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紫夺朱_彻夜流香【完结】(9)

阅读记录

  冯如丰深吸了一口气,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好字。

  众人纷纷点头,道:「正是,这不是紫氏与元氏的皇位之争,皇位可以让,但圣贤之道不能让。」

  「吝小名,却罔顾大义,实非丈夫所为。」朱喜略略激动地道:「请殿下肃清紫氏邪说,以正天下大义。」

  他将一场权力的纷争提到了道义之争,顺理成章地给元林打开了一道屠杀异已的大门,想到那些话语的背後便是无数条血淋淋的人命,即便是洛川寻也觉得背脊一阵阵发寒。

  元林将酒杯缓缓递到嘴边,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坐於下首的随云淡淡笑道:「朱大人果然高见,只是今日主旨是贺冯相,更何况现在四面有眼,六门有耳,还是不要议这些朝廷之事了。」

  朱喜即便还有进言的yù望,但毕竟随云与元林的关系非同一般,他开口想必是元林还不想在这一场元紫纷争中表明自己的立场,因此只好悻悻无功而返。

  偏殿里坐的哪一位不是官场高手,元林既然不想表态,如果他们再硬bī,只怕紫氏还未倒,倒是他们这些元氏老臣的位置要岌岌可危了,所以很快风向一转,当真变成了冯太子傅的贺宴。

  官样的贺词一句接著一句,美豔舞娘也踏著筝曲款款登场。

  酒过三巡,外面竟然下起了雪珠子,侍候的人连忙将门关上,另添置了暖炉。

  这想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虽然下的是雪珠子,但到底是久违了一年的冬景,众人都有一些兴奋,应景赋诗吟词的比比皆是。

  朱喜越众道:「臣有一幅应景诗要送给冯相,以为贺礼。」

  众人一听,笑道:「哦,快快念来听听。」

  朱喜清了清嗓子,念咏道:「chūn色yù来时,先散满天风雪。坐使七闽松竹,变珠幢玉节。中原佳气郁葱葱,河山壮宫阙。丞相功成千载,映huáng流清澈。」

  他脸皮厚,又具有才qíng,一番诗作马屁拍得十足,却又不媚俗。

  众人连声道:「好诗。」

  胡侍读则笑道:「这冬日才下了第一场雪,朱大人便想到了来年雪融,可谓眼光长长远远。」

  朱喜依然一副直臣的端庄模样,胡侍读又好气又好笑,但却也奈何不了他。

  太监端上纸笔,画幅,朱喜提笔一气呵成,字体娟秀漂亮,倒也颇才qíng,洛川寻刚好给他换酒壶,就这麽匆匆扫了一眼,在心里想道。

  他刚将酒壶放到朱喜的酒案上,背後就被人轻轻一推,他不由自主往前一冲,那将放未放的酒壶立即滚落於案,壶盖脱落,壶里的酒悉数都洒在了朱喜新写就的条幅上。

  第11章

  看著那幅锦绣字幅漾成了墨团,洛川寻连眼都直了,朱喜更是脸黑得跟他的条幅一般,有心要发怒,但碍於打狗要看主人的面子,要打元林的奴才,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可文人最重墨宝,这要叫他当众轻飘飘一笑说刚才的作废,再写一张就是了,那他的字又值几何呢。

  朱喜倒也有几分急智,微微一笑,道:「凑巧下官还有一幅泼墨图想送给丞相,不如就这幅吧。」他轻提笔墨,就著漾开的条幅画了一幅郁郁葱葱的大树,道:「下官将这幅常青不老树送给冯丞相。」

  他这一手一露,不少达官都收了小觑他的心,既佩服他有才,也佩服他这份急智。

  朱喜也颇有几分自得,眼见冯如丰眼神中不由自主流露出赞许之意,便更加得意,愈加要将这份功劳做得十十足足。

  太後令冯如丰做太子傅,颇有令他制约元林的意思,朱喜微微笑道:「只是臣的才智不过尔尔,方才的诗却又用不得了,斗胆想请殿下赏臣的画一首诗吧。」

  元林微微抬起眼帘,朱喜与他那双冷漠的视线一碰,不由心里一慌,虽然富贵险中求,但这种皇权之争也是最忌讳投错主子,谁知元林却只是微微一笑,道:「谁弄坏了你的字,你找谁吧。」

