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为臣_楚云暮【完结+番外】(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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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金川土司僧格桑论武略和索若木相比那是乌鸦比凤凰——桂军门攻小金川易,攻大金川却是千难万难,再加上索若木前番大胜,粮糙军火悉为所夺,官军要胜他们——哎……”和珅一门心思地筹划,哪里注意到福康安脸色在提及索若木之时又迅速地yīn沉下来,还在细问哈巴思,“早听说索若木在昔岭一带五里一卡十里一碉防备甚密,咱们先前派出去的兄弟都没能活着把信送出去,这次怎么——”

  “这次是咱的人误打误撞走了条捷径——原来我们所在的这片糙甸就在刮耳崖下,东向峭壁,攀援俱绝,竟比刷经寺离刮耳崖更近!只因人踪罕至因而那索若木不曾在此地设防——前几次送讯出去的人走的都是老道自然过不了重重碉卡,这回是从悬崖上翻出去,直接就越过了刮耳崖!”哈巴思舔了舔唇,也有些激动难奈,“那路也的确难走,荆棘横生坡陡路滑一不留神儿就滚下去葬身谷底——因此去了五个人只有一人回来,还是去了半条命的,如今还在治伤。”

  “传令下去,务必救下此人,他立了大功,按我原先说的,回去后立即保本,赐官赏银——”福康安忽然顿住了,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和珅的手,“我有办法把索若木连根拔起了!”

  什么?和珅有些没回神——之前他们在犯愁的不是如何冲出重围与阿桂大军会合么?

  “就是八个字——里应外合,攻其不备!”

  和珅瞬间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

  “回去详说!”福康安翻身上马,兴奋地双眼都泛上了红光——索若木,我就看看你与我之间,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刮耳崖大寨里此刻正接待一个特殊的访客。

  索若木似乎专心地把玩着掌中的金质怀表,许久才漫不经心地瞟了站在他面前的洋人一眼:“贵使的意思是——你能帮助我们对抗大清?”

  约翰逊松了松领结,cao着生硬的中文道:“对的,我们不便出兵,但是,大英帝国可以给你们武器——比清朝还要,先进的火枪大pào——”

  “然后呢?”索若木笑了,轻巧地将怀表丢还给他,“我们与大清打得不可开jiāo你们就能趁虚而入,侵占金川?”

  约翰逊听不懂“趁虚而入”但听懂了“侵占”二字,赶忙摆着手一个劲地说:“不不不,我们是友好,厄——邻邦,来帮助阁下的,清朝太qiáng大了,没有我们的帮助,阁下无法坚持到胜利的。”

  索若木哈哈一笑,站起身走到约翰逊面前,高大的身形压得他有些局促不安——“友好邻邦?就象你们对印度那样?友好到把皇帝赶下台后直接占有他的国家?”

  “那不一样!”约翰逊赶紧摇头,“阁下可以一直做金川王,我们伟大的女王陛下不会贪图阁下一点领土!”

  索若木眯起眼,他当然相信这英吉利国不把金川这百里之地放在眼里——他们想要的是以金川为踏板进而谋取西藏!从印度到尼泊尔,一步一步地bī到了西藏门口——但他们还在忍耐着按兵不动,那是在刺探大清的国力空虚与否!如果大清象印度莫卧尔王朝那样腐朽无用,那么他们要吞并的或许不仅仅是一个西藏!他转过身去,淡淡地道:“请回吧,带上你们的火枪弹药,我们金川不需要。”

  “阁下请再考虑一下!”约翰逊显然没想到索若木如此gān脆地拒绝,顿时急了,“清朝皇帝又加兵数万,阁下守着大金川一隅之地能撑到什么时候?大英帝国是真诚地想要帮助阁下脱离清朝,成为一名尊贵的王者——您为什么要拒绝我们的好意?”

  “我的确想做金川王,但却不想做你们英吉利的属国!”索若木森然一笑,“向你们求助等于与虎谋皮,我索若木大是大非还分的清楚——就是有朝一日我兵败身死向乾隆投降也绝不给你们半点可乘之机——给我押出去,鸣pào送客!”

  乾隆三十七年十一月,阿桂整军再次大军压近大金川腹地,调三十门大pào昼夜pào轰刷经寺一线五百处碉堡,副将军海兰察领军自西南攻克堡垒碉卡两百余座,金川藏兵分道抵抗,死命拒战,攻了一二十日,虽轰坏城堞数处,仍被藏兵补好,一反清军攻略小金川之神速,作战整三十天再不能将战线向刮耳崖推近一步——藏兵却也因此死伤惨重,刷经寺附近留下的尸体成堆成垛,就连寨口的沟渠河道都被泛着红沫的血泊堵的水都难流。

  “吗的个巴子的!”冈达克从山上远远俯视着硝烟弥漫火光冲天的刷经寺战场,狠狠地踢了一脚身边的灌木,“我看大土司是疯了!这么猛烈的pào火他还想守的住刮耳崖——他自己闹的舒服畅快,白填上大家的命——想想沫勒奔死时连个尸都收不着,他是想把兄弟都全往死坑里推!”他是索若木的嫡亲哥哥,甚至是其母阿仓的长子,但当年萨罗奔病重无子,择继承人的时候却毫不犹豫地在侄子中选择索若木而不选他,十几年来一直都愤愤不平至今。

