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臻的脸上扬起一丝甜蜜的微笑:「朕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便格外留意你的曲子,那万籁无声的俱寂之中,隐隐传来飘渺空灵的悠悠筝声,那连心底都不由沉醉的逸和宁静,让朕对它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为了不错过那首曲子,朕开始赶在卯时之前起身,然后静倚窗前,等待你开始弹筝,而当你的筝声扬起时,朕都会欢愉非常,开心的连自己都不知是为何……」
君甄的眼中缓缓淌出两行清泪,他无言的枕在玄臻的肩头,听着那充满磁xing的声音缓缓细诉衷肠。
「你记得吗?有一阵子朕从不临幸于你,就算留宿也只是相拥而眠……因为朕听御医说你天生体弱,经不起夜夜房事之后,朕便不敢再碰你……呵呵,朕也会有心疼一个人的时候,若是之前朕一定不信,可没想到,朕明明不舍却能隐忍,竟可以只静静的搂着你便心满意足而眠……」
「皇上……」
「后来朕出宫时遇到了司莫,当朕看到他时,朕心头冒出的想法竟是‘他真像君甄!’,那时朕真得困惑了,迷惘了,朕已经不明白对你的‘怜’怎么会变得如此牵肠挂肚……当朕把一切加在一起时,才恍然大悟,可是,这个答案却是朕不敢接受的。明明你只是个替身,为什么朕会喜欢上你?其实细看,你跟那人也只像个七成而已,为何朕会喜欢你?朕想不通……所以朕开始逃避你……朕说恨透了你,因为朕恨你不知不觉间夺走了朕的心,恨你为何不身为女子,让朕可以毫无顾忌的宠爱于你。所以,朕一直沉默着,想把那份心qíng埋葬……」
玄臻自嘲的笑着:「朕知道宫中的流言蜚语说些什么,你们都认为朕喜爱的是天儿,对吗?」
君甄怔了怔,有些木讷的傻傻问道:「不是吗……?」
「傻瓜!」玄臻啼笑皆非的用手拨乱君甄的垂发,苦笑道:「莫非朕昏庸至此,连这种有违伦常的事你们都视做当然?朕再色yù熏心也不至对血亲出手吧?」
「可是……」
「可是,他与朕并非同母所生,为何朕会对他怜爱有加?那份qíng义,早已超过兄弟的定义,更何况还不是亲兄弟,你也是这样想,对吗?」
君甄有些懵懂,难道不是?
玄臻下意识的紧搂住君甄,话语中透出的深深哀痛令君甄的心揪做一团。
「那是朕尘封心底的秘密,这个世间,除了朕已无第二人知道,但是今天,朕要告诉你……」
玄臻的目光缓缓飘远,忆起少年痴狂的浓浓眷恋与青涩恋qíng的淡淡哀愁……
第十四章
那是先帝在世之时的故事。那时的玄臻只是太子,天生的帝血与后天的权势熏陶造就了玄臻自信狂傲的秉xing,在趋炎附势、唯唯诺诺的百般讨好声中犹如众星捧月般被宠上了天,玄臻惬意的享受着在各个权派之间游刃有余的畅快跋扈,仿佛天下万物皆在掌握之中。
那场深秋的初会,仿似最突如其来的狂澜,令玄臻连抗拒的机会都没有便一头栽入了无止境的深渊之中……
在皇宫极北之处的一片yīn冷之中,便是众所周知的皇宫禁地‘冷宫’。那里关押着无数丝缕芳魂,以各种不为人知的理由被qiáng锢于此,然后渐渐红颜殆逝,银发徒生,一点一点香消玉殒,直至在无人问津中默默死去,那副犹如在枯风中gān竭的苍老身躯才会离开这片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这个世间,最残忍的刑罚不是ròu体的痛楚,而是无力掌控自己命运的悲哀,然后在被人刻意忽视中仿佛幽魂般漫无目的、毫无意义的存活着,让麻木的心灵一点一点冻结所有的理智……
所以,这里的人只有两种表qíng,麻木不仁的空dòng与歇斯底里的疯狂,那是在位的帝王给这些女人最冷酷的惩罚,还有什么比让她们慢慢将自己折磨疯更加痛快的报复呢?不愧是帝王,连对待枕边香玉的处惩方式都凝聚了最深的心计与最狠毒的技谋……
原本只是好奇这片禁地到底是什么模样罢了,年青的玄臻偷偷一人闯入了这里。打开那道布满guī痕、红漆褪尽的残破宫门,再看着那殿门前灰旧的石狮与空无一人的门关,玄臻顿时好奇这个‘软禁’后宫嫔妃的‘传说中的可怕地狱’竟会无人看守?那么这个宫中的人为什么从未听闻有人逃出?
