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儒商_江洲菱茭【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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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宋临陡然想起江秋似乎说过。

  “……此事罗赞并不知道,否则他不会这么做。”朱佑杭站起来,走到窗前条案旁,提起毛笔轻轻蘸墨,缓缓开口:“说实话,我并不欣赏罗赞,迂腐不化缺乏魄力,多年来一直中意你却迟迟裹足不前,此人安于现状毫无担当。直到突然发现你越离越远或许此生可望不可即才幡然醒悟。而且我敢保证,即使能与你长相厮守他也不敢表现得光明正大。”

  宋临茫茫然端起杯子,凑到唇边吸了半天,没喝到一滴水,又浑浑噩噩地放下,过了很久才开口:“他……曾经说过要把他妹妹许配给我。”

  朱佑杭回过头来,笑了,什么都没说。

  宋临问:“怎么办?”

  “好办。”朱佑杭提笔写字,“我们反咬一口好不好?以下犯上越权诬陷能让他……”

  “朱佑杭你敢!”宋临横着眉毛站起来,“他是为了救我!”

  朱佑杭严厉地扫了一眼,又转过身去。宋临一愣,真没见过这样的朱佑杭,心惊不已,杵在那里像木头桩子一样。

  朱佑杭长长叹气,宋临于心不忍,走过去拉拉他的袖子。朱佑杭安抚一笑,吻上嘴唇辗转多时,拍拍脸颊说:“那就让他离京做外官吧。”

  宋临低下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窥探他的脸色,很温和,于是迟疑着说:“罗赞祖上做过官,他家对他寄以厚望,他也一直期盼入翰林做学士。要是做了外官……”

  朱佑杭气极反笑,“好吧,就这样不了了之。”

  宋临抱住他的腰,闷在衣服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一会儿,骤然抬起头来,眼睛晶亮,“不如来一招顺水推舟,把官职罢黜了,我直接注册做皇商……”

  “胡闹!”没等他说完,朱佑杭断然截住,“免职之后你就成了犯官,名誉扫地招人唾弃,今后如何在世间立足?失去信誉即使当了皇商谁会相信你的品行?罗赞为达目的不惜致使你名誉受损,我坚决不同意!他不在乎,你不在乎,我在乎!”

  宋临吓得一缩脖子。

  朱佑杭叹息,深知话说重了,拉过他亲了亲额头,“好了好了,没事的,我来处理。”

  宋临暖暖地笑了。

  但是--

  没过几天,宋临突然被大理寺的衙役拿锁子锁了,拖拖拽拽抓进大理寺,宋临大叫:“我是户部主事,你们抓错人了!”衙役冷笑:“抓的就是户部主事宋临!”

  宋临眼一闭--完了,那头猪也保不住我了。

  第42章

  宋临坐在杂乱无章的稻糙上发呆,周围昏暗燥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霉臭气味。

  巴掌大的小牢房极其局促,翻个身不是撞栅栏就是磕砖墙。

  宋临蜷着双腿浑身酸痛,刚把右脚伸出去,趾头突然一疼,宋临“啊”一声惨叫,急忙缩回来,摸了好一会儿凑到鼻端,血腥味迎面扑来。

  宋临唉声叹气。

  正当此时,隔壁牢房“嘿嘿”笑了两声,幸灾乐祸地说:“新来的,让铁钉扎了吧。”

  宋临不怒反笑,进来好几个时辰光顾着哀伤了,到这会儿才发现旁边居然还有个带活气的。宋临挪了挪,问:“我是新来的,你难道是常住户?”

  那人靠过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你也是埕王党?兄弟,在哪儿高就?”

  “哦?这里关的全是埕王党?”

  那人呵呵笑了两声,“兄弟,你来迟了,早些天这里人满为患,热闹得能把房顶掀翻。这会儿一个个都被拉出去……”顿住,又嘿嘿笑了两声。

  宋临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下半句,急切地问:“拉出去gān吗?”

  “还能gān吗?咔嚓!”

  “啊?”宋临直打哆嗦,抖着嘴唇问:“我们也快了?”

  那人一阵嘲笑,“什么叫‘我们’?你是你我是我,我可什么事儿都没犯!”

  宋临心说:你拉倒吧!你没犯事儿能被抓进这里?

  没消停一会儿,那人伸过手来拍拍宋临肩膀,“喂!别半死不活的,你也说说话呀。别担心,头头脑脑都死光了,我们这些虾兵蟹将也就遭点无妄之灾,顶多革职,这些年我买房置地奴仆成群,盘算一下,只赚不赔。”

  “唉……”宋临叹气,“你不赔我赔!”

  “得了吧!提审从大官开始,剩下的全是像我这样的芝麻官,你今天才进来难道还是翻大làng的人?坐过来,找点事qíng打发打发。”

  宋临蹭过去,“做什么?”

  “你会下棋吗?”

  “下棋?呃……会。你那边还有棋子?”

  “用棋子下棋叫什么本事?俗人gān的事本老爷丢不起那个人!”那人一拍巴掌,“要下就下盲棋!”

  “盲……棋?”

  “让你执黑先行,呃……你选象棋还是围棋?”

  宋临对着黑暗的屋顶大翻白眼,“象棋!本公子要杀得你片甲不留!”

