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儒商_江洲菱茭【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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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佑杭挑着眉梢把扇子抛过去,身子一软,“博誉,这是什么?”

  宋临眼珠子终于动了一下,傻愣愣地看着他伸过来的手,突然大叫:“血!你哪儿流血了?”

  朱佑杭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辆马车戛然而止,赶马人挥着鞭子大骂:“好狗不挡道,还不快滚!”

  宋临láng狈不堪敢怒不敢言,扭头见周围全是嘻嘻哈哈瞧热闹的,估计没人愿意主持公道,只得拖着朱佑杭挪到路边。

  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连蹦带跳跑过来,下死劲啐了一口,“京城恶少放狗咬人反咬了自己。”

  宋临气得鼻息煽动眼眶红肿,背起朱佑杭往树林走去,远远听见一片轰然叫好声。

  朱佑杭半天没动静,宋临心慌意乱,逗着他说话,“喂,你怎么样了?”

  “吧嗒”一滴血滴在宋临脖子上。

  宋临心惊ròu跳,急忙把他放下来,背靠松树坐好,闪目看去,好家伙,脸色苍白鼻血长流,宋临赶紧托着他下巴迫使其抬起头,提袖子仔细擦了擦,还是血流不止,宋临急得满头大汗,使劲摇他,“你醒醒,你快醒醒……”紧紧捏住他鼻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得宋临恨不得大哭一场,朱佑杭幽幽转醒,“博誉,我呼吸不畅。”

  宋临顿时松懈下来,长出一口气,立刻,恶声恶气地说:“拿嘴呼吸!”

  朱佑杭头一歪,眼睑一耷拉,身子一栽,眼瞅着要倒地,宋临一把抱住。

  “又……又淌了,博誉。”朱佑杭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绢,“我自己捂着,我……全身没力气……”话都说不下去了,靠着宋临虚弱绵软,挣了两下,越贴越紧。

  宋临千年难见的良心打着滚冒着泡噌噌噌地往上翻腾,抱着他后背边揉边骂:“你说你连点武功都不会还当什么刑部左侍郎?”

  朱佑杭瘪嘴,“我从小读书,十七岁中榜眼,然后当了快十年的官儿,哪来闲暇练武?再说又用不着我去抓贼……”

  “不会武功你就不会躲着点?”嘴上愤恨,手上却温柔得很,“哎?这……这手绢……是湘绣?”

  朱佑杭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宋临“腾”把他推开,“你就不能不糟践东西?”“刺啦”从袖子上撕下一块,“拿这个擦!你倒是快擦啊,又淌了。”

  朱佑杭根本不接,反而眼一闭头一仰直挺挺往后倒。宋临大惊,探身抱住。

  “博誉,后背疼。”

  “活该!”轻轻揉了揉,一顿,改成摸了摸,“可能破皮了。唉……心疼死我了……”

  朱佑杭受宠若惊,“博誉……”

  “……好好的湘绣沾了血,肯定洗不gān净……”

  话音未落,朱佑杭一头瘫倒在他肩膀上,捏着鼻子哭笑不得,“跟手绢相比你是不是该心疼那把扇子?”

  宋临嗓子眼一紧。

  “扇坠是jī血石,扇面是宋朝赵孟頫的《风竹图》……”

  “砰”,这回换宋临一头栽倒,下巴重重磕在朱佑杭肩膀上。

  脸颊若即若离地碰触他的耳廓,含着耳垂咕哝:“跟扇子相比你是不是更该心疼我?”

  “心疼你?”宋临大声嗤笑,“我还没找你算账,要不是你我能上这儿来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的是我吧,再说,要不是因为你我能挨打?”朱佑杭毫不客气地把鼻血擦在他袍子上,“从昨天王统领找你开始就生气了吧,现在别人帮你报了仇,是不是该原谅我了?”

  宋临没理他。

  “博誉,我早就说过,你并不惧怕我这个人,你只是惧怕我的身份。”

  宋临突然激灵灵猛打冷战:完了,气头上把他的身份忘了。深吸几口气,恭敬地问:“大人,好点了吗?”

  朱佑杭闭着眼睛长长叹息,幽幽启口,“跟疏离冷漠彬彬有礼比起来,我更乐意看见你生气。”

  宋临斜视天空翻了个大白眼。

  随后,俩人相拥休憩,找些无关紧要的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先拿苏州的风土人qíng当开场白,九拐十八弯,聊到宋氏一门的家族成员,话锋一转,扯起宋临的个人喜好以及过往经历,再一绕,连未来打算都告诉他了。

  半个多时辰后,当朱佑杭说“不太疼了,也不流了”并站起来时,宋临惊觉自己连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跟他扯了一遍,而他的qíng况依旧云深不知处。宋临跟在后头慢吞吞地走,狠狠掐自己手背,嘟囔:“宋临,你小子一定要记清楚这头猪是刑部左侍郎,诱供诱成习惯了!”

  “博誉,日近正午,我请你吃素斋。”

  “还吃?没钱!”

  “这个应该值二三十两吧……”朱佑杭掂量着腰间那块“唐朝遗物西域贡品”。

  二三十两?宋临咽了口唾沫,“应该……值吧……”正主儿都不心疼我gān着什么急?