  朱喜一愣,回首见还尴尬提著托盘的洛川寻,道:「殿下,你是说他?」

  元林淡淡地道:「他是我府上的奴才,不过也算能识字断文……」他说著,眼光落在洛川寻的脸上道:「你弄坏了朱御笔的墨宝,可怎麽赔他?」

  洛川寻虽然跟元林短短几日,却是深明这位殿下算帐的本事无人能及,只好硬著头皮,站了出来,道:「那……那奴才,粗鄙之文如何能御笔相提并论。」

  「粗鄙未必不能成文,不过用心而已,你的这份用心能对得上朱大人的那份心即可。」元林淡淡地道。

  洛川寻只好无奈地应是,他看了一眼朱喜的画,啊呀了一声,柔和地道:「大人的字漂亮,画也画得好。」

  朱喜本来见元林让一个小奴才来打发自己颇有一点挂不住脸,但眼见洛川寻样貌俊秀,说话和气,倒也不像是一个寻常的奴才,但到底不屑跟一个下人言语,只轻应了一声。

  随云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洛川寻,他虽然不言语,但眼神像似在鼓励安抚洛川寻。

  洛川寻微微笑著又开口道:「我没有学过几天的字,若是诗做得不好,还请大人见谅。」

  朱喜微扯了一下嘴角,淡淡地道:「若是你也能做锦绣文章,那我等书生又何以自处,不必自忧。」

  洛川寻温和地道了声谢,指著那幅大树,道:「圣人门下三千年,七十二人也称贤,若无孔孟大树荫,只恐贤人变作闲。」

  胡侍读那一刻只觉得元林那对漆黑的眉毛轻轻一颤,那微微轻抬的眼帘下,是微带著笑意的目光,就像一汪原本静静的默潭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於是涟漪就这麽一圈一圈的漾开,从此不再宁静。

  胡侍读看著元林踏出了颠覆了他一生最初的一步。

  他jīng明,算无遗漏,像一个盔甲加身的战士,处处惊险却总是有惊无险,可他即便是战神也会觉得疲惫,所以他找了一块自认为合契的地方歇息。他以为那是一块与自己丝丝入扣的自在场所,却不知是平生最凶险的腹地。

  那些想法只是一掠,微微发愣的胡侍读便回过了神,他摇著扇子,无视朱喜铁青的脸色,笑道:「今天是贺太傅,还是给太傅贺寿,我觉得倒是这小奴才的诗有一、二分师生的味道,哈哈哈。」

  朱喜不便与一个小奴才发怒,但却是认识胡侍读的,於是怒道:「胡式微,你是想羞rǔ我等儒生吗?」

  「不敢,不敢。」胡侍读长长一揖,道:「这样吧,我今日也用一首应景诗来配这冬日的大雪好了。」

  朱喜冷笑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胡侍读用扇子指著窗外飘飘扬扬的坠落於地的雪花,一笑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cha满头,莫问奴归处。」

  众人还未及叫好,朱喜手颤抖地道:「你……你好大胆子,殿下,他这首诗是用的一个jì女的信口胡言。」

  胡侍读哈哈大笑,道:「这jì女才是领会了圣人的jīng要,可怜朱大人却犹未入门。」

  朱喜气得一张脸煞白,道:「什麽圣人jīng要?」

  胡侍读微微一笑,道:「当受则受,孟子言。」

  朱喜差不多要气得背过气去,冯如丰却在心里寻思再三。

  他想这二人的所为是不是元林的意思,想起刚才朱喜的马屁未免拍得有点过头,太不拿元林当回事,又想起这位深沈的太子,心中不由暗悔今天有一点得意忘形。

  念及於此,他於是笑道:「胡侍读素有风流诙谐之名,他开个玩笑,朱大人不必介意,这是殿下的家宴,看在殿下的面上,你就不要同他计较了。」

  他这麽一点拨,朱喜也是心中一凛,眼见元林由头到尾都是淡淡的,完全没有约束手下的意思,於是只好哑口吃huáng莲,悻悻地说了一句:「看在殿下的面上,不同你这浑物计较。」

  他刚坐下去,却又被胡侍读大叫了一声,吓得从席上跳了起来,只听胡侍读啊呀地道:「这酒壶没人扶,岂不坐湿了朱大人的臀部。」

  这下子,连元林也眉毛挑了起来,道:「你够了吧。」

  洛川寻见元林脸沈如水,偏殿暖融融的气温也似随著冷了一下,但胡侍读却只是嘻嘻一笑,彷佛全然忘了这是一位睚眦必报的太子殿下,不由咂舌这位侍读胆子著实不小。

  第12章

  中午,洛川寻无jīng打采地才跨进书房,却见胡侍读正在瞧一个摇签的竹筒子。

  竹筒用的是嵌金碧竹,放在铺著红布的托盘中,旁边有次序地放著一排竹签。

  洛川寻凑过去一看,见那排竹签却不是诸如「劝君切莫向他求,似鹤飞来暗箭技」这种签文,而是一个又一个人名。

  「这又是什麽。」洛川寻好奇地问,知道胡侍读必定知道这是什麽。

  胡侍读淡淡地道:「今天是月半,太子殿下会找人侍寝,一个月会有三次,分别在月初,月半,月末。」

52书库推荐浏览: 彻夜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