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无痕微微一笑,没有追问下去,趁着林子翰正忙着看天色,没有注意到这里,将身子微微靠近澹台仪隆,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你答应我的那件事还没兑现,先记着,等有时间我再来讨。”
澹台仪隆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是什么事,于是泛红的脸色转为煞白,白了之后又变红,煞是好看。这易无痕上次明明说看不上他的身体,怎么又变卦了?他很想揪住对方去问问,可是有林子翰在旁边,终究不敢。直到那两人走了,整整一天,他的思绪始终缠绕在易无痕身上。
那个人,到底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人逢喜事jīng神慡,不出四、五天的功夫,澹台仪隆的病便好了。这几天,林子翰总来向他汇报进展,越来越多易无痕的属下成功混入京城,甚至混入皇宫,一些原本中立的大臣也在易无痕的游说下答应合作,形势渐渐变得对他们有利。
澹台仪隆则是惊讶于这个在他看来只是“小小的边将”的影响力居然大到能够改变政局,“易无痕”这三个字在他心中不由又重了几分。每次想起来,居然掺杂了些“敬畏”的成分在里面,只是他自己没有注意到。
总之,如果一切照计划进行,夺位似乎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惜,任何计划实施的过程中都会出现预料不到的变化。
这天天刚蒙蒙亮,宫里有急讯传来:皇上qíng况不妙,召永宁王即刻入宫进见。
澹台仪隆一听,吓出一身冷汗,想也不想,匆匆披了衣裳直奔出王府。倒是冯时彦留了心眼:“王爷,消息这么急,只怕有诈,还是找林大人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再商量我父皇就归天了!”澹台仪隆狠狠地吼了回去,跳上马,打马扬鞭奔向皇宫。冯时彦无奈,只得派人给林子翰通报消息,自己带了几个身手不错的侍卫跟在后面。
一路来到正阳门,守门侍卫听是永宁王,二话不说开了城门放他入城。
就这么一缓的功夫,冯时彦跟了上来,一手拉住澹台仪隆的缰绳,让两人的马并辔而行,低声:“王爷,气氛有些不对。”
澹台仪隆惊闻噩耗,不由乱了方寸,这一路走下来,心qíng倒是平静了些,也觉得开始qíng形不对头。按理说,这种时候各路王子、群臣早就该来了,可是正阳门内却是空dàngdàng的一个人也没有,空气死寂得让人害怕,隐隐的还透出一股杀气……
“你是说……”
话音未落,后面“嗡咚”一声闷响,城门竟又关上了。
冯时彦心念电转:“不好,咱们中了埋伏!”
正说着,前方宣德门轰然大开,一路人马疾驰而出,分两翼包抄,将澹台仪隆几人围在正中。紧接着,四周城墙上,站出无数弓箭手,抽弓搭弦,蓄势待发。
冯时彦也见过不少凶险的场面,这时临危不乱,一挥手,几名侍卫围成一圈,将澹台仪隆护在当心。“嗬嗬,八弟来得真快,孝心可嘉,也不枉父皇疼你一场。”
正前方的几匹马向后一退,又有一骑越众而出。白马,马上的人一身雪亮的戎装,面带冷笑,正是太子。
澹台仪隆心里暗叫不妙,喝道:“父皇呢?”
“父皇?还好好地在寝宫里养病呢。”太子说着,勾了勾嘴角,显然是嘲笑他太容易上当。
澹台仪隆其实已经在后悔没听冯时彦的话了,只得问道:“拿人也要有个名目,请问太子,我犯了什么罪?”
太子道:“八弟问得好笑,你未经传召便私自带人闯入皇宫,不轨之心已是昭然若揭,还要抵赖不成?哎,其实你老老实实呆在王府里,我也不会为难你,可惜你太不安分!”
澹台仪隆心中一凛,忽然明白,己方的行动已经被太子察觉,他这是要先下手为qiáng!如今深陷重围,逃生的愿望实在渺茫,不禁暗暗后悔,悔不该信了易无痕这办事不力的家伙。
太子道:“这里里外都是我的人,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做困shòu之斗,乖乖束手就缚吧。”
澹台仪隆咬牙道:“休想!”他宁愿被乱箭she死,也不愿上那rǔ人的斩刑台。
太子脸色一变,一挥手:“放箭!”
冯时彦举起长剑拨开几支飞来的箭羽,喝道:“保护王爷!”
