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杭根本不为所动,莞尔,“我深知自己拥有不可抗拒的巨大影响力,十年来屡试不慡,直到今天才发现,原来我的影响力不止限于官场,连周围人都广受布泽。嗯,你的转变完全得益于我的影响力。”
“厚颜无耻!有你这样往脸上贴金的吗?要不是江秋……呃……”惊觉说漏了嘴,赶紧顿住。
可惜——晚了!
“哦?江秋?他说什么了?枉议朝廷重臣是革职的罪。”朱佑杭放下筷子倾过身去。
“你这是威胁!”宋临一顿,懊恼已极,一不小心又上当了,既然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就不矫qíng了,一五一十说了出来。然后问:“他很崇拜你。你真是这么做的?”
朱佑杭可有可无地点头。
“你很会为别人着想嘛。”
朱佑杭往椅背上一靠,震笑不止,“那次集体弹劾是冲着我来的,我上任伊始根基不稳,他们要给我来个下马威。我岂能束手就擒?”
宋临惊讶,“保全那些遭参劾的官员只是顺带?”
“我说过我的官品很卑劣的。”
宋临挑大拇指,“够自私!”
“从现在开始就要变成‘家私’了。”
“家私?是钱财吗?”
朱佑杭把碗一推,起身,顺便拉起宋临,边走边说:“我的后半辈子都会不折不扣地执行‘家私’原则。”
宋临“吧嗒吧嗒”直眨眼,“你的后半辈子就打算拼命贪污受贿?哎?你拉我去哪儿?我还没吃饱。”
“你不是想吃鱼吗?”
“我现在想听你的‘家私’歪理。别卖关子,快说!”
“可以!不过,你得先答应我,听完不准笑。”
“我肯定不笑。”
“唉……还是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会认同。”
“少废话!不是你教我当贪官的吗?只要我当着官,肯定跟你一起贪。你说吧,我认同。”
朱大尚书调过脸去,对月微笑。等的就是这句“我认同”,终于得逞了。于是说:“为自己着想叫‘自私’,为家庭着想就叫‘家私’。现在我有家庭了,当然要改了。”
“啊?这么个家私啊。”
朱佑杭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接着说:“我的家庭注定与众不同,不可能儿女成群,只能是两人相依为命。既然如此,我就是你的家,你也是我的家,我围着你转,你围着我转,互相旋转的结果是什么你知道吗?”
宋临第一次听到这种疯言疯语,傻愣愣问:“是什么?”
朱佑杭一指对面墙上避邪镇妖的符纸。
宋临一愣,“太极图?”
朱佑杭笑眯眯地点头,“我是阳极,你就是yīn极;我是yīn极,你就是阳极,yīn阳调和,家庭才能长治久安。你说如果缺了一极,yīn阳失调,会有什么后果?”
“得了吧!”宋临回味多时终于听明白了,“你不就是想把我绑一辈子嘛,我既然来了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太好了!博誉,你做阳极还是yīn极?”
“阳极!当然是阳极!我是男的!”
“好。”
宋临以为他会反驳,居然听见“好”字冒了出来,实在太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宋临暗忱:肯定有yīn谋!
果然——
朱佑杭不慌不忙取下太极图,凑到他眼前,指着阳极里的黑点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做yīn心好了,是你的主心骨,很不幸,你得绕着我转。”
宋临被捉弄得一愣一愣的,揣摩多时终于醒过神来,一把扯掉太极图,“又占我便宜!九拐十八弯兜了个大圈子,就想叫我听你的,美不死你!”
朱佑杭展颜大笑,“你说你认同的,现在又反悔了。唉……这年头啊,人品真是不能相信。”
宋临都懒得理他。抬腿往回走,朱佑杭扯着手腕拽过来,“这边。”
宋临赖着不肯走,“我不去!我不听你的!”
朱佑杭gān脆拦腰抱住,带进了葫芦门。
眼前豁然开朗,蛙鸣阵阵,异香扑鼻,一轮明月高悬夜空,光华流转,如雾气弥漫般朦胧一片。
宋临问:“这是哪儿?”
“后花园。”
“来gān吗?”
“庆祝我们今天组成了家庭。”
“啊?”宋临意外,“在这里庆祝?”
朱佑杭故意双眉纠结,“你打算在哪儿庆祝?说吧,我肯定奉陪。”
宋临gān笑,“就这里!就这里!”
朱佑杭但笑不语,解开腰带脱掉长袍,顺手把宋临的衣服也扒了下来,支使他,“把鞋脱了。”
“不至于吧!”宋临目瞪口呆,“真在这里?”
朱佑杭脱了鞋子,看他傻愣着,催促,“快点,要我帮忙吗?”
宋临转身就跑,“我没这癖好!”
朱佑杭哈哈大笑,卡着脖子拽回来,“你还说我一脑门子肮脏念头,到底谁肮脏?”
“那你脱衣服想gān吗?”