  隔壁哈哈大笑热qíng高涨。

  于是——

  当狱卒来送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下qíng景:

  宋临说:“马二进三。”

  “你往哪儿进?别着腿呢。”

  “你都快死光了拿什么别我马腿?”

  “小兵!赶紧悔棋!”

  “啊?小兵还活着?”

  ……

  宋临说:“pào八平三。”

  某人怒道:“我都将你军了,你难道打算丢将保卒子?”

  “你拿什么将军?你都快死光了!”

  “你才死光了!赶紧悔棋!”

  “呃……我还剩几颗子?”宋临问。

  “四颗。”

  “那我该走哪颗?”

  ……

  俩狱卒面面相觑,“那个二百五又犯棋瘾了?”

  吃饭的时候,狱卒施舍了一盏油灯,宋临终于看清隔壁这位仁兄长什么样了,啧啧……须发喷张面huáng肌瘦,招风耳的半百小老头。

  吃完接着下,宋临把对罗赞的怒气对朱佑杭的怨气全撒到了招风耳身上,可惜,就是赢不了人家。

  宋临在黑牢里附庸风雅决战楚河汉界时,外面乱得——像一锅粥,他叔祖差点儿吓掉半条命。

  领着小栓子从铺子刚回来就得知宋临被抓,老头眼前一黑仰面摔倒顿时人事不省。众人慌乱,掐人中掳虎口一瓢冷水浇下去,老头终于醒了,眼神涣散嘴唇发紫。

  苏州来的伙计摇摇他,“老爷,快找人走后门吧,拖得越久越坏事,进了公门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老头一蹦三尺高,腿脚从没这么利索过。立刻就想到了罗赞,孙子好歹也是跟他一起光屁股长大的,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拖着小栓子直奔罗赞家。进门差点给罗赞跪下,磕磕绊绊把原委说了。

  罗赞皱眉,问:“此事当真?”

  叔祖老泪纵横,“罗相公,小老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求你救救那不孝子吧,宋氏宗族唯一的盼头不能就这样……”哽住。

  罗赞急忙搀扶,一揖到地,“晚生定然竭尽全力。”

  送走老头小孩,罗赞撑着桌子身形巨颤,泪珠源源滚落,喃喃自语:“博誉,对不起……对不起……”

  俩人在家等了一天,老头瘫在chuáng上失魂落魄,小栓子像热锅上的蚂蚁绕着院子没头没脑地转。

  中午,俩人又来到罗赞家,没见着人,小厮说:“我家公子去衙门公gān了。”

  俩人往路边一蹲,老头抱着小栓子一个劲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小栓子摸摸裤腰带上的扇子,哭得眼泪鼻涕纵横jiāo错,“姐夫……姐夫……啊!”小栓子突然跳起来,把老头掀了个大跟头。赶紧扶起来,眼睛晶亮,“怎么把他忘了?朱公子!”

  老头“噌”站起来,拉着小栓子拐上大街,说:“有道理,朱公子应该是个富家子弟,就算救不出临儿至少也能帮忙周旋周旋。”

  一路打听到了朱佑杭府上,俩人望着高门大户瞠目结舌,“我家的小兔崽子居然……能高攀上这样的人家?”

  向门房禀明来意,门房飞奔而去,没一会儿,朱佑杭亲自接了出来,深深一揖,“晚生拜见叔祖。”

  老头急忙还礼,哆哆嗦嗦把宋临的事说了一遍。

  话音未落,朱佑杭大惊失色,“博誉被抓走了?哪个衙门抓的?”

  老头一哽,傻眼了,茫然地望着小栓子,“哪个……衙门?”

  朱佑杭急忙吩咐管家取银子,出了门边走边说:“先打听清楚被抓去哪儿了,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假手于人,我们三人分头行事,叔祖您老去刑部,小栓子去府尹衙门,晚辈去大理寺。”把银子分到俩人手上,“宁可多花些银子,保博誉平安要紧。”

  这才是至qíng至xing的至jiāo好友!老头嗓子哽咽,颤抖着嘴唇说:“朱公子,请受小老儿一拜。”

  朱佑杭慌忙搀扶,“叔祖您折杀小人!博誉与我生死与共,岂能看他深陷牢狱而无动于衷?”

  小栓子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一个劲地催促,“快走吧快走吧,姐夫说不定被打得皮开ròu绽了。”背起银子跑远了。

  老头冲背影喊:“小栓子,不管在不在府尹衙门,你都要快点回家报信!”

  小栓子模糊不清地“哦”了一声。

  朱佑杭目送俩人渐行渐远,举目遥望晴空,默默叹息。

  不多时,朱佑杭坐在大理寺卿对面,端着杯子凝视载浮载沉的碧螺chūn。

  大理寺卿笑问:“要不要到牢里探望一下小家伙?”

  朱佑杭一顿,“不了。”

  “你快点把他弄出去吧,牢饭一天就一顿你也不怕把他饿出病来。”

  朱佑杭苦笑,“他是个美食家,对吃要求颇高。他爱吃红烧鱼。”

  大理寺卿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大荤是断头饭,这事天下尽人皆知,只要你不怕把宋临吓着,我顿顿叫人给他送红烧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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