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_黑白剑妖【完结】(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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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再乱动了,好好养伤。」皇帝扶他躺好,再次不由自主地抚了抚他苍白的脸,姆指如微风轻轻拂过失去血色的唇瓣。

  记得这唇曾绯红若chūn花,鲜丽又迷人呀。

  待疼痛舒缓一些后,李从青也痛累了、哭累了、闹累了,神智也终于比较清明,半垂眼睑,回复臣下的神态,恭敬的说:「微臣感谢皇上关心。」

  呵,终于记起朕是谁了吗?皇帝的微笑加大了些,不经意回想起他被挟持时,他呈囧形的表qíng看起来是「怎么这么倒霉」的成份大于「救命啊我怕死了」。皇帝心忖,这人倒挺有意思的,不像平凡外表所见的乏味无趣。

  皇帝从此牢牢记住了李从青。

  纯粹的巧合造成了不纯粹的缘份,二人的缘份正式牵上了线。

  很久以后忆起这事,李从青恍然查觉,自己当时已被皇帝在无形中吃得死死的,每当他耍起牛脾气时,皇帝总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

  所谓一物克一物,说的就是这种道理吗?

  末后再说个题外话,李从青事后得知一件令他无言以对的事。

  当他被刺客挟持,面临生死攸关之际,他家老大李从银不但没赶来救他,还非常láng心狗肺的当场开起赌盘──刺客被摛,李从青获救;刺客成功逃走,李从青为国捐躯;刺客和李从青同归于尽──赔率一比二比三。

  除了公然在皇宫开盘聚赌,拿自己兄弟的xing命捞了笔稳赚不赔的黑心钱,事后甚至还对他说,幸好咱李家旗下也有殡葬行,如果你不幸先走一步,棺材可用成本购得,说不定墓碑的价格还能杀对半。

  要不要gān脆用糙席包一包,随便挖个坑埋了就好啊?李从青懒懒应嘴。

  不行,这样很难跟别人说我没有吞了太多抚恤金。李从银故作认真的回道。

  虽然明白老大很有信心,认为他一定能平安获救,没良心的混话不过是坏心眼的玩笑,李从青还是掉了满脸黑线。有兄如此,弟复何言?

  至于那刺客行刺皇帝的原因,不外乎权力纠葛、国仇家恨,总不会是吃饱闲闲没事做就对了,于此暂且按下不谈。

  (注)六朝金粉、飞燕新妆、西施醉舞、姣容三变、宿雨含红,皆是古时月季花品种名称。

  第4章

  宋煜每每回想起那年的chūn祭宴,总禁不住莞尔。

  月季花下的醉鬼、被挟持的人质、任xing哭闹的伤患,他看到了李从青三种不同风貌,而这三种风貌都是那般可爱。虽然李从青是个男人,但除了「可爱」,再想不出其他更贴切的形容词。

  「嗯嗯,他有时确实满可爱的,尤其是想睡觉时的表qíng,像只楚楚可怜的幼犬……不对,我来不是要说这个,三哥,您让小渺去楚南,是想把他送给小七吗?」宋炫问。

  「要不要跟小七,由着小渺自己的意思。」皇帝淡淡回道。

  「那么何必叫李从青一起跟去呢?」

  「朕自有用意。」

  宋炫沉吟一会儿,yù言又止的再说:「三哥,最近臣弟听到一些传言……嗯……不知当不当跟您说。」

  「朕和李从青的传言吗?」

  「果然天下底没有能瞒得了您的事啊!」宋炫大大叹服。「您让他这时候离开,不怕他从此不回来了吗?」

  「不,他一定会回来,回到朕的身边。」皇帝的神色依然不兴波阑,言语间透露出坚定的信心。

  「有时臣弟真搞不清楚,到底是您吃定李从青,还是李从青吃定您。」

  皇帝但笑不语。

  正确来说,是二人互相吃定对方呵。

  每当李从青耍牛脾气时,他总会温言软语的耐心哄顺他,从未感到厌烦,对他生不起一丁半点的怒气,只想疼宠他、纵容他、把世上一切的好都给他,根本就是溺爱了。想他乃堂堂大绍天子,世上有谁能这样使他心甘qíng愿的几近卑微,唯有李从青。

  所谓一物克一物,说的大概就是这种道理吧。

  当初他也没料到李从青会在他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份量,丝丝缕缕的、点点滴滴的,往心窝里头深深扎根,缠得紧紧密密,再拔除不掉。

  这一生是少不了这个人了。

  而他相信,李从青亦是如此。

  谁也少不了谁。

  他知道御书房外头,关于皇帝和礼部侍郎的流言正悄悄泛起涟漪,想必再过不久,将激起一波风làng冲击他们,而他太了解这个人,几乎已经预见他会有什么反应。

  会逃走吧。

  然后,会再回到他的身边。

  星星无论在天空中如何运行,最后都会回到相同的地方。李从青曾经指着满天星子对他说,那双白日里老是半开半合没睡饱的眼睛,在夜色中却那般清澈明亮。

  所以不管走到哪里,离他多远、多久,终究都会回到他的身边。

  一定。

  ◇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很倒霉却也很幸运的李从青应验了这句话。

  其实他的肩膀虽被一剑捅穿了,可那剑又薄又利削铁如泥,剑口又小,所以伤口受得相当俐落,没钝刀钝剑拉扯所造成的更大伤害,同时更幸运的是未伤及筋脉。那一剑看似要命,却刚刚好都避过要害,头脑不怎么灵光的刺客的剑术倒也神乎其神了,厉害厉害。

  严格说起来,他的伤算是比较严重的皮ròu伤罢了,在大御医用最好的御用药材治疗下,伤口过一阵子便慢慢愈合,复原qíng况非常良好,他也不再偶尔痛叫得像杀jī。

  但他仍足足窝在家中娇生惯养了二个月,家人对受伤的他呵护倍至,连嗜财如命的李从银都不惜花大把银子,购买最上等珍贵的滋养圣品每天给他十全大补。

  不过老大的嘴巴依旧苛薄,说,不用太感动,你哥哥我还指望你官商勾结,所以不要làng费我的顶级鹿茸千年人蔘,快点好起来滚回宫里去。

  李从青笑嘻嘻的应嘴道,弟弟我还想吃玉蟾雪蛤和极地冰莲子。

  浑小子,还不撑死你!

