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儒商_江洲菱茭【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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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临稀溜溜倒抽凉气。

  第二天,跟着梁家的马车赶往京城。脚受的酷刑终于结束了,宋临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可是——

  耳朵开始受刑了,宋临盯着马屁股恨不得一鞭子抽上去眨个眼就能到京城。

  万幸啊万幸!三天就进了城,梁家总管问梁磊,“公子是先拜见表公子还是先租房子住下?”

  “先住下,一身风尘,何来颜面见他?”

  找了处房子,在跨院里租了三间,主人是一对老夫妻,为人和气。

  宋临翻出藕粉,桐油纸包得严严实实,没受一点损失,宋临心中欢喜。背着书箱出来,梁磊见了奇怪,问:“宋兄,难道去礼部报名?”一把拉住,左右瞟瞟,压低声音说:“别忙,等见了我表哥再报名不迟。”

  “我见你表哥不合适吧,”宋临摆摆手,没好意思说去卖藕粉,扯谎:“我去拜见姑妈,把土产送去。”转身出门。

  找了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所,宋临铺开桐油纸,甩开嗓子吆喝:“正宗太湖藕粉,苏州特产,细白甜滑,正宗太湖藕粉啊……”

  日上中天,男女老少一茬又一茬,可连个愿意斜眼瞟一下的都没有。可怜啊,在苏州都得论“两”卖的正宗太湖藕粉愣是不受人待见。满大街尘土飞扬,原本洁净的藕粉眼瞅着变成了淡灰色,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再瞧,跟路面一个颜色了。

  宋临gān吼了一早晨,嗓子眼往外蹿火苗,蹲下来把桐油纸裹了裹,塞进书箱又背了回去。

  进门梁磊就问:“你姑妈身体康健?”

  宋临憋了一肚子怨气没处撒,“一大帮子人没一个理我,一群有眼不识金镶玉的睁眼瞎!”

  梁磊一听这话,断定:他姑妈是个势利眼!跟在屁股后头安慰:“等考上状元到他家门口使劲显摆显摆,让他们后悔去吧。读书人要有骨气!”

  “砰”,门关了。梁磊哀叹:“世态炎凉啊,出身卑微就该遭人白眼?可叹!可笑!”

  隔天傍晚,梁磊来敲门,“宋兄,一同拜见愚表兄可好?”

  宋临出来,“不好吧,素昧平生……”

  “素什么昧平什么生?”梁磊拖着他就走。

  宋临被拽得踉踉跄跄,“哎哎!总得带点礼品吧,空着手去让人笑话。”

  “也对,我差点忘了。”

  宋临满屋子转了一圈,盯着藕粉喃喃:“反正也卖不掉。”抓了四包拐了出去。

  走了一里多远,宋临目不转睛地望着前面的高门大户,大着舌头问:“这是你表兄府上?”

  “嗯,二表哥孤身一人独居于此,合家在南昌府。”俩人进了脚门。

  在茶厅等了近半个时辰,天都黑了,宋临肚子饿得咕咕叫,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茅厕上了一趟又一趟。往椅子上一躺,梁磊讪笑,不停地辩解:“快了,就快了。”

  宋临白了他一眼,心里把那个“二表哥”骂了个皮焦骨黑。

  又等了一会儿,月照中天,宋临“腾”站起来,对旁边的管家说:“改日再来拜访,今日多有打扰。”拱了拱手,扯着梁磊出了门。

  梁磊一步三回头,冲管家媚笑,“明日再来,还望管家通报通报……”

  还来?宋临脸黑得像锅底,再来我就不姓宋!他架子大,本公子架子更大!

  俩人在大街上胡乱对付了碗拉面,回去睡觉,宋临对着帐子顶叨念:“亏大了,正主没见着,藕粉倒赔了四包!”

  第二天,宋临要去礼部报名,梁磊不肯去,“你也别去了,等见着我表哥再去不迟。”

  “不迟?是不迟,反正三年后还有chūn闱。”

  礼部门口大排长龙,宋临见前面一人似乎是罗赞,乐呵呵地跑过去,“公聆兄!”

  “嗯?博誉兄?”罗赞一把将他拉到自己前面,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不等我自己先走了?”

  宋临长长哀叹,装得悲苦无比,“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行了行了,你躲我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你住哪儿?”

  “离户部衙门不远。”

  “好,注了册我跟你去收拾东西,搬我那里去。”

  跟你住?我疯了才自找麻烦!

  俩人一边聊天一边回住处。梁磊从屋里跑出来,“宋兄,我表哥今天……哎?这位是?”梁磊直勾勾地盯着罗赞。

  宋临给他俩作了介绍,梁磊一把攥住罗赞的手,“罗兄,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

  罗赞脸色yīn沉,皱着眉头拿眼神问宋临,宋临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罗赞赶紧甩开他,拉着宋临进屋,“收拾东西跟我走!”凑过去悄悄耳语:“你怎么认识这种人的?”

  宋临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惊叫:“什么!”跳起来一把揪住宋临的领子,“宋兄,住得好好的为何要走?”

