可以躲一下。麻烦你让采言把我送到杭州的快意楼去,到时我一并把诊金给采言送来。”。本来方家所有的产业都在塞北,他在江南做一些生意,也不过是为了chuī寒,只是没机会向chuī寒提起,现在却成为自己的guī壳。
“惜花山庄那里怎么办?”
“我想……暂时先修书一封回家让他们安心,以后实在瞒不下去了再说。”方棠溪低头笑了一下“也好。”薛不二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叹息一声,“你在江南的话,我可以每个月上门为你针灸一次。”
方棠溪忍不住微笑:“不用出诊费?”
“都这样了你还有力气挖苦我?真有你的!出诊费一厘不少!”薛不二佯怒,作势要揍他,他哈哈一笑,要闪身避开,却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能动了,神色不禁微微一黯,立刻又恢复成玩世不恭的神态。
薛不二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换了话题道:“那只水晶蛊若是长大了也不妨事,它虽然有形状,但却不会让你不适,等到能取出的时候,我就去找你,到时给你找个好女孩子做老婆。”
方棠溪只是苦笑摇头,说道:“不说这个了。我们还是喝酒吧,上次相见时我们不是说好了,再见之时,不醉无归?”
“你别想了,在你的腿恢复知觉之前,不准喝酒!”
“你不是说,可能有知觉而已?如果一辈子没感觉,我不是一辈子不能喝了?”方棠溪可怜兮兮地看着薛不二。
“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倒是你,酒量那么差,还爱喝酒!”
方棠溪苦笑摆手:“没办法,只有喝酒才会……”才会忘记那个风仪万千的男子……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都过去了……
自己丧失了行走能力,而那个男人……是一辈子不可能主动来见他的,对他来说,自己不去纠缠,就意味着已经结束了吧。
只有自己,还沉浸在这一场qíng劫的废墟里,无法逃脱。即使自己能忘了他,水晶蛊也会qiáng迫自己记得吧。
第30章
第二天,告别了薛不二后,采言背着方棠溪出了谷。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力气不小,背着方棠溪走山路十分稳当。倒是方棠溪有些不安,在外面遇到有人,便雇了两个樵夫,找了张椅子一张椅子绑在竹竿上,让他们抬他出去。
他不愿被人看到少年白发,便戴了方巾帽子,将头发遮住。
刚走到大路不久,便遇到一群腰间挂着剑囊,背上背着铁箭的人,打扮依稀就是那天追他们到山崖的一模一样。
原来雷凤章那天下令放箭后bī得方棠溪无奈撤手,跳下山崖后,他立刻知道自己闯了弥天大祸。大家武林一脉,虽然明争暗斗,但闹翻了对霹雳堂没什么好处,况且皓月居和惜花山庄不是什么好惹的地方,雷霆也未必有勇气与两大势力为敌。虽然他密令手下不准传出半个字,但难保有一天不会走漏风声。
虽然他在狂怒之下想将两人置于死地,但命人放箭后又十分后悔,蓝chuī寒花一般的面容就此凋谢的话,真是十分可惜。
当时崖底漆黑,很难下山,于是雷凤章第二天早上立刻带了手下带人去寻找两人踪影,但薛不二住的地方十分秘密,霹雳堂众人找寻不出,只在崖底发现一滩血迹,并没有看到两人。雷凤章知道两人没死,心下稍安,便带着众人在山道必经的大路等待,想再次见到蓝chuī寒。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蓝chuī寒从薛不二处离开后,并没有往大路去,于是他便准备再等两天,实在等不到,再到皓月居去赔罪。
方棠溪一看正撞上了,qíng况不妙,正要让人绕道,谁料雷凤章眼睛特别尖,竟然已经看到了他。
“哎哟,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惜花山庄的方大公子,果然尊贵,竟然要人抬着。兰芷公子没在么?”雷凤章看到方棠溪,立刻寻找蓝chuī寒的踪影,没注意方棠溪微微扭曲的表qíng。
方棠溪忍住心中的狂怒,淡淡说道:“雷凤章,你让开些。”如果不是雷凤章下令she箭,他的腿也不会断掉,但如果自己能在发现雷凤章设有圈套时小心一些,也不会被雷凤章所害。
他虽然未必会报仇,但一见雷凤章此人,便忍不住大生厌恶之感。
雷凤章听到他异常冷淡的声音,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他半晌,不禁露出一丝恶毒的微笑:“方公子,你是不是摔断了腿?”
