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气场极为yīn煞猛烈,犹如凶shòu出笼,令人齿寒血冷。
顾柔紧紧捂住小腹,痛感bī仄,如影随形。身边沈砚真察觉到她手心冰冷,慌忙用自己双手捂着:“你没事吧,我送你先回去歇着?”以沈砚真的想法,这边的比武结果是不必太过担心的。
顾柔喘气道:“不,我想再看看。”
第201章 文学37
顾柔说话间, 忽然面上血色一滞,眼睛的余光已经瞟见风雨台上, 人影疾闪,双方剑已各自出鞘。
国师所佩之剑乃一把金刃长剑,江遇白的玄同剑则呈现通体的光泽紫黑色,两人各提真气于剑锋, 波及之处皆带光芒。初时双剑相jiāo,只轻轻碰撞, 一触即收;待到试探对方底细后, 便即刻缠咬jiāo战成一团。
在一片疾风骤雨般的剑影之中,金光、紫光jiāo错飞驰闪过,横削直划,仿佛撕裂天地。
众人虽然看不清那中间的两人, 只能望望光影,但皆觉惊心动魄, 不由得都在风雨中如痴如醉,惊得呆了。
细雨如丝线轻洒,一团雨幕之中,金色、紫色的两股真气越斗越凶, 越斗越qiáng,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顾柔见他凶险, 揪心得不敢去看,却又不敢不看,qiáng忍腹痛时不自觉地抓住了一旁银珠的衣袖。忽然, 只见两团真气的光芒中,一片金光大盛。
银珠喜上眉梢:“男君胜了。”顾柔嘴唇紧抿。
金芒辉映,灿如朝阳东升,万物为之失色。
金光之中,忽然一道紫光飞速掠过,在金làng中撕裂一道缺口,突围而出。只听一声清脆的兵戈jiāo击,裂金碎玉般地在空中爆响。
两团真气光芒渐渐淡,宛如大雨中渐渐熄灭的火焰。
国师和江遇白各占一角,疾速落地。此时冷风chuī来,雨线斜斜打在两人身上,偌大的风雨台上,只闻风雨之声。
众人见他二人各自毫发无伤,正在疑惑,紧跟着听见一声清脆的金属落地之声。
在定睛看时,却是一截金色的剑锋从天而至,落在场中。
顾柔一惊,再看国师手中的金剑,竟然只剩下半段。
——方才两人在空中遭遇战,江遇白以玄同之锋,削断了国师的金剑,因两人身法奇快,故而落地之时,断剑尚未坠落。
此刻,江遇白微微一笑,抱剑拱手道:“此等凡器,不足以与玉衡道友相匹,更不可与玄同争锋,还是快请将神器请出来罢。”
场下一片哗然,看不懂的观众窃窃私语,几位国观长老面上均显出疑惑之色,玉素长老和玉华长老jiāo头私语。
玉明长老在场下道:“玉衡,去换剑罢!”
国师如若未闻,只道:“不必,是本座输了。”
说罢,在全场的一片惊寂之中下了风雨台。
南宗弟子的观众席上已爆发出一片cháo水般的欢呼,然而更多的是众人的莫名惊诧,不明所以,他们面面相觑——无法理解,在他们看来这场比武还没有真正开始,就莫名其妙结束了。
国观长老们一个个神色凝重,脾气火爆的玉明长老已然按捺不住,直要跳下席去找国师问个明白,为何还不祭出太上忘qíng宝剑?
国师走到顾柔跟前。
虽然在顾柔眼中,输掉一场比武根本算不得什么,只要丈夫平安无事,她便一切满足了,可是从他肃穆凝重的神色中,她还是察觉到了什么。
“卿卿,我此战一败,有负于国观,加上门派诸事生变,怕是有一段时日不得归家了。你一人在家好生保重。”
顾柔登时浑身发抖,泪水夺眶而出。她决想不到事qíng如此严重。她颤颤悠悠站起来,上前一步,刚要碰到他的手,他却一转身,冒着大雨朝国观众人方向而去了。
沈砚真大怒,冲着他的背影叫道:“——什么,好生保重?!你什么意思啊你,你知不知道她已经……”却被顾柔打断:“别说了。”银珠也哭了起来:“男君连一句话都不jiāo代清楚,也太薄qíng了。谁晓得这次要离开多久啊。”
淅淅沥沥的雨下大了,在脚边激dàng起阵阵涟漪,顾柔始终望着丈夫的背影,看见他远远地,在和国观的长老们jiāo涉着什么,玉明长老手舞足蹈,愤怒至极;玉素长老紧抿嘴唇立在大雨中,死死捏着手里那把未撑开的伞;掌门玉清在和国师jiāo谈,每说一句话,苍老的面孔上边多一分惋惜之色……
观众席上,众人皆抱着遗憾的心qíng;有些斥巨资押注在国师身上的已经开始骂娘了;更多人则是撑着伞急忙离去。顾柔执着地在不远处站着,望着自己的丈夫和旁人jiāo谈,希望能够有机会抽空和他说上一句话。
他如此冷漠和反常,一定还有原因的。
南宗的人陆陆续续走过去同北宗国观的人打招呼,刚刚取胜的江遇白又披上了一袭洁净白袍,在雨中显得轻松写意,他的师父韩三桥笑容满面,过去不知和玉清掌门说了些什么,登时所有的长老脸色皆变得很难看。
唯一没有太多改变的,却是国师。他在雨中转身,隔着森森的雨幕,对上了妻子的视线。
顾柔撑伞和他对望,眼中含满泪水。
【卿卿,方才那些话都是说给旁人听的,现在本座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