  宋临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使劲扳开他的手,“我……我……”一阵gān咳。

  “我什么?”梁磊厉声质问,“与我一起进京同住同行,现在说走就走,过河拆桥!礼法是这样教导世人的?宋兄,你读书多年,怎么连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转脸对罗赞微微一笑,“不如罗兄也搬过来吧,大家斯文一脉也好互相切磋切磋。”

  罗赞看看宋临又看看梁磊,举步出门,“博誉,过些时日再来找你。”

  梁磊还想追,“罗……”

  宋临一个箭步冲上去,捂着他的嘴拖进屋里,心说:你把他招来gān吗?转话题,“你刚才想说什么?你表哥怎么了?”

  “呃……今天他在家,我找你一起……”

  话音未落,“我不去!”

  第6章

  “博誉兄,罗兄住哪儿?”

  “贡院旁边一个小院子,找他来住我坚决不同意!你要是搬去跟他住……”

  一语惊醒梦中人!梁磊张嘴刚想说话,院里“咔嚓”一声巨响,俩人吓得一哆嗦,面面相觑。

  紧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怒骂:“午饭吃到狗肚子里去啦!”

  “好了,老王头,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是,东家。”老王头还是不服不忿,也不知对谁嘟嘟囔囔骂骂咧咧。

  俩人对视一眼,开门出去,一下被眼前的qíng景惊呆了,箱柜筐篓遍地横陈,小厮脚夫进进出出。

  一个年轻男子淡淡一笑,走上前来抱拳,“家奴手笨摔了箱子,惊扰二位,还望见谅,小弟杨敬研,徽州商人,这厢有礼了。”说完一揖到地。

  俩人急忙还礼,梁磊自我介绍,“小弟……”“梁”字还在舌头上打转,“咣当”一个炸雷突然划破长空直击心脏,活生生把仨人吓得晕头转向,还没回过神来,一股浓烈的香味扑鼻而来,漫天红雾蒸腾直上宇宙乾坤四处飘dàng。

  老王头跳脚大骂:“狗娘养的!”

  宋临使劲咽了口唾沫,“杨兄搬家人多事杂,梁兄,呃……我看我还是跟你去见你二表哥吧。”

  梁磊也正打算撤退,俩人施礼告别,宋临又进屋抓了四包藕粉。

  杨敬研道歉,“过后小弟定当设宴赔罪。”

  俩人客气一番。

  走了一里多地,天渐昏huáng,进了脚门,管家笑说:“我家公子正在会客,花厅上备了薄酒小戏,这边请。”

  跟着管家绕了两道回廊,远远听见chuī奏声,梁磊笑了起来,“《打山门》,这调子我也会chuī。”

  宋临仰面朝天,恨不得嗤之以鼻。

  俩人端坐桌前。左等不来,右等还不来。宋临饥肠辘辘,对着虾球gān瞪眼。

  梁磊手持折扇遥指戏台,笑问:“宋兄,那个和尚像不像罗公子?”

  宋临仔细端详,点头,“有点儿。”眼角余光左右瞟瞟,没人注意,凑过去耳语,“今夜月明星稀竹影摇曳,如此良宵,听个和尚咿咿呀呀岂非蹉跎光yīn?”

  “高见!”梁磊吩咐管家:“换戏文!改成……呃……”转脸问宋临,“什么才不辜负良辰美景?”

  满桌子菜只能看不能吃,宋临饿火攻心,要来就来个狠的,抬头冲戏台上喊:“《佳期》!”

  戏子一愣,万福,“公子,妾……学艺不jīng……”

  宋临哈哈一笑,“你不会?”转脸对梁磊扯嘴角,“我会!”

  “哦?”梁磊大笑,“宋兄当真是博学多才,还jīng通吴骚?”

  废话!我是苏州人!苏州人骂街从嘴里蹦出来的都是昆腔念白!仰面畅笑,“梁兄,十二红,伯牙与子期今日定要创造佳话!”

  梁磊大乐,扔了折扇,三两步跑到戏台边,翻身上去,取过笛子,上嘴就是“十二红”。

  宋临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唱:“……一个半推半就,一个又惊又唉;一个娇羞满面,一个chūn意满怀,好似襄王神女会阳台……”

  “当”一声脆响,宋临一哽,梁磊拿笛子敲铜锣,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qíng,“你唱的是旦角,身段身段!还有声音……”

  “行了,你知足吧,”宋临白了他一眼,“我是举子,温文谦和的举子!不是戏子!接着chuī你的。”

  “嗯!”梁磊一本正经地点头,“举子偶尔也是要抢戏子饭碗的!”

  “此言差矣!”宋临扯了扯袖子,使劲一甩,可惜,不够长,毫无水袖的飘逸神韵,倒是重重扫上了酒杯,“咣当”,落地粉碎,宋临讪笑,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只好摆出陶醉的神qíng接着唱:“……花心折柳腰摆,似露滴牡丹开,香恣游蜂来,一个斜欹云鬓,也不管堕折宝钗,一个掀翻锦被,也不管冻却瘦骸……”

  台上戏子台下家奴面面相觑,心说:这俩也是举子?

  正唱得起劲,顺风瓢来一个慢悠悠的声音:“chūn宵一刻值千金!张生与莺莺放dàng,二位正jīng致着放dàng!好雅兴!”

  jīng致着放dà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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