  他的几个亲信早听惯他的牢骚了,因而顺着他道:“大土司还拒绝了那什么国的武器——哎~这不是——”

  “这是自取灭亡!说什么英吉利不安好心,呸!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清高的很!不靠人家送来的军火装备,能挡的住清兵这么狂轰乱炸?!”冈达克越说越气,啪地一拍大腿,“一昧地自以为是肆意妄为——平常就只信着那个乌木鲁克塔尔——这次守刷经寺也是叫他去!当我这个亲哥哥狗都不如!要听了我的话他有今天?——早就劝他杀了僧格桑向清朝投降,反拿什么信啊义啊教训我!没那个老匹夫咱会和大清jiāo恶开战?”还要往下说,那亲信将手一拦道:“大土司是自大惯了的,又占着自个儿骁勇必定不肯投降的,咱们哪,必定也是陪着殉葬的,除非——”

  “谁要陪他一起死!!!”冈达克一挥手,“我才不要!你方才说除非什么?”

  那人眼珠子一转,吃吃一笑:“除非咱们,先投降大清。”

  冈达克眼一亮,偏过头去看他:“先投降……大清?”

  “您想想,您这一过去就等于是阵前倒戈,阿桂将军还要用您当进山的向导呢,他日攻下了金川这就是功哇——再往远了说,大小金川迟早要平的,将来他们还不是得选人做土司继续管着这块地?您哪,那时可就是不二人选了!”

  冈达克眯着眼望望远处的四起láng烟,心里一横,你不仁我不义,可别怪你哥哥我了索若木!

  索若木巡营回来,已是累的浑身散架一般,一抹脸上的油汗,却还不敢放松片刻——“立即叫人把刮耳崖上被轰坏了的碉堡都给修好了!要固若金汤万无一失!给我小心堤防着两路清军,防着他们偷袭!”这些日子清军不知是怎么了,不顾一切地拼命推近,眼看着刷经寺都很难再守住。从上次福康安踹寨得手后,他就利用清军木果木大败退后的短暂良机尽力修缮完备刷经寺武备工事,备御甚严——它是刮耳崖最后一道的外围屏障,实在不容再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如今在这样猛烈的pào火面前,这战,实在太难打了。

  他还要继续吩咐,忽然见手下士兵喘吁吁地跑进帐中,立时虎下脸道:“谁允许你未经通报就擅闯帅帐的?!”

  那士兵大喘了一口气,才急道:“大,大土司——冈达克叛逃了——他们还带走了刮耳崖的地图——”

  索若木腾地站起,一张脸狰狞地可怕:“他居然敢!他人呢!”

  “只把他一个人抓回来——跟着他走的几个……都逃了。”

  这就意味着地图被送出去了——不,只要刷经寺不失他们就无法活着到阿桂那通风报信!索若木猛地一拍自己发烫的脑门,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想什么办法还能补救——自己的哥哥都要背叛他,他起兵反事,难道真是错了么——他只是想让金川子民不要在活在汉人的yín威之下,他只是想堂堂正正地成就番大事业,难道他——真的错了么……

  心乱如麻间冈达克已经被押了上来,索若木此刻已稳住了心神,看着自己的哥哥,冷笑道:“你就这么急着想做清朝的走狗?”

  冈达克以往只敢在背后牢骚,见着索若木从来都是噤若寒蝉的,此刻见着索若木yīn沉吓人的脸色心里也知道不好,反把心一横豁出去了:“那好过做你的走狗还得陪你一起死!做朝廷顺民有什么不好?至少大家有命在——你就是想称王!想让大家陪你一起死!你也不想想大清有多少万兵力有多少尊大pào!你看看他们打仗的架势——那是不惜一切代价要踏平金川!是你把乾隆惹毛了!”

  “做顺民?乾隆要我们大小金川改土归流服从他们的派官这就是一种侵占!年年要向我们征粮食征银子征男人去替他打仗卖命!这种顺民我做不了!”索若木双眼中都是qiáng自压抑的烈焰,“你是我的亲哥,居然最先背叛大金川——简直无耻之尤——我岂能容你!”

  冈达克被他眼中赤luǒluǒ的杀意激地浑身一颤,不由地退了半步:“你待要怎样——我是你亲哥哥,你想让母亲与你拼命么!你这个混蛋——你从来没把我当兄弟,从来没信任过我,这十几年我在你的yín威下过的那是什么日子!”

  “那真是对不住了!我从来没有贪生怕死的兄弟——”索若木的瞳孔在瞬间收缩,“所以你非死不可,还要悬首于众警策军心——否则怎么对的起拼死卖命为我守寨的所有人!”

  “你——你敢!”冈达克这时才惊慌起来,转身yù逃,索若木怕他挣扎吵闹下去真地惹来母亲阿仓的gān涉,一狠心,一个箭步上前捏住他的肩膀,右手以迅雷不如掩耳之势抽出拉孜宝刀向上一砍——瓢泼的污血溅着他一身都是,他喘息着看着缓缓倒下的尸体——那张与他极其相似的脸此刻正瞠目结舌,仿佛死不瞑目地瞪着他!

  索若木突如其来地有些觉着眩晕,仿佛挨那一刀的人就是他自己——还在怔忪忽然又有人掀帐来报:“大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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