  翌日,玉蟾雪蛤羹和冰莲子汤成为他的饭后点心,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真真是醉生梦死的人间天堂哈。

  后福是什么呢?

  就是回宫复职的当天,他终于得偿所愿,调职到礼部任侍郎一职。

  事qíng是这样的,早朝后,他被召至御书房,当时吏部许尚书、礼部张尚书和上智国师在场,三个都是好大的官,及和尚。

  叩拜过皇帝后,上智国师慈眉善目的对他说:「花开了,要不要再来摘啊?」

  李从青拱手回道:「感谢大国师当日的指点,花已献给皇上,下官不必再摘了。」

  「我记得花是给你吃了吧。」张尚书说,同上智国师一样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一副好好老先生的样儿。

  李从青不显尴尬,笑了笑又拱手道:「张大人好记xing,记得下官那日的糗事。」

  「今日皇上召你来此,是因为月前你救驾有功,想问你可有想要什么赏赐?」许尚书提起正题。

  救驾有功?李从青稍愣了下,难道是指他推开皇帝而没使皇帝被刺客所伤吗?嗳,其实那是因为刺客太使劲推他了,他才会顺势把皇帝推开,当时场面混乱得跟打翻的大杂锅一样,哪还会想到要救什么驾,只能说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下官惶恐,只要皇上平安,下官死了也值,万万不敢求赏。」李从青装出诚惶诚恐,官场体面话说得心虚不已。

  「李从青,你有什么愿望尽管说无妨。」皇帝开口道。

  「没错,不必推辞,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上智国师笑眯眯的附合,看来颇喜欢这个年轻人。

  一直推却别人的赠礼是种不礼貌,而皇帝坚持要给的,不接受就是不敬了。李从青想了想,从善如流的说:「那么,下官只有一个愿望,希望能调职。」

  「想升官?」许尚书抬了下眉。

  「不,下官希望能转调礼部,若需降职亦无不可。」

  升官都来不及了,竟有人会自请降职?许尚书讶异的看他,难不成这小子的脑子被刺客打坏了?

  「礼部不错,要调到礼部去,就能常常去白鹄寺摘牡丹了。」上智国师笑眯眯的道。

  哪壶不开提哪哪壶,上智国师特爱提起这事儿。李从青不禁心想,听说不断重复讲同一件事是老人失智的徵兆之一,上智国师莫不是老人痴呆了?

  「为什么想调到礼部来呢?」张尚书问。

  按理说,他现在待的户部是六部中较容易表现才智、获得赏识机会的部门,为何会想调到六部中最没前途的礼部?

  「回张大人,因为下官对于礼部所掌之事务较有兴趣。」

  兴趣?他将朝廷事务当儿戏吗?许尚书的讶然目光转变成睥夷,在负责四品以下官员任免调动的吏部待久了,自然瞧不上无进取心的人。

  「礼部可有职缺?」皇帝问。

  「回皇上,礼部尚可再添一名侍郎。」张尚书回答。

  「那么明日起,李从青调任礼部任礼部侍郎一职,封正三品。」皇帝当场下旨。

  「微臣叩谢皇上。」李从青再次跪地叩拜。礼部侍郎对他而言是个求之不得的好差使,事少、薪多、离家近。

  「你们都各自忙去吧,李从青留下。」皇帝又令道。

  「臣等告退。」

  「李从青,平身吧。」

  「谢皇上。」

  「抬起头来。」

  李从青依言抬头。

  皇帝仔细注视他,整整二个月未见,气色比受伤时已好很多,甚至更加红润饱满,十分滋润的样子,皮肤散发出细滑的光采,唇色亦恢复chūn花般色泽,柔嫰鲜丽。

  皇帝发现,没来由的想念他了。

  「伤还疼吗?」语调不知不觉柔软了些许,不似先前的不可攀。

  「感谢皇上关心,不疼了。」

  皇帝突然有种想看看李从青的伤口的冲动,想看看是否真的好了。身为皇帝当然不可能如此做,而这冲动令他心中诧愕了一下,不解自己为何特别关心这个人?只因为二个月前差点因他而死?

  他是皇帝,即使以德治世,可因他而死的人还少得了吗?他未曾对谁有这种异样的关怀,为此他不禁有点微恼,对于不该有的莫名qíng愫。

  李从青又被皇帝瞅得头皮又要发麻了,向来处在任何一种境地都能自在的他,在皇帝面前老是感到不自在,甚至有一滴滴别扭,尤其皇帝静静注视着他的时候,彷佛想在他身上发觉出什么来,让他很想对皇帝说,可不可以不要再盯着我直瞧啊?我一点都不好看的。

  皇帝看穿他的不自在,肃容问道:「你已过弱冠之年,为何尚未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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