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儒商_江洲菱茭【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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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祖高举藤条,大骂:“进府赶考!要敢说个‘不’字,进得来出不去!不打断你的狗腿对不起列祖列宗!”

  宋临哭诉:“孙儿心有余力不足……”

  “少废话!”一个胖老头一脚踹过去,“七哥,家法伺候!”

  叔祖一藤条抽在他后背上,疼得宋临眼前一黑,赶紧点头如捣蒜,“我去考!我肯定去考!”

  老头们笑了,叔祖笑眯眯地拉起他,“好孩子。临儿,喝杯茶压压惊!”

  宋临喝了半壶茶这惊都没压下去。叔祖掏出一包银子递过去,叫过传信的小厮,“富贵,跟公子上南京赶考,一路照管饮食,要是公子出了岔子……小心你的皮!”

  富贵点头。

  七月下旬,宋临带着富贵,与罗赞搭伴,乘舟逆长江而上,西行前往南京,从此踏上了茫茫未知的科考征战路。

  第3章

  在江南贡院边上找了家客栈住下,罗赞埋头攻读两耳不闻窗外事。宋临根本就不管不顾,揣着银子甩着膀子满大街逛游。

  南京这地方,得分什么人看!

  史学家看到了沧桑;文学家看到了瑰丽;军事家看到了易守难攻……

  宋临看到了什么?

  ——六朝金粉十里秦淮!

  啧啧,说白了,这就是个销金撒银的繁华之地,两岸秦楼楚馆鳞次栉比,河中王孙娇娘溢目而出。宋临左顾右盼,艳羡之qíng俩眼珠子根本装不住,电光火石般往外冒。

  富贵一瞧,嘿!有门儿!蹿上去怂恿:“公子,光看不解痒,不如……”

  “不如什么?”

  富贵一指前方挂大红灯笼的人家,“秦淮名姐儿个个色艺双全……”

  没等他说完,宋临斜视,“你小子专门gān拉皮条的勾当!”大手一挥,“走,开开眼界!”

  富贵猛一栽,心中嗤笑:我拉皮条?你gān吗要当皮条?转念一想:好差事啊,嫖jì的油水大了!

  俩人四处找姐妹家,此时正值科考,各地秀才如cháo水般扎了堆的往这儿涌,处处客满。俩人碰了一鼻子灰,面容讪讪地回了客栈。

  罗赞掀眼皮,问:“去哪儿了?”

  “秦淮小吃果然名不虚传。”

  “是吗?”罗赞翻了一页书,“秦淮名jì更是声震天下,小吃跟她们一比,小巫见大巫!”

  宋临下意识地提袖子偷偷闻了闻,好像没脂粉味嘛,他怎么知道的?

  罗赞突然笑了起来,拉他,“放点心思在文章上吧。”

  第二天天色擦黑,富贵又撺掇着他绕秦淮河转了一圈。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终于见着一位,宋临仰天张嘴,笑声还没来得及爆发出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横杠cha下来,眼瞅着煮熟的鸭子忽忽悠悠就飞走了,宋临这个气啊,全身热气腾腾,也不知是什么火噌噌噌地往上窜,恨不得跳进河里洗把凉水澡!气急败坏地回去,不qíng不愿地背了篇文章。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临考前夕,宋临惊愕地发现嫖客一夜之间都人间蒸发了,前几天架子端得老高的名姐儿骤然乏人问津,一下从云头跌落下来,guī公四处阻截路人满世界兜售。反观宋临,那谱摆得——斜着眼睛爱答不理地挑三拣四,名气不大的不要;徒有虚表的不要;才qíng不雅的不要……最后拣了秦淮红牌——织qíng。听听这名字,但凡美人,身未动名先行,香飘四溢销魂蚀骨啊!

  宋临往美人跟前一坐,盱着眼睛欣赏,啧啧称奇,“秉烛映花容。”

  美人娇笑,“落花流水属谁家,为谁泪惹谁怜?”

  宋临往前凑了凑,一脸迷醉地深嗅美人香,抬起手腕试图轻抚秀发,美人不着痕迹地避开,“公子气宇不凡如何也这般小家子气?今宵不谈风月,只谈花。”

  不谈风月我找你gān吗?心里虽这么想,嘴上还得答应,要不然多让人看不起啊。

  得到承诺,织qíng笑颜如花,心中却大肆鄙夷:妈妈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连布衣打扮的都引进来见我。嘴上赞扬:“公子果然善解人意。”

  宋临根本不为所动,你夸吧,你就使劲夸吧,我要是连花都不谈现在就jiāo银子走人,你还不得把我夸到天上去?

  宋临兴趣顿失,找了几句赞花诗文附庸风雅了一回。织qíng毫不掩饰地大打哈欠。

  宋临拂袖而起,拍桌子,“算账!”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老鸨白了他一眼,“十两银子。”

  宋临猛一跌,大惊失色,“十……十两?两杯隔了年的大叶片子茶值十两?”织qíng正眼都没瞧他,扭身进屋。

  宋大秀才勃然大怒,一脚踹翻椅子,“我上衙门告你们抢单打劫!”

  话音未落,呼啦一排跳出四条彪形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五大三粗,人手一根板凳腿。

  一人虚晃一棍,眼瞅着要打上身,宋临吓得一缩脖子,赶紧掏钱,灰溜溜地往回走,夜风一chuī,胀痛的脑袋终于清醒了,心中愤恨:这辈子再嫖jì我就不姓宋!我是儒商!雍容雅致的儒商!岂能让那等风尘女子rǔ没我高洁的品质?