顾柔浑身一紧,凝神定心地望着那修长玉立的身影,拼命点头。却又想到他也许看不见,便集中jīng神,道:【好,你讲。】
【我遗失门派重器,本该有此一劫,按照他们的规矩,我要被锁在千钟塔上十年。】
顾柔眼泪差点崩溃。
【你不要哭。原先身在何处修行,我倒也没什么所谓;不过,我既然有妻子,便不会陪师兄们虚耗十年光yīn。所以,纵然有亏欠于先师,我总归要设法离开这见鬼的地方。卿卿,你回府之后,立即去找冷山,要他出力帮忙安排你去一趟蓬莱碧游宫。】
顾柔的眼泪登时又吸了回去:【你要我去找大伯兄帮手?】
【是。不过此人无利不起早,你见到他之后可省点客套与眼泪,开面见山对他说明原因即可。】
【嗯,】顾柔频频点头,【那我见到大伯兄,要怎么同他说。】
【你就道,国观掌门和南北道宗领袖一职虚位以待,他自当来。】
【……好。】顾柔擦擦眼泪,原来他早有主意,心qíng纾解了许多。
【不要笑,装作悲伤的样子回去,此事一切保密,勿要对外泄露行踪,】他说到此处略微停顿,问道,【方才我见你神色憔悴,是否病了?此事虽然不小,但也未必不好解决,纵然你请不动那人,我也有别的法子。你宽宽心。】
顾柔道:【请得动,请得动,我一定办到。】
【好。本座能不能重获自由,就依靠你了,卿卿。】
【夫主,你要保重啊!】
急雨斜风之中,只见国师徐徐转过了身,随着那国观诸位怒火冲天的长老们离开了风雨台。
沈砚真看顾柔脸色忽明忽暗,真心怕她有恙:“小柔你别着急,我送你回去以后,再托人去国观打听打听消息。”
顾柔道:“没事的,我好多了,太医院那么忙,你先回去吧。”
沈砚真微一犹豫:“好,那我先回去,银珠,你好生看护着你主子。”“是,奴婢一定小心。”
顾柔一个人呆站了一会儿,心还紧张得颤抖不止,虽然丈夫那样说,但他素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不晓得在国观还要受到怎样的惩罚。看来前往蓬莱的事qíng越快越好。可是一旦出发,为了保密和安全起见,还需要带几个靠得住的人,刘青虽然贴心,但是半点功夫没有;银珠倒是可以一起上路,除此之外,还须几个帮手才成……她心乱如麻。
偏生这会儿冤家路窄,她站在风雨台边上的工夫,和国观众人一番jiāo谈过后的南宗诸君回来,经过此地,刚好同顾柔碰上。
江遇白和他新收的徒弟鬼老七也在其中,鬼老七刚刚和顾柔“一面之缘”,这会已经自觉熟稔了,痴痴傻傻地朝顾柔挥手:“大姐姐,大姐姐……”被身后女童轻轻一碰,触电般地缩了回去不敢再叫。
倒是江遇白翩然回眸,朝顾柔递来一个温文娴雅又稍含歉意的眼神,好似对击败她的丈夫表示衷心的遗憾。
顾柔想,他本来就不需要抱歉的,便也微微倾身,朝他点了点头。
两行人擦肩而过,各自离开。
“遇白,你认识方才那女子?”韩三秋的皂靴轻快地踏着雨水,虽然地面上水洼jiāo错,却并未沾湿那双靴子太多,身上洗得发白的道袍更是齐整gān净,仿佛风雨无侵。
江遇白一边走,一边欠身低头道:“回师父的话,在京郊有过一面之缘。”
韩三秋嗯了一声,询问的口气:“慕容qíng的妻子。”得到旁人肯定答复:“是的,那是慕容家的女君。”韩三秋又嗯一声,随意又轻轻地给出四字评价:“轻功好手。”
韩三秋有剑圣美誉,轻功绝顶,数十年修行下来,一身功夫早已炉火纯青。他虽不亲自下场比武,但看得甚是清楚——国师慕容qíng的一身功体面对爱徒江遇白,可以说是难分伯仲,若非江遇白有玄同剑加持,胜负还很难料。
不过慕容qíng为什么不祭出太上忘qíng剑,这倒是让他很疑惑。十年前,他被紫衡真人用这把剑削断了佩剑,那一幕可说是毕生难忘,直至今日鲜明如新,他不远千里而来,一为雪去前耻,二为南宗出头争锋,第三,也可以说是想要再见一面太上忘qíng——这把故人之剑,了却心中的遗憾。
奈何紫衡已逝,连太上忘qíng都不见了。韩三秋在萧瑟的chūn雨中,竟然生出了一股英雄迟暮的悲伤。他仰起头,望着雨线簌簌从油纸伞的边缘坠落。
岳朝新长老见他脚步忽然缓慢了,问道:“师弟,怎么。”
“没什么。”韩三秋一怔,收敛心神,提着大步朝前赶上,顺带转向身后的爱徒叮嘱:“遇白,今日你虽胜了,但不可轻忽对手;他虽然这一回没使出太上忘qíng,难保下一回不祭出来对付你。你的招数已被对方知悉,一切还须谨慎。”
江遇白笑道:“师父,他今日没有使出太上忘qíng,那明日,后日,便都不会使出来的。”
方才他和国师一场武斗,旁人只见到风云变色,却不晓得过程中两人生死悬于一线;他凭恃玄同神器之威,屡次将对方bī入绝境,对方却始终不肯换剑,这说明什么?
——这只能说明,太上忘qíng根本不在他手里了!甚至不在国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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