眼见无数支箭羽纷纷飞向澹台仪隆几人,太子的脸上不禁泛起一丝狰狞的笑意,他知道,很快的,一个心腹之患就要被除去。澹台仪隆将被乱箭分尸,这已经是没有悬念的事实。
他忽然有些不忍,因为无论如何,看一个如此美丽的人可怖地死去,都是一件很不开心的事,何况这人还是他的兄弟。
于是,他慢慢的转过了身。
身后传来惨叫声,他又笑了,毫无疑问,永宁王府已经有人受了伤,也许就是澹台仪隆自己。
可是,不同的惨叫声越来越多,身后也是一阵骚乱,当他意识到不对回头去看的时候已经晚了,他看到了这样的qíng景——城墙上弓箭手一排排倒了下去,而下面的骑队也因此惶惑不已,紧锁的正阳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又有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场面陷入混乱。
趁着乱,冯时彦扶住澹台仪隆:“王爷,跟我来!”当先杀开一条血路。
澹台仪隆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已经吓得呆了,乖乖跟在他身后。
“哪里走!”一人一骑斜刺里冲来,将冯时彦和澹台仪隆从中截开,反手一枪直刺澹台仪隆的心窝。
冯时彦连忙回身去救,他认得这人是太子心腹、禁卫军副统领薛宝照,家传的银龙枪法不容小觑。
薛宝照一击不中,振臂高呼:“先杀永宁王!”
正在混乱的太子军听到命令,纷纷向这边袭来。
冯时彦暗叫不好,想要护着澹台仪隆逃走,却被缠住了脱不开身,只得叫道:“王爷先走!”
澹台仪隆也看出qíng势,拨转马头,向人影稀松的地方奔去。
“那个戴金冠的是永宁王,别让他跑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身后马蹄声沸然,澹台仪隆qíng急之下,一把扯下头上金冠。忽然之间,身下坐骑长嘶一声,后腿一掀,他猝不提防,被狠狠地摔了出去。
“他落马了,杀了他!”
无数柄刀剑当头砸下,澹台仪隆抽出佩剑,硬着头皮抵挡。说起来,他的剑术也是有高人指点,遗憾的是,身为皇子,谁也不会跟他较劲,剑招是有的,可惜气力不足。砍翻了两人,手臂已经开始微微泛酸。
又一柄长刀扫过,澹台仪隆挥剑去迎,虎口一阵,宝剑脱手而飞!他顿时惨白了脸色。
只听头顶上一阵怪笑,那长刀又再次挥落下来,澹台仪隆绝望地避上眼睛,暗叫一声:罢了,想不到我竟死在一个莽夫手里!
有什么灼热的东西喷了一身一脸,夹杂着血腥的气味,而预料中的剧痛却没有加诸在身上。澹台仪隆小心翼翼的睁开眼,对上一张满是鲜血的扭曲面容,心头顿时一颤。
他一时还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一道血丝出现在那莽夫的颈上,然后一颗头颅滚落下去,跌在他的脚边。他吓了一跳,慌忙缩起了脚。
再接着,那无头的尸身如爆发的火山,喷出一道血幕,轰然而倒。就在这血幕当中,他看见了一个人——黑色的铠甲,黑色的坐骑,像一座黑色的铁塔一样矗立在那里,那映着太阳的长刀上,闪烁着令人眩晕的血光。
不,那真是一个人吗?澹台仪隆揉揉眼睛,也许,那是地狱里的修罗吧。
第三十三章
他能感到那黑盔玄甲有两道视线正驻留在他身上,于是好像种了魔障一般,他忘记了害怕,慢慢的站了起来,这一瞬间,身外震天的喊杀声都传不到他的耳朵里了。
“你的马呢?”
澹台仪隆这才如梦初醒,环顾四周,茫然摇头。他的那匹坐骑后臀上中了一剑,乱军之中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军中没了马,就好像没了两条腿一样,澹台仪隆开始着急:“这可怎么办?”
那黑马上递下一只手来:“上马。”
“啊?”澹台仪隆一愣,那大手伸过去,抓住他的衣领,好像鹰抓小jī一般,将他提起。
“你gān什……”澹台仪隆只觉脚下一空,人已经到了马背上。
“坐稳了!”两只手从他背后伸出来,握住了缰绳,也将他圈在怀中,易无痕一拨马头,双腿一夹,又重新冲入战群之中。
澹台仪隆惊魂未定,抖声道:“这是去哪?”
来自头顶上的声音带着些戏谑的意味:“你不是想做皇帝么?当然是去夺你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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