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间的层层关系,犹如千年老树的盘根错节,却被人一昔之间轻易地快刀乱麻,削个gāngān净净。
而沐香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百多口人,从小厮到丫鬟,从jì伶到老鸨,竟然无声无息踪影全无。
而我们的国师大人任外界再如何沸沸扬扬,依然按兵不动。
其实,只有他自个儿心里知晓,平静的表面下有多少惊怒,多少惶恐。
京城有如此势力,如此本事的,依他所知,也就那两个人。然而对方此次来势汹汹,竟像是要鱼死网破同归於尽一般的作为,倒让他一时缩了手脚,拿不定主意了。
现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凡尘俗事,大功即在眼前,他不能让突来的gān扰破坏了他准备了二十多年的努力。
尹之钥面目狰狞,咬牙握拳,急不得,急不得,待到事成那日,再来一个个收拾他们!
他须得尽快寻到替代的蓝玉宝鼎!
五月初五,就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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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正在院里全神贯注的给一株绿玉移盆,琅维走过来觉得好玩,蹲在他身边一同琢磨。
“做什麽要这样?”琅维毫不在意一身名贵缎袍拖曳在地,拿手去戳了戳结出的花苞、灵犀来劲的一边忙活一边道,“牡丹可是深根的花儿,本不太好用盆来栽的,所以待长大了,就要换深底的大花盆,这样才能长的活。”
琅维颇认真的随著他点头,如景从後面走上来笑道,
“小叶可能gān了,我这院里的花啊,见了他,开的那叫一个欢。”
灵犀听了赞赏,也不谦虚,连著嗯嗯的答应。
如景笑的眼都眯了起来,掏出块帕子抹去他脸上的污泥,像跟小孩儿说话一样,“别忙了,天都暗了,等下伤了眼睛。”
灵犀应了一声,又低头去捣鼓,如景只能随他,将帕子挂在一边让他擦手,便同琅维一起进了屋。
屋内熏香嫋嫋,开一扇窗,琅维背著手看月色,叹道,“今晚倒是个好天色。”话里竟有些惋惜。
如景倒了杯茶喝,同他一起看去,“chuī的是东风,真不错。”
月朗如镜,庭糙jiāo翠。
“鲁家那位出事的晚上,有人听见西巷传出惨叫。”琅维说。
如景点头,“我知道是谁。”
琅维跟著他点头,没有追问。
自小竹马竹马,却并不需要掏心掏肺,他们有各自的保留不会影响他们一同要去达成的目的。
彼此的信任,办事的分寸,这些只针对於因利而合的双方才应该去怀疑的,对他们,从不需要。
一片静默之後,琅维蓦地淡淡道,“那个人……,过了今晚,也许要伤心了吧。”
如景看著他,嘴边讽刺的勾起,“这不像你会说的话。”
琅维回头对上如景的眼眸,里头除了yīnyīn的冷,竟还有淡淡的恨,“我以为你都放下了。”
如景轻轻一哼,像在笑,“放不下?我又怎麽走呢。”
琅维不想再扎这个人的痛楚,只微微摇了摇头。
如景整了整脸色,给他倒了杯茶,“喝了早些回去吧,明儿个可要忙了。”
琅维接过,突然问,“小叶怎麽办?”
如景一顿,回头去看月色下那个蹲的圆圆的小小背影,想了一圈,半晌幽幽道,“如果……,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请你照顾他吧。”
第19章 小叶的水深火热
烟络横林,山沈远照,山野茸茸,树淞脉脉。
皓月当空下,一抹蓝影盈盈而立,玉袍翩翩。发尾轻摆,衣带飘摇,仿若身轻如雪,顷刻既要随风飞去。
月色映在他无暇的侧颜,勾勒出绝美jīng致的轮廓。
“怎麽样了?”柔柔的音色在风里听来却冷冷的
回话的是一直跪於身後的小小稚童,白白的一身,抬起头来时,大大的眼里露出的却是深沈的光。
“倪荒还真够能忍的,似是不到时机绝不出手的样子,漠麟说,倪荒他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却还是见到自己一日三跪,半点都不露馅,真以为人人都是傻瓜麽,呵。”
无烟看过来,雪尘立马收起脸上的轻谩,乖乖低下头。
“皇帝怎麽样了?”无烟轻轻问。
“那糊涂皇帝还吊著一口气,不过结印这两天就会散了,若是不给他补一补,到时候龙气都要被倪荒派到他身边的妖孽吸走了,龙珠也保不了。”
无烟只淡淡点头,雪尘不知道他的意思,也不敢问,只呐呐等著吩咐。
半晌,无烟还是不说话,深思般的看著远方,随微风卷起他的衣袂,蓝衫飞舞。
“想说什麽?”
早已察觉到雪尘一副耐不住的蠢蠢yù动,无烟终於回过头来。
“额……嗯,”雪尘一惊,想了想才开口道,“那个……那个叫如景的……”这人怎麽想都觉著有些诡异,有些怀疑,有些……熟悉。
无烟颔首,似是知道他要问什麽,不在意道,
“他是天卿。”
此话一出,雪尘像突然在喉咙口被人塞了只鹅腿另加两只鹅蛋一样噎住的表qíng,小嘴巴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却讲不出一句话来。
无烟接著答出他心里的疑问,“他一开始便没打算瞒我。”也知道瞒不过,所以没想要隐藏身份,才会三番五次的在他们面前出现。
雪尘还是有些回不过神,他、他竟然是天卿?!
