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是一路拖着李可的手出门,差不到拖到门口,李可才捉到机会将我的手甩脱,尴尬地低声道:「请晋王念及小臣有官位在身,还留些许颜面给小臣,否则小臣恐以后不便再与晋王往来。」
我听了一慌,连连道:「我以后都听你的,你说不拉手就不拉手,成不成?」
李可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光看他的表qíng,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刚才负气说话的是旁人,我却不敢再造次,两人出得门来,我小声问:「那么并肩走可不可以?」
李可听了微微一笑,道:「晋王,只要你能守礼,我俩并肩而行又有何不可。」
我高兴地刚想要大叫一声,但见李可那双修长的乌眉刚刚微微一皱,立马收敛了,正正经经地目不斜视的走路。
至那以后,我每日便来与李可分担要务,李可的负担明显减轻了不少,本王自出世到如今,从无像如此之般正经过,老实走路,老实看人,老实吃饭,偶尔闷了,回头见那人窗下持笔书写的模样,便觉得足矣。除了庄仲庭时不时上我那里去寻问qíng况,我当真浑然忘了那些这些苦闷之处。
偶尔午夜梦回,依然有江南之处踪影,只是梦醒来那种锥心一般的疼痛却是一日轻于一日。
尽管我也深知只要元紫依然对立,大约我这悠然的王爷便也当不太久,但我天xing如此,能偷一日欢,便偷一日,以后倘使有什么三长二短,细数起来,我也还是赚得多,亏得少。
一日里,我再翻卷宗,突然扫见了一封豫州的卷宗,那么简单的一份回议,说得是清点当年陈疑之案的卷宗数量,并提及已经封宗送京的卷宗数量。豫州──当今圣上的故乡,也曾经是紫允辉儿时呆过最多的地方,太后奶奶只怕没要少在这里做过文章,我心头大跳,将那些卷宗翻了又翻,却没有找到那封卷宗里提及的已经送京的封卷。我日日陪着李可,完全没有见到他去过西郊提审过谁,显然他不是不提审,只不过还处在收集证据之中,这些卷宗一到,想必李可也将很快去西郊提审太后奶奶。
我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乱如麻,明知迟早要做一个抉择,但心里只盼着这一天不要到来。
我颇有一些失魂落魄地将挑出来的卷宗送至李可的案边,李可微笑地看了我一眼,又道:「这几日劳烦晋王了,从明儿起,你可以歇息两天。」
我心中莫名的一抽紧,嘴里则笑道:「亦然是嫌我的差事办得不好么?」
其实我心里真正想问得是,你是想出门么,但话到嘴边这句话我终究不敢出口。
李可微微一笑,我觉得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羞涩,他隔了半晌才道:「我要参加今年的恩考,圣上也准了我温书,暂时便不理政务了。」
我大喜过望,道:「你,你说你要参加恩科,不忙别的了?」
李可似乎也不知道我为何要笑得如此开怀,淡淡地道:「布衣寺卿故然美名,但是亦然不愿意出师无名,所以这恩科是必考不可的,王爷你倘若觉得不可思议,亦然也可以理解。」
我哈哈大笑,拉着他的手道:「不,不,本王又怎么会觉得不可思议,我知道考取功名是你们这些书生心里头的一等大事,我本以为你有了官位,政务繁忙,只怕要无缘于恩考,没想到洛川寻虽然不通人qíng,但要还算通人xing。」
李可见我大刺刺地非议当今圣上,也不以为意,只是淡然一笑便作了事。
虽然李可暂且将政务搁下,也意味着他将西郊的事qíng都搁下了,虽然看不到李可我心头有一点难受,但想起不用在他与皇太后奶奶之间抉择又有一些庆幸之感。
午夜醒来,我看着那鲛纱帐外,明月似银盘,不由想起太后问我的话,我也不由自主地问了自己一句:「元英,元英,难不成你永远都要做一株骑墙糙么?」
三科恩考至放榜也不过是月余之事,我与李可并肩站在大理寺门口,放榜的轮了一回又一回,放到李可这里却是中了三甲探花,我哈哈大笑一把搂住李可,道:「好我一个布衣寺卿探花郎。」
李可居然大大方方让我抱了一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中太过喜悦,到底让我占了一些便宜。
我这晌还在喜悦之中,洛川寻就又叫我震惊了一回,我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竟然将我的二哥给找回来了。我原本就从末想过二哥会死,他每日里不知道被各式各样的人马算计,下毒是再平常不过的事qíng,洛川寻又不是专gān刺客的,如何能与那些行家相提并论,二哥要是被他毒死了,那就太过匪夷所思了。
