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声道:「横行一世,佛祖钦气,箭既离弦,虚空落地。」
亦容在半空中冷冷地道:「宫藤家族学到那点皮毛算得了什么,你们还是抓紧时间解题吧!」
她搭住透光口,冷笑道:「因为从现在开始,这个dòng就将会像上一个石室那样慢慢变成全封闭的,你们如果不能很快出去,就会闷死在这里。」她说完,身体像缩骨一般慢慢缩小,从透光口滑了出去。
一郎嘶声喊道:「带我出去,带我出去,你说过会传我佛祖钦气的……」
我则大喊道:「别让亦容把后面的门堵上。」
亦仁与亦非拼命地打开后面的石室门,我跌跌撞撞跟在后面,一郎翻身起来也追在后面。
我们一口气跑到最前面那个石室,亦非与亦仁一跃而上,想顶开上面的石板,但两人尝试多次都无功而返。
一郎脸色铁青,喃喃道:「我们要死在里面了,我们要死在里面了!」
亦非一把揪住一郎的衣领,冷冷地道:「快说,另一条出口该怎么打开?」
一郎红着眼看他,却不开口,我叹了口气道:「你放了他吧,他若非是念着你,又怎么会违背亦容的命令,悄悄打开石门,尾随我们,又怎么会刚才分神,被亦仁轻易抓住。」
亦非冷这脸看了他半晌,才松了他,一郎冲着我冷笑了一声,道:「你猜错了,我只是好奇你会死在哪一关。」
我微笑道:「哪一关都不会让我死在这里。」
一郎脸皮抽搐了一下,这使他原本英俊的脸有一点变形,他从牙fèng中挤出一句:「那你就去试试吧。」
亦非冷然地道:「一郎,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郎哼笑了一声,道:「没什么意思,因为我知道亦容并没有走到最后。」
我与亦非对视了一眼,亦容,可是与我并列天下四大才子之一。
单论才学,我俩在伯仲之间,若是连她也无法打开所有的石门,只怕我也很难办至。
也许看出我有一丝犹疑,亦非扶起我,淡淡地道:「不试过,又怎么会知道行不行。」
「若是我失败了,又如何?」
亦非看了我一眼,一笑,道:「如果你赢了,我就在外面陪你,输了,我就在这里陪你。」
我眼中一阵模糊,嘴里笑道:「亦非,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亦非低了一下头,扶着我往前走,然后才道:「我想说很久了,只是……」
我一直在等他说只是的后面,但是他没说,我也没问,我笑着说:「我希望你出去陪我,我要快马踏清秋。」
亦非与我对视着,我这一次能清晰的看见他眸子里有一层淡淡的泪光。
这一次我能看清他眼中很多的东西,就像那是一间一直关着的屋子,有一天,突然打开了门……
我们又走到了刚才的那个石室,慢慢穿过终于打开的石门,发现这也是一个寝室。房子里有石桌,石椅,石chuáng,桌上有琴,chuáng上有书,一郎惊喜万分,突然冲了过去将书拿起,拼命的翻着。
我微笑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随便碰这本书。」
一郎yīn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笑道:「这里的机关是你派人弄的,你应该知道这本书原本是不在这里的……」
一郎吓了一跳,慌忙将书抛下,我大大方方地将它捡了起来,一郎指着我道:「你……」
我好笑地道:「亦容如此高傲的一个人,她要赢我,让我输得心服口服,必定是在才艺上设陷阱,又岂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算用了,你都试过了,我怕什么?」
一郎气得脸皮赤红,握着拳头,身体抖个不停。亦仁在一旁笑道:「小秋最大的本事就是惹人生气,你又何须上当?」
我将书翻了翻,没想到这竟是莲生的日记。
这本日记从奉命追踪那个年轻人开始,通篇都用「他」来指代那个人,但绝不会让人弄混。
这本日记就像是莲生的视线,从第一眼见到那个人开始,直到终结,都未曾离开过。
我仔细翻了又翻,这本书显然没有夹层,书内也没有任何夹袋。
我皱了一下眉头,倒是一时想不起来这本书能有什么用处,只好将它随手往石chuáng上一抛。
这已经是一个寝室,却不是这个dòngxué最后的地方。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一笑,明白了亦容为什么会说我后悔。
原来dòng壁上挂着一幅画,却是一幅洛神。