天卿为什麽也来了?他来做什麽?他来了……,那、那个人呢?不会也来了吧……?
那也太一团乱了……
他脸色有些白,自己把自己绕的有点晕,抬头直觉的去看无烟,却发现面前长身玉立的人此时的背影一片僵直。
怎麽了?!
雪尘反应极度灵敏,警惕心速起,一边手心闪烁,一把巨大的长戟瞬间在握,一边翻身而起朝无烟目视的方向看去。
京城方才还静谧的夜被一束荧荧的火光从朦胧的月色中悄悄的撕开……
澄亮澄亮的红照出暖暖的色泽,远远看去,不汹涌,不猛烈,甚至有些氤氲,有些绚烂。
映亮了四周一片的区域。
小小的一簇,遥遥跳动著,闪烁著。
那方位,是玲珑阁……
雪尘拔腿而起的时候,无烟已经一个晃身,不见了踪影,旋身留下的风chuī在脸上,竟有些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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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其实也不知道火什麽时候烧起来的,他忙完牡丹花,弄了一身的泥,就灌了水进房准备沐浴。
衣服还没脱完,便听到主院一声巨响,屋里点了两盏油灯,所以直到开了门探出身子,灵犀才发现,原来方才他以为树影摇晃的摆dàng,竟是火光!
巨响是从主院传来的,而主院是如景的屋子,四周种满了高高瘦瘦的松柏和妖媚的牡丹。
猩红的火舌舔上苍劲的松柏,将平日不惧风雪的翠绿卷成了刺目的红,却衬得娇柔矜贵的牡丹儿愈发美豔。
高大雅致的主屋已被火色融成一团,那火似是有生命一般,不停跳跃著拔高,仿佛期盼一路沿著星星,将天也烧个窟窿。
如景……?!
如景还在里面……!!!
灵犀清楚的记得如景送完琅维回头,还叮嘱著自个儿别忙的太晚,然後带上门进了屋。
他急急的迈步想跨出门去,却不想有火已从另一边也烧了过来。
木制的大门经不起半点折腾,火光一卷,已经苏脆的门梁“卡擦”一声就压了下来。
灵犀激灵的往後一闪,一屁股做到地上,躲过了那致命一击。
可是,刚过刀山,下有油锅。
在他那招经典的鱼跃龙庭之後,灵犀哀怨的发现──
脚扭了……
稍稍一动,便疼的钻心。
现下,甭说救人於水火,他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在原地扑腾了两下,还是没力站起来,而门外那调皮的火姑娘,已经蹦蹦跳跳的来到了面前。
就在不得已的要和它打个照面的时候,灵犀不知道哪儿的傻劲,双手一撑,倒立了起来,腰部用力一甩,竟然整个人往後翻去,(小孩腰功不错嘛= =)一个猛子就扎到了洗澡水里。
扎进去呛了口水才猛地记起,桶是木制的,火烧的不更快?!
可双手仍不死心的往外扑水,在地面溅的四处都是,不知是不是真是傻人有傻福,火龙游了过来,遇到小小的阻碍便退却了下,摇摆了一阵向两旁蔓延了去。
灵犀知道其实他撑不了多久,待屋里烧个差不多就该轮到他了。
逃避的把头埋到水中,将外界劈里啪啦的一切摒弃,耳朵里只传来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和小小的呐喊声。
不想死……
不想死……
怎麽办?怎麽办?逃不掉了。
谁来……谁来救他……?
无烟……
无烟……
我不想死……!
好热……好热,快没有气了……
想探出头去,可熏天的浓烟占据了所有空气。木桶里的水好像漏了,一点一点从头顶降到了发际。
烧死?熏死?还是憋死?
灵犀很认真的考虑著这个问题。似乎都不是好的选择,为什麽总是让他碰到这种两难的境地。
迷迷糊糊的胡思乱想,意识顷刻迷离,顷刻复苏,他深切的体会到什麽叫做真正的“水深火热”。
撑不下去了……
放弃吧……
抱著脑袋的手慢慢无力的松开,灵犀心里一百个一千个不甘心此刻都怨不了想不了了。
就在他停止挣扎的刹那,一道金光划开墙面,在熊熊火光中依然刺目耀眼。
一个人影光一般掠进屋内,猛地揪起桶里湿淋淋的人,一个旋身,便了无踪影。
整个过程。似是飓风卷làng,一晃而过。
灵犀被紧紧的抱著,耳边飞速掠过的冷风,一时冻得他漱漱地抖,一时呛得他不停的咳。
抱他的人发现他的痛苦,缓了缓行进的速度,却将他搂的更紧。
行进间,灵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是那人绣著淡淡繁花的jīng致襟口,和白玉般莹润美丽的纤细颚骨。
灵犀傻傻的看著,慢慢放心的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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