费力的推开沉重的大门,随着‘吱呀’声,大门缓缓而开,顿时一股yīn风扑面而来,加杂着迎面而来的尘土枯叶,玄臻反shexing闭眼掩嘴却仍吸了一鼻的尘土,gān涸的枯叶打在脸上有些生疼,这股风好似从yīn司之地最深处袭出一般,透着彻骨的寒意,令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
「呸!什么鬼地方!」
玄臻气恼的唾出一口沙尘,拍拍身上的薄土,缓缓步入这片禁地……
这里犹如一片废城,到处都是萧索破旧的裂纹尘土,院中到处都积满枯叶,好像多年未曾有人打扫。园中本应有着苍桑绿柏的地方,却只有一根根gān涩的枯树,以诡异的姿势伸展着。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灰蒙蒙的,如果不是天空的蔚蓝依然会降临于这片地府的上空,玄臻一瞬间真会以为这个世间全是这种灰蒙蒙的色彩,那种,好像浓聚了无尽悲哀的凄凉色彩。
「有人吗?」
嘹亮的声音悠悠回dàng,玄臻打了个冷战,难道这里的人都死尽了?
忽然,一个白发苍苍的嶙峋老太太驼着背,步履稀碎的缓缓走来,玄臻看看那张空dòng的面孔,瘦得好似皮包骨一般的面容怎么看怎么恐怖……
「喂,你也是冷宫的人吗?是婢女吗?」玄臻大声问道。
老太太垂着头,一声不响的缓缓走过,口中喃喃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但眼中丝毫未曾映入玄臻的身影。
「喂!」被人视做无物的玄臻不由气恼:「见了本太子还不下跪?!」
老太太依然嘀咕着什么,步履蹒跚的慢慢远走。
玄臻好笑的摇摇道:「定是个疯婆子。」
这时,两个手持膳盒的中年太监从不远处的圆门那端拐过来,二人皆垂首默走,也不说话,更不抬头。
「喂……」
玄臻还没来得及问话,二人已经急匆匆的奔了过去,连头都没有抬一起。
「放肆!!」玄臻大怒:「你们当本太子是透明的吗?!」
可是两个中年太监根本没有停顿片刻,依然快速的走掉了,气得玄臻恨不得破口大骂!
「这里的人都是瞎子不成?!」
一阵凉风chuī过,满地枯叶悉琐作响,玄臻不由又打一个冷战,升起折回的念头。
「鬼地方!yīn气冲天,人又yīn阳怪气!果然住在这里的人都不正常!」
玄臻搓搓手,决定离开。就在这时,忽然身后一缕白影闪过,玄臻鬼使神差的回过头去……
这一回头,永失我心……
一个长发及地的白衣女子慢步而来,黑亮耀目的长长青丝拖落在地,沾染了几分尘腥,洁白如雪的轻纱长衫随风飘扬,犹如一朵尘外仙莲,在一片灰蒙蒙的天地间,她的出现如此突兀扎眼,刺激着玄臻的双目……
女子缓缓回过头来,玄臻倒吸一口冷气,那娇若chūn花、媚如秋月的绝代风华之中涵含着无尽风qíng,那双明明清透秀美的眸子却犹如勾魂眼一般足令人失魂落魄,那似笑非笑的樱唇粉润可人,令人qíng不自禁想采摘品尝一番。那举手投足间的仙风仙气,令玄臻几乎无法移开目光。这种神仙一般的人儿怎么会在这里?显得多么唐突,多么不协调!她应该是那种立于鸟语花香、蜂飞蝶舞的怡人美景之中,而不是这片枯索荒凉,鬼气冲天的地方!
除非……她是妖jīng?不然怎会生得如此美艳绝伦、迷倒苍生的同时却拥有这身拔尘的灵xing仙风?
「你……是谁?」玄臻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竟在颤抖……
女子痴痴的看着他,忽然扬起一丝如jú般淡雅的笑意,玄臻的心跳终于逃脱了理智的qiáng压,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狂跳。
「你……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父皇的嫔妃吗……?你……到底是人是妖……」
女子忽然笑得妩媚诱人,她伸出纤纤葱指,指着一朵早已风gān的枯花,用huáng莺般悦耳的声音轻声道:「翌,我想要那朵花。」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悦耳动听的声音?如同曼妙的歌声,声韵柔婉,销魂醉魄,天籁之音。
可是,也同时知道了她的身份。翌,正是父皇的名讳,那么,她是父皇的嫔妃?
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郁闷,闷得胸口几乎透不出气来,为什么?
「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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