那幅洛神显然是亦容的杰作,云鬓高挽,斜斜玉钗,皓腕玉手握着一方丝帕轻托青丝,洒脱中又有几分弱不胜风。
透光孔的光透过水晶石的折she,再通过石桌上一面铜镜的承接,光正照在画面上,那洛神在彩光中衣袂翻飞,仿若乘风而去。只是那副眸子仍然跟过去一样,透着一种呆板,不够灵动。
我沉默了一下,笑了起来,看来上一关不管我们揭不揭穿,亦容都只打算陪我们到那里。
也许她陪我们到那里,只是为了看她设好的陷阱,除掉了害她母亲清誉有损的宫藤。
这个石室看起来根本没有另外的出口,那么关键就出在这幅洛神图上了。一双有眼无珠的洛神,我叹了一口气问一郎,道:「这道题怎么解?」
一郎冷冷地看了我一眼,不吭声,我笑道:「一郎,石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了,上面的透光孔很快就会完全被遮住,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这个石室是亦容亲自布置的,她要你将那双眸子改一下,看看你画的眸子是否明而又睐,是否与她的见解果真不同。」一郎恶狠狠地打断我道。
我笑道:「即便我与她见解相同,她又如何判断,难道她在外面透光孔能看到我在这里修改的模样么?」
一郎淡淡地道:「你该知道亦容不是说着玩的。」
我苦笑了一下,亦容说对了,我果真后悔没看一眼她最后的那幅洛神,我仰头长叹,哪怕瞄一眼也好啊。
画的下面有一个方石,显然是让我垫脚所用,我在方石后面找到笔墨与一钵清水。
笔是上好的湖笔羊毫,墨自然是极品的徽州墨,即便是一汪清水也是盛在一件德化官窑的瓷器中,影青色的白釉,卷糙浮印,典雅又宁静,倒是非常符合我对亦容那最初模糊的印象。
我与他们相伴六年,但是我所有的视线都一直落在了亦非的身上,亦容能给我的只是一些淡得不能再淡的印象。
我的记忆中她总是端庄,有着一双冷清的目光,令人无法亲近。
我与她每一次接触应该都是在敷衍了事吧,以至于她的幼年才在我的脑海里淡漠成了一片虚化的影子,远远不及现在亦容这么形象深刻。
她的答案到底是否与我相同呢?
时间像流沙一样很快的流失,石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那个铜镜选择的角度极佳,那幅画完全没有受到石室光线减弱的影响,一直笼罩在光亮之中。
我看了一下手中的三样东西,一脚踏上了方石,只感觉到脚下嗒一声细微的响声。尽管我知道亦容应该不会在没有答案之前就置我于死地,但是宫藤的惨状还在眼前,我仍然吓得一声冷汗。
我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幅画,突然愣住了,良久我回过头来轻笑道:「亦仁,我还是有一个疑问,你真的是因为想知道桃源而贸然进来的么?」
亦仁愣了半晌,才轻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道:「在亦容被劫之前,她给我送来了这块玉佩……它是陆展亭最喜爱的贴身之物。」
我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所以亦容知道你就不会袖手旁观……」
我沉思了一会儿。
「不过有一件事你必须知道,陆展亭他最喜爱的贴身之物应该不会放在身上……」我微笑道:「他会放在心里。」
亦仁一愣,紧紧捏着那枚玉佩没有说话。我一笑,能让这一位无言可对,倒也不是一桩椿易事。
我转过头去,叹息了一声道:「天下聪明绝顶的人物,都容易自误!」
我说完丢掉手里的墨,用羊毫沾了水笑道:「过去亦容的眸子之所以画不好,是因为她不懂留白……」
我轻轻将洛神的眸子洗去一块,端详道:「瞧,这样子阳光才能照到心底,一双盛不住阳光的眸子,怎么会既明且睐呢?」
那洛神在金色的阳光下明眸流动,仿佛活了过来,在端庄的神态里,俯视众生的傲然中,又似有一种幽幽的寂寞。
我在心里轻声问:亦容,你最后一幅洛神是这样的么?
仿佛回应了我的问话似的,那双眸子越来越亮,渐渐的喷出了火焰,然后头顶上方的沙石开始簌簌不断落下。
我立刻从方石上一跃而下,大声道:「亦仁、亦非你们上去抓住上面的画轴,那是开启dòng口的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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