  往chuáng上一躺,越想越气,跳起来点灯,翻出文章,一篇篇地背。

  隔天,秋闱首场考八股,宋临坐在号房里抓耳挠腮,“熙潜?这是从哪儿抠出来的俩字?凑得到一块儿吗?”

  翻着眼睛思索背过的文章里有什么靠得上边儿的,琢磨来琢磨去,巡考官都转了三个来回了,宋临脚一跺心一横,诌吧!

  胡天海地大chuī特chuī,chuī完都没好意思检查,誊好,上jiāo。

  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后两场不考八股,好糊弄!特别是根本没把功名放在心上的更好糊弄!

  一个字——chuī!

  三场一过,宋临立刻要回家,罗赞说:“过几天吧,等放了榜再回不迟。”

  宋临毫不犹豫地答应,自己现在捉襟见肘,不搭他的船都离不了南京城!

  考试就相当于劫难,过去之后,俩人心qíng豁然开朗,栖霞山、jī鸣寺……举凡名胜古迹,一一履足。

  俩人举着鱼竿坐在小溪边上,罗赞啃鸭脖子,宋临嚼回卤gān。

  罗赞点头,“咸鲜可口,滋味不错!”宋临刚想谦虚“过奖”,一顿,赶紧打住,跟着点头,“客栈大厨手艺超群。”

  罗赞一眼扫过去,“大厨?是宋大厨吧!你倒是会想着吃。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君子……”

  你烦不烦?宋临一甩鱼竿,截住话头,“晚上吃鱼!”

  晚上果然吃鱼,红烧鱼、清蒸鱼、鱼皮鱼丸汤、鱼头煮豆腐……

  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宋临自我陶醉,“吉庆有余、年年有余、鲤鱼跃龙门……哈哈……全鱼宴!”

  罗赞面无表qíng地叉了一筷子,咀嚼半天,一边舀汤一边下结论:“咸了!”

  “你知足吧,官盐涨价了,有机会你赶紧多吃点!”

  第二天宋临还想出去逛dàng,美其名曰——旧都风采该当顶礼膜拜!

  罗赞不同意,“今日放榜。”宋临根本没指望,揣了几吊大钱上大街找吃的。

  一碗馄饨还没喝完,隔着半条街就听见一群人在狂吼乱叫,“公子……”“宋相公……”“宋公子……”

  富贵眼尖,蹿上来一把逮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公子,中了……中了……”

  宋临白了他一眼,接着喝,“中了什么?别告诉我中了举人,说这话你信?”

  “信……信……”

  “信?谁来信了?”

  “中了……二十三名!”

  咣当!

  瓷碗掉到地上,砸得碎末四处横飞,一碗热汤淅淅沥沥全浇到了宋临脚背上。过了半晌,宋临“唉哟”一声倒在富贵身上,直僵僵地抖着嘴唇问:“我……能中……举人?”

  富贵不由分说,背起宋临两蹄翻飞,一溜烟儿跑回客栈,馄饨摊老板抄起菜刀撵在后面bào吼:“给钱!你找死!”

  宋临浑身虚脱地瘫在椅子里,周围人声鼎沸,他完全充耳不闻,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墙上的捷报,摸着脸唠叨:“熙潜的意思真的是日薄西山?”

  日薄西山?

  您说有哪个不要命的考官敢出“日薄西山”这样的题目?这不是触大明朝的霉头吗?也就我们的宋大秀才艺高人胆大……哦,不!人家现在荣升为宋大举人了!

  列位可能要问:他靠什么中的举?

  靠什么?说之前您先站稳了!

  ——墨汁!沾到脸上一时半会儿洗不掉的墨汁!

  此事迂回曲折,前因后果且听本人慢慢道来:

  主考大人对同考大人说:“把苏州宋临的卷子找出来给我。”

  同考大人疑惑:宋临难道是他亲戚?要不,是士绅大户?战战兢兢从落榜卷子里捧了出来。

  主考大人聚jīng会神地详加批阅,沟壑纵横的老脸原本喜笑颜开,看着看着笑容没了,一半过后,眼角抽搐,读完最后一个字,拍桌子大骂:“狗屁不通!”

  老头一哽,左右瞟瞟,幸亏没人,喝了口水润润唇,自言自语:“老夫看走眼了?”片刻,把茶杯一掼,神qíng坚定,“不可能!”提毛笔写了个“二十三”。

  此后,卷子提jiāo各处,众人听说“二十三名”是主考大人亲自审定的,谁敢推翻?

  得!一位崭新的第二十三名举人就此诞生!

  宋大秀才的文章既然得到了主考大人的最高评价——狗屁不通,他怎么还能中得了举?

  您一定要记住四字真言——yīn差阳错!

  话说主考大人,四书五经里对《周易》是qíng有独钟,除非不让他出考题,否者一律从《周易》里找,他老人家大半辈子就花在瞧风水看面相上了。

  想当年,主考大人年过不惑,膝下无子,耿耿于怀。不久,父亲病故,主考没把父亲葬在祖坟里,四处找风水宝地,您还别说,真让他找着了,坐北朝南群山如展翅大鹏。

  葬后一年,哎?小妾生了个大胖小子,主考大人这个乐啊,跪在坟前喜极而泣。

  儿子长大面带颓败之气,主考大人天天胆战心惊,心说:别再出点岔子,他要是死了我还活个什么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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