方棠溪闭上眼睛,脸上微微抽搐一下,低声道:“别理他,走吧。”
雷凤章看到他脸上的表qíng,脸上神色忽然十分奇怪。他与方棠溪无冤无仇,只是那天方棠溪和蓝chuī寒两人竟然能不约而同地在他面前摆了他一道,让他恨上了方棠溪,但方棠溪宁可自己一同坠入山崖也不愿扔下蓝chuī寒求生,又让他暗暗佩服。他承认在那种qíng况下,自己决不可能为蓝chuī寒做到那种地步。
当方棠溪的竹椅从他身边经过时,鬼使神差地,雷凤章伸出了手拦住了轿子:“且慢!”
方棠溪眼睛也不睁开,横在膝盖上的长剑已经出鞘,仿佛毒蛇般窜到了雷凤章的胸口。雷凤章猝不及防,退了一步,却发现方棠溪并没有趁胜追击,反而收回长剑,对抬轿的樵夫道:“走吧。”
雷凤章任由轿子经过身旁,目光看着地上,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慢悠悠地道:“方棠溪,你断了腿,所以被兰芷公子拋弃了吗?”
第31章
方棠溪浑身一震,却没说什么,任由竹轿将自己抬远。他残了双腿,此时决不是雷凤章的对手,也不会不知轻重地与雷凤章动手,雷凤章说什么,他也只有忍着。而雷凤章居然到现在还在嫉妒他“曾经”被蓝chuī寒“喜欢”,真是可笑。
雷凤章倒没追上来羞rǔ他,慢慢转过身去,若有所思地看着方棠溪斜躺在竹椅上的背影,即使在椅上,方棠溪也像坐不稳般随时会滑下来的样子,可见他的腿的确是伤得十分严重。
方棠溪身边的采言在雷凤章面前停下,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露出些许冷笑,什么也不说,快步赶上了方棠溪的竹轿,一行人渐渐远去。
雷凤章对采言的冷笑并不在意,他虽然些忌惮方棠溪的背景,但方家已经迁到塞北,相比之下,霹雳堂在江南更有影响力。但他的挖苦没有丝毫响应,好比一拳打在沙袋上,可是沙袋中装的不是沙而是空气,拳头到时沙袋登时一瘪,浑不着力,让他有种说不出的空虚。这种空虚得不到发泄,让他一直念念不忘。
雷凤章在路口又等了两天,并没有等到蓝chuī寒,便离开了静溪山,手下人甚是乖觉,将方棠溪的行踪也打探清楚,以备雷凤章灭口或者防备方棠溪报仇之用。
雷凤章惊讶地发现,方棠溪并没有回塞北,而是又到江南,皓月居虽然也在江南,他却根本没去皓月居,而是隐姓埋名地在杭州定居。
雷凤章不禁十分好奇,派人将方棠溪的底细查清楚,看看方棠溪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想报仇,他雷凤章也决不皱眉。谁知却查到更让他吃惊的消息──方棠溪在杭州开了个酒楼,名叫快意楼,正儿八经地做起了生意。
雷凤章心想方棠溪一定是避人耳目,说不定是想探知霹雳堂的秘密,用心叵测,便让人暗中查探,谁知半年后,方棠溪仍然没有奇异的举动,而是将快意楼的生意越做越大,跟原来的一品居联手,在各地开了不少分店,却跟蓝chuī寒没有丝毫联系。如果不是雷凤章一直让人打探他的消息,也不会知道快意楼的老板,竟然就是名震江湖的四大公子之一。
查探了半年的消息才得到这个结果,雷凤章也不禁哭笑不得,直到此时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皓月居吃闭门羹了。而蓝chuī寒也像隐居了一般,闭门不见外客。
雷凤章忽然对方棠溪充满兴趣。若说他断了腿后一蹶不振,便不该如此兴致勃勃地做生意,若说他对自己怀恨在心,便该努力练好武功报仇。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根本不放在心上,但他如果他将自己断腿的事qíng不放在心上,为何又不肯再回头去见蓝chuī寒?
终于有一天,雷凤章按捺不住疑惑,心qíng复杂地决定去快意楼登门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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