其实我与紫式微这么多年,早知二哥在暗地里建立起了一个宠大的商团,因此他走了多从未为他忧过心,有的时候觉得二哥也是一个不快乐之人,或者紫式微爱他十年,到底能抚慰一下他伤痛。以已渡人,倘若有人能爱我十年,哪怕他是路人甲乙丙丁,我也能快乐的。
我收到消息的那天破例没有去李可那里,只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呆了一日。
元宝在外面探头探脑,探到第二十七回的时候,我懒洋洋地道:「元宝,将本王我的朝服收拾收拾,明儿王爷我要上朝。」
元宝脚底一滑,差点栽倒,好不容易稳住了神,便道:「王爷,你这是又要唱哪出啊。」
本王微笑道:「没事,我要陪我的探花郎上朝去。」
晋王我名义上还是三骑营的将军,只不过告病已久,突然销假而归,朝堂上的人不免个个都对我侧目。
紫寻登基其实已经有三年,根基已稳,这朝堂上自然都是一些忠臣,我见他们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不善,个别人甚至露出凶光。我微微一笑,元英什么都怕的,怕欠人钱财,怕负人人qíng,怕没好吃的,怕没好穿的,怕没美人来养眼,其实唯独不怕死的。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来饮,这里许多人的目光,我只在乎李可的。
李可倒是没有拿眼神来狠狠瞪视着我,他面色从容,淡定,眼观鼻,鼻观心那么站着,其实他即便这么站着,也还是有一种令人觉得一树临风,有一种别样的雅致,令人赏心悦目。
大约是我这么直钩钩地看着,李可忍不住转过头来,微有一些恼意,但看见我像小狗一般可怜巴巴的眼神,他似乎无声地叹息了一声,走了过来,长长一揖道:「晋王别来无恙?」
我开心地一笑,心想我与你日日见面,只不过不见了一晚而已,倘若一日算做三秋,我们也算是一个半秋末见,你问候我别来无恙也算合理,这么一想突然心里冒出了一句话,不知何时我曾对人说,你若是我等上三秋,我便要找别人了。李可见我的目光闪烁不停,似乎也有一点无奈,道:「圣上就快来了,我与您一同进殿面圣吧!」
我似乎才走过了神,上去挽住李可的手臂,与他同往大殿,心里想着倘若你不负我,我绝计不会负你。
紫寻面色红润,一改往日郁郁寡欢的样子,我见了他便扬手道:「阿寻,你看上去气色不错。」
我这么一开口,自然又把同殿这些忠臣们吓了一跳,他们还没跳出来卫道,紫寻已经微微一笑,道:「原来是十九殿下来了,殿下想你的紧,你去见见他吧。」
我微微一笑,道:「二哥,我等下自然会去见的。」
圣上都和颜悦色的对我说话,晋王元英的份量可想而知,忠臣们看我的目光突然变得灼热起来,我倒宁可他们似刚才那般狠狠地瞪着我。
紫寻的心思今日明显不在殿上,听着什么都是喜上眉稍的样子,其中包括宁夏大旱,及边关紧急军务。
朝议历来无聊,絮絮叨叨,大多都是一些无聊之事,若无李可在我眼前,我只怕我早就哈欠连天,半路便要退朝了。下得朝来,官员们一改上朝前的冷淡,热qíng地与我打招呼,对我的胡言乱语也颇为忍耐,我与李可在一伙人簇拥之下下了大殿的台阶,转过明镜台往官巷走去,远远地有人说:「是太子殿下!」
他这么一失口,连忙掩嘴,立时有人申明道:「是前太子殿下。」
我放眼望去,只见我二哥穿了一袭淡月牙色的袍服正与一人在说话,那人其实我早就瞧见了,想就这么错过去,可如今却被这一伙人簇拥着向他们走去。
「二哥!」我远远便打着招呼,我二哥见了我只是看了一眼,点了一下头,便转身走了,倘若不是紫寻亲口说他想念我,我还当真以为他不太愿意见到我。
紫式微的目光也落到了我的脸上,我哈哈一笑,道:「啊呀,真是好久不见啊,胡侍读!」
大约是深知我计较秉xing,如今如此大方,紫式微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我又笑道:「怎么,把我二哥囚禁了几年,到底还是不敢下手吧!」
我说得挺大声,好像完全没有顾及一旁众人全体石化的表qíng。
我凑近了紫式微,仔细查看了一下,道:「不是吧,真没下手……」看到紫式微满面尴尬地样子,便砸砸了嘴,道:「那太可惜了啊,胡侍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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