“下水捞鱼,不是你说要吃鱼吗?”匆匆偷了个吻,哑着嗓子诱惑,“顺便洗个鸳鸯浴。”
话音未落,“扑通”“扑通”,朱佑杭拽着宋临跳了下去。宋临毫无准备,一声惊叫划破长空,急忙抱住朱佑杭,抱得死死的。
“你不会游泳?”朱佑杭问。
“你居然会游泳?”宋临问。
俩人异口同声。
“我当然会游泳。”宋临答。
“我就不能会游泳?”朱佑杭反问。
俩人又异口同声。
互相对视一眼,大笑。
宋临脱下鞋子抛到岸上,一个猛子扎下去,没一会儿游到了对面,冒出水面,使劲抹了把脸,“这池塘很小嘛,有鱼吗?”
“有,我养了几十条。”朱佑杭跃起朝宋临游去。
宋临比鱼还滑,“吱溜”又溜走了。
等朱佑杭钻出水面,宋临早没影儿了,“博誉……博誉……”
博誉“腾”跳出来,兴奋地挥挥手中的俘虏,“我抓到了。呃……”对着月光盱着眼睛凝视了好一会儿,“这……这好像是锦鲤吧,能吃吗?”
“都是鱼,怎么会不能吃?”
“胡说八道!”宋临举起锦鲤直挺挺朝他砸去,“你见过谁吃锦鲤?”
朱佑杭泰然自若根本不尴尬,对月畅笑,“不能吃就游泳吧,要是你觉得洗鸳鸯浴更好的话……”
宋临手脚并用往岸上爬,“我没这癖好!”
“没有可以培养嘛。”朱佑杭飞快游过去,正赶上宋临右腿没来得及缩回去,朱佑杭抓住脚踝往下扯。
“啊……砰!”宋临轰然落水,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宋临“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水。逮着空档,一把抓住朱佑杭的前襟,死拖着往水里摁,惹得朱佑杭哈哈大笑,抱住宋临仰面倒下。
宋临挣扎多时,一脚踹在他脚背上,跌跌撞撞站起来,幸亏池水只是齐胸深,láng狈不堪地往岸边走。
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嗯?人呢?
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人影,宋临慌了,大叫:“喂!朱佑杭!”
静等片刻,依旧无声无息,宋临惊慌失措,“朱佑杭!”刚想扎下去,旁边“哗啦”一声,宋临吓得猛眨眼,闪目观瞧,只见朱佑杭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宋临不由分说一拳砸在他胸膛上,“被你吓死了!”
朱佑杭顺势抱住,贴着耳垂轻吐热气,“博誉……”
“嗯?”
“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去哪儿?”
“你喜欢宣德炉吗?”
“不喜欢。”
“喜欢楠木家具吗?”
“不喜欢。”
“喜欢哥窑冰裂纹笔海吗?”
“不喜欢。”
“那你肯定喜欢老翁垂钓图的帐幔。”
宋临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湿透的衣领里,“会不会很疼?”
“我会很小心。”
“我明天要请客,我说我要亲自下厨的。”
“我会很小心。”朱佑杭绵绵亲吻锁骨,“你要信任我。”
“嗯。我信任你。”
第35章
朱佑杭握着宋临的手,光着脚丫慢慢走回卧房。
可怜的老翁垂钓图,被宋临湿漉漉的头发猛然一甩,老翁一下子变成了落汤jī。
可怜的宣德炉,原本龙涎缭绕屋中朦朦胧胧如仙境一般。不承想朱佑杭从帐幔里扔出一堆cháo湿的里衣,其中一件不偏不倚正盖在炉顶上,“兹~~”龙涎灭了。另一件刚巧撞到哥窑冰裂纹笔海上,“咣当”落地,“咔嚓”碎了。
宋临一愣,“扑哧”笑出声来,朱佑杭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胸腔震颤闷笑不止,“博誉……”
宋临头一歪,从枕头上滑下来,笑问:“什么碎了?”
朱佑杭叹息,“我的心。”
宋临贴上他的胸膛,静听不疾不徐qiáng而有力的心跳声。
朱佑杭碎碎亲吻眼睑,宋临抬起头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或许是命运的安排,几个月前,俩人初次相会,宋临在大庭广众之下明目张胆地大唱《佳期》,朱佑杭惊奇至极,评定——jīng致着放dàng。
兜兜转转时过境迁,如今已然佳期在即,终于jīng致着放dàng了。
如果宋临还有兴致的话,如果宋临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闲暇的话,或许可以唱——……欢笑连连动锦帐,惊喘声声撼雕chuáng……
他唱过,只是没在朱佑杭面前唱过,此时唱来多么应qíng应景啊!
如果朱佑杭还能气定神闲的话,如果朱佑杭还能从急速搏动的心跳声中分辨得出宋临的唱腔的话,或许会评定——你的欢笑,我的惊喘,jīng致!
同样的事qíng,一旦落到自己的头上,就只剩下jīng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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