  俩人拾级而上,暮chūn时节微醺的空气中酝酿着残花的惆怅与新果的欢欣。重重庙宇铺陈山间,袅袅檀烟萦绕尘上。

  杳杳传来木鱼声,山门在望。

  “博誉兄?”一个迟疑的声音。

  宋临抬头,“哈哈……徐兄……哈哈,多日不见想煞小弟!”匆匆一揖到地。

  徐津顾不上行礼,撇开两个小厮绕着他转了好几圈,“怎么满身是血?”

  “唉,说来话长,”宋临拖着他上山,“走,请你吃素斋。”

  “得了得了,我刚从庙里出来。”徐津反而拽着宋临下山,“白菜梆子搅和豆腐渣子,剁吧剁吧掺了点萝卜缨子。这东西在我老家拿来喂猪,他们倒好,拿来喂我……哎?这位是……”

  “我的同僚,”宋临怕他刨根问底,急忙往饮食上拉,“你这些天找着美味佳肴了吗?”

  徐津根本不为所动,跟朱佑杭见了礼,“在下徐津徐文良,镇江人士,博誉的知己。”

  宋临见朱佑杭要自报家门,故意呛着声音说:“知己?充其量就是酒ròu朋友!”

  徐津郑重点头,“何为‘知己’?非得琴棋书画?大俗即大雅,酒中神ròu中仙,世间能有几人?”嘴角噙笑,转话题,“听说博誉兄选上了官,不知在哪个衙门高就?”

  宋临不答反问:“徐兄在何处高就?”

  “中进士终身不得官的多了。呃……博誉兄,你正在顾左右而言他。”

  宋临见躲不过去,只得回答:“户部,云南清吏司主事。”

  “啊?六品?”徐津张口结舌,瞪着眼睛又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候补的两榜进士授七品官职,兄台为何直接……”

  宋临一愣,甩头狠狠挖了朱佑杭一眼。

  可惜啊,这一眼什么都没“挖”着,尚书大人正侧身斜靠在汉白玉栏杆上,摘了片树叶,仔细端凝纵横jiāo错的脉络。

  宋临转过头仰天打哈哈,试图混过去。

  徐津勾着他脖子沿阶而下,压低声音说:“没什么不能启口的,朝廷就这样,不是用银子开路就是靠关系提拔。”

  宋临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qíng长长叹气,“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徐津左右扫了扫,见朱佑杭远远缀在后面,凑到宋临耳朵边上悄悄地说:“日前,我见着一位绝色佳人,当真是世所罕见……我约好了,排在本月底,你我知己赏名花品名酒,岂不快哉!博誉兄可否赏光?”

  宋临毫不犹豫地抓起他的手,使劲一击掌,“一言为定!”

  “哈哈……痛快!走,我请你吃羊腿ròu!”

  宋临猛一跌,差点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第17章

  “别跟我提羊腿ròu!”宋临一肩膀撞过去,“没瞧见我满身是血?”

  “哦?”徐津兴趣盎然,“难道他们还叫你去杀羊?”

  宋临从鼻腔深处哼了一声,伸胳膊跟他勾肩搭背,先冷笑了两声,然后大肆演绎黑心商贩如何伙同大胆刁民在众目睽睽之下欺压朝廷二……呃……六品命官!

  “反了他们了!”徐津义愤填膺,立刻又换成垂涎三尺,“不过……那羊腿ròu做得……啧啧……”

  “你就知道吃!……哎?徐兄,那是罗赞吧?”

  徐津哽住,闪目观瞧,只见罗赞领着三四个跟班一路散漫走来,有撑伞的、提食盒的、端板凳的,还有一个满脸堆笑地帮他摇扇弹尘。

  罗赞穿棉袍,那人穿云锦;罗赞戴缨帽,那人戴雕冠;罗赞挂玛瑙,那人挂翡翠……

  眼瞅着要逛过来了,徐津急忙搂住宋临一个箭步冲到墙角,压低声音耳语:“早不来迟不来,我正打算吃饭他就来了。你要叙旧别拉上我!”

  宋临顿时哈哈大笑,拖着他胳膊拐出去,高叫:“梁磊,公聆兄。”

  徐津下死手狠掐他脖子,却笑得满面灿烂,“罗兄,别来无恙?”勾起嘴角凑到宋临耳边威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另俩人陡然止步。

  徐津惊奇地发现那位比主人还豪华的小厮一脸狂喜地跑过来,“表哥,宋兄,哈哈……多日不见。”一把抱住宋临,立时瘪嘴哭诉:“他叫人把我关进井里……”

  宋临大骇,“井里?”退开一步仔细打量,“你还活着?”

  梁磊又冲上来抱住,刚想说话,罗赞笑眯眯地轻唤:“博誉,近日可好?”梁磊一哽,缩手缩脚退到一边。

  宋临不敢怠慢,正衣行礼,心说:这家伙变本加厉了,梁磊这呆头鹅早晚有一天不明不白地阵亡。

  罗赞与徐津互相施完礼,拉住宋临,“苏州来信了,正想找你,”扭头四处张望,“到茶亭说话。”

  徐津紧赶几步当头拦住,“二位慢叙,就此别过,改日设宴款待,还请罗兄博誉兄赏脸。”

  宋临毫不避讳地畅笑,做口型:赶快溜吧。罗赞笑说:“先生厚意定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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