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千山/当时明月在_流水潺潺/流水无情【完结】(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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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娴妃将信将疑:“但愿如此!”

  第十六章

  日子总是这样,你一天一天数着,似乎总是过得很慢,可蓦然一回首,却发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走出很远了。眼看着,到了寒冬腊月。

  这一天,冯时彦奉命出宫办事,他照例去御马房取出自己的坐骑。不知为什么,目光停在马场里的时候,眼前忽然浮现起一个少年的模样,双手紧紧抓牢飞奔的马儿,脸上的神qíng是倔qiáng的、骄傲的。

  人都是健忘的,那个少年离开这里也有好几个月,他来的时间本就不长,渐渐的,人们已经将他淡忘了。只在触动某些事的时候,才突然想起,原来还有曾这么个人。

  少年离开得很匆忙,据说是生了急病,可是近前的人都知道没那么简单。一些风言风语,冯时彦也略略听过,从没仔细打听。只是想到那个总是一脸天真憨笑的少年,心里多少有些怅然。

  这怅然也只是一瞬而已,他摇了摇头,牵马出了宫门。

  一脚踩上马镫,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是冯侍卫么?”

  冯时彦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便回头去瞧,只见一个人影一瘸一拐的向他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的时候,冯时彦不禁皱起了眉。这人明显就是个乞丐!头发显然是很久没洗过了,虽然它的主人很努力的将它们归拢到一起,可总是有几根“桀骜不驯”翘出来。那身衣服似乎质料还不错,可惜太单薄了,根本无法御寒,而且破的破,污的污,几乎皱成了一团。脚上的靴子也踢破了dòng。整个人就那么抖索着,冯时彦看着都代他冷。

  “你是……”

  “我是……”那人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仿佛觉得报出自己的名字很羞耻,但很快他就放弃了这点尊严,“我是周景轩呀,你不记得了?第一次见面,咱们还打过一架。”

  冯时彦吓了一跳,他当然记得周景轩,可记忆中的模样却怎么也无法跟眼前这张脸重叠起来。他认识的周景轩是个身姿矫健、英气勃勃的少年,而这个人太瘦了,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把骨头。因为瘦,他的两颊深陷下去,一双眼睛则凸现出来,格外的大,却是茫然无神。脸色是青huáng的,嘴唇苍白gān裂,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冯时彦看了他许久,才找出一些当初的影子。他简直不敢相信,才几个月的时间,好端端一个人竟能变成这副模样!“周将军……”

  周景轩惨然一笑:“我早不是什么将军了。”

  “哦,那你……”冯时彦很想问他怎么落到这种地步,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被我爹赶出了家门。”周景轩轻描淡写了一句,摆明了不想多说。

  “那你找我有事?”

  “正是。”无神的眼睛忽然迸发出热切的光芒,“求你跟八皇子说,我想见他!”

  冯时彦一呆:“这个……”

  “只是带个话儿而已,看在咱们以前还有一些jiāoqíng,我求你了。”两个月来,周景轩天天冒着严寒守在宫门口,只希望能见到个熟人,把这话传到澹台仪隆那里去。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说什么也不肯放手。

  冯时彦在心里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就替你传这个话,至于八皇子见不见你,我就不敢说了。”

  “他一定会见我的,一定会的。”周景轩喃喃自语着,像是对冯时彦说,又像是对他自己说。

  看着他坚定执著的模样,冯时彦只能在心里再次叹了口气。

  第十七章

  周景轩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寄居的破庙,他的心qíng几乎可以用雀跃来形容,所以脚步也好像比平时轻快许多。

  他马上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了,只要冯时彦把话带到,他就能见到他了!一想到这里,他几乎就要跳起来,可他很快就记起来,自己的腿是不能跳跃的。

  那天从皇宫被带回去,父亲便将他bào打一顿,逐出了家门。这条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受了伤,因为没有及时得到救治,最终落下了些残疾。

  没有钱,也没有医药,身上的伤足足养了两个月才好,而第一件想做的事,便是去见那人。

  即使明知道自己落到这步田地全拜那人所赐,却从不曾恨过,只是想见他,越是伤口疼得厉害的时候,越想见他。

  冯时彦答应明天给他回复,可是周景轩发现,他已经等不到明天了。匆匆的扒了两口昨天的剩饭,坐在gān糙铺成的chuáng铺上,开始幻想见面时的qíng景。那人会有什么反应?欣喜、吃惊还是伤感?

  忽然,周景轩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一跃而起,冲到后院打了桶水。他并不想喝水,只是借着水面打量自己。离开家后就不曾照过镜子,这一看几乎把他吓坏了。

  水中那憔悴如鬼的人真的是他么?那苍白的脸,无神的眼睛、蓬乱的头发……怪不得那时冯时彦都认不出来。

  周景轩到抽了一口凉气,这副模样怎么去见人?于是就着冰冷的井水,仔细地将头脸洗了一遍,冰凉的寒气让他直打哆嗦,可跟心中的热火一比,又不算什么了。

  掏出仅有的十几个铜钱,这是他靠为人写书信和做短工赚来的。紧紧地把它们握在手里,直奔向旧衣店。

  曾经,他穿的衣服,都是从最好的绸缎庄选取最jīng良的布料,然后jiāo给京城里最有名的裁fèng量身定做的,有时候做得不如意,他就会生气的扔到角落里不肯穿,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以前是那么奢侈。

  手心握出了汗,他却不敢把那可怜的几个铜钱露出来。仅是一件最不起眼的半旧衣服,也需要比这些高上几倍的价钱。

  还好,又有新的客人进来,店伙忙着招呼去了。周景轩假作看衣服,慢慢走到门边。

  这里离大门只有一步,那店伙正帮客人试衣裳,顾不到这边。只要抓起这衣裳,飞跑出去……不行,这是做贼呀!他是安定侯的儿子,他已经给家门抹上了一层难以洗清的耻rǔ,不能再……

  “你做什么?”

  直到那伙计的厉喝传到耳边,他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先一步行动了,于是慌慌张张地抱着衣服出了门。

  “阿huáng,拦住他!”

  门口的大huáng狗汪汪叫得人心慌,一不留神就被它咬住了裤脚,周景轩用力一甩,“嘶啦”一声,裤脚就被撤裂开了。

  以他现在的腿脚,是绝对跑不过这条狗的,抬头看了一眼不算太高的房顶,咬了咬牙,纵身而上。

  跑远了还能听到狗叫声,以及闻声赶来的掌柜气急败坏的吼声:“你是死人么?衣裳丢了怎不去追?”

  “那个是飞贼,追不上……”店伙的声音有些委屈。

  “胡说!真要是飞贼,不去劫大户,跑到咱们这破店里偷旧衣服……”

  后面的话便模糊不清了,跑了不知多远,他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停了下来。想起刚刚那掌柜和店伙的对话,他开始抱着衣服大笑。可不知为什么,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也许是冷风chuī进了眼睛里,因为那泪水和朔风一样冰冷。

  第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天还是灰蒙蒙的,周景轩就在宫门外面等了,才站了一会儿,天空居然稀稀落落飘起雪花来。

  陆陆续续有人从宫门进出,每一次伸长脖子去看,都让周景轩失望一回。

  一直等到上午,脚下的积雪也有一寸来深了,早就失去御寒功能的薄低靴挡不住yīn冷的地气,周景轩只好在原地不停的跺脚。

  终于,一抬头间,冯时彦的身影出现了,周景轩焦急地向他背后张望,却更失望的发现他只是一个人。

  “他呢?八皇子呢?”

  “他不会来了,他说他不想见你。”冯时彦的眼中露出些怜悯,这个结果是他早就预料到的。

  “怎么可能?你没跟他说,是我要见他么?”心开始慌乱起来,却也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说了。”

  冯时彦回忆起当时的qíng景,提到“周景轩”这个名字,澹台仪隆先是一脸茫然,随即露出厌恶的神色:“他见我做什么?叫他滚,我看见他那张蠢脸就讨厌。”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不想见自己?他们都那么好了,他说话那么温柔,还信誓旦旦的愿意为自己承担罪责,不可能的!

  眼看冯时彦转身yù走,周景轩连忙扑上去将他拉住:“你说谎!你没跟他说对不对?你故意编出一套话来让我对他死心是不是?你们怕我缠住他!不会的,我保证不会的!我就是想看看他,我看他一眼就走!真的,我保证……我求你……”

  慢慢的,慢慢的,双膝一软,跪了下去:“我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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