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距离方才的悬崖最近的位置,如果当时有人追赶景曦渺,一定会把他往这个绝路上bī。相里若木发现这道狭窄的山涧,远没有想象的深,山涧越向下越狭窄,最终两道石壁可能会贴成一道罅隙。
相里若木抬起头,天空狭仄得只剩下一小片星光,四周是狭窄的黑暗。景曦渺会在这样的地方吗?
相里若木在石壁形成的夹fèng里站住脚,火把照亮了四围的一点距离,相里若木仔细检视著周围,没有任何一点迹象。
他慢慢地向周围寻找,已经到了快天亮的时候,相里若木沈默著有条不紊地搜索。
选择了这里,几乎就是最後的希望了,相里若木深吸了一口气,心qíng越来越凝重,渐渐焦躁起来。他站住脚,虽然不抱以什麽希望,还是喊了一声,“曦渺──”
几乎是奇迹一般,在他还没有搜索过的,距离他仅仅数步的地方,那里是一堆糙丛,火把还找不到的地方,发出微弱的声音。有一种奇迹,是说当你无能为力只有召唤著名字的时候,就会给你回应。相里若木站住了脚,几乎不敢立刻上前。
他慢慢走过去,很快发现前面有很多折断的树枝,难掩著心头的惊喜,举起火把,景曦渺像一只小shòu一样蜷缩在糙丛里,紧紧裹著那只北疆的斗篷。
“呼──”相里若木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腿竟然有些发软,呵呵,可以让一个勇猛善战的武将双腿发软的事qíng,不是战场上濒临的死亡,而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事qíng。他蹲下身扶起景曦渺的头,在火把的光照耀下他带著擦伤的脸几乎失去了人色,可是他还活著,嘴唇翕动喃喃说著什麽。
“要水?”相里若木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抚摸著他的脸,感受他是否真的还有温度。
相里若木小心地喂他喝下一口水,景曦渺的眼睛始终微微地张著,喝了水,终於能够对上焦距,他不认识似的看著相里若木,相里若木知道他挨了这麽久,身上可能还有很严重的伤,一定意识不清了。
可是景曦渺看著他,渐渐呼吸急促,相里若木紧张地看著他不敢动,不知道景曦渺是不是伤到了内脏。景曦渺的一只手抬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抓住相里若木的衣服,“太尉?太尉……”他猛然间哭了起来,像是积聚了很久。
他qíng绪激动似乎要哭喊,可是嗓子哑了发不出多少声音,越发气凑。相里若木心里渐渐被勾起一股难掩的心酸,搂住景曦渺,一阵冲动,嘴唇贴在他的额上,“知道,我知道,委屈你了,都是我不好,我应该跟你一起来。”
相里若木知道他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不能再这样哭下去了,可是也知道从未受过这种委屈的一个小皇子,受了伤在悬崖下躺两天的恐惧只能这样释放出来。他耐著xing子抱著他,轻轻抚摸著景曦渺的头发,“不要哭了,嘘,嘘,皇上,你可是皇上啊。”没有什麽效果,景曦渺仍旧昏哭得人心碎,相里若木叹了口气,“曦渺,都过去了,你知道你在这躺了几天了吗?”他想转移他注意力可能会稍微稳定他一下。
一边暗暗掀开他裹著的斗篷,举起火把照过去,上身还好没有血迹,可是看到下身,相里若木暗暗抽了一口气,他的右腿上都是血一直连到地上,失血这麽多,在这寒冷yīn湿的山涧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他是怎麽活下来的。
“两天了,”没想到景曦渺还能意识清晰地回答他,一边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无声痛哭著,说话的声音很微弱,“兵士们……在这里找……我听见……喊……不出声,听见他们……说是你命令……找我,後来……没有声音……我以为……你不再找我了……”
相里若木咬住了下唇,景曦渺私下里跟他说话一直是这样,说了一阵,便渐渐的不称朕,不说官职,满口的你你我我,仿佛在景曦渺看来,他和他的关系,跟这个广阔复杂人心难测的世界没有关系,就是简单的你我。
相里若木在景曦渺的小脸上亲吻了一下,他知道这个孩子看著他的眼光,虽然有些害怕,可是却难掩一丝诡异的信任与期待。所以他有时候不愿意看这个孩子的眼睛。
他把景曦渺放回地上,仔细地抚摸他的身体,轻微地转动他的关节观察他的反应。“皇上,你的骨头好像都没有问题,这真是万幸。”相里若木发现他的腿上有一道撕裂开的伤口,被他自己用腰带紧紧地系住,除此以外就是脚踝肿得不成样子,其他竟然没有大碍。只是这个伤口实在是太严重了,他看到伤口的时候一定吓坏了吧,可是还敢用腰带把伤口系紧,这孩子的承受能力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景曦渺没有回答他,相里若木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昏过去了。相里若木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个小东西能活下来的,真是命大。
第14章
狩苑里皇帝的行宫忙乱成一图,太医、太监出出进进端进端出,大臣们只是因为太尉在这里,所以赶来称颂太尉大人的英明,太尉一一见过了他们就让他们散了。
皇亲国戚则是依礼来给皇上请安,兼奉承太尉。如今这些王爷驸马爷都在皇帝的寝宫外边,顶著寒风哆嗦著罚站,太尉不发话,他们既不敢进也不敢走,站在那gān挨冻。第二天太阳出来还算暖和,太尉也终於发话了,说皇上还是昏迷不醒,皇亲国戚都是宗族,让他们在门口一直给皇上守著祈福。这又一直饿到晚上,算是受了点好罪。
景曦渺一直到他被捡回来的第二天晚上掌灯之後才醒过来,几个太医这才敢喘几口大气,“皇上,皇上觉得怎麽样?”
景曦渺张开眼睛看了一圈周围,没有回答,下边的太监忙著进汤水,景曦渺喝了两口就摇头不肯再喝。几个太医著了忙,再劝皇上进汤药也是不肯。刘公公闻讯赶来问皇上是哪里不舒坦,景曦渺也不说话,帮著太医劝皇上喝汤药,也是左劝不成右劝不成,急得满头大汗。景曦渺一句话都不说,最後gān脆闭上眼睛,一动都不动。
太医没有办法,“刘公公,皇上的身子很弱,汤水不进是不成的,更何况要想让皇上无恙须得醒後就进药,这……这如今皇上不肯进是该怎麽办啊?”
“哎呦,我说张太医,您这跟我说,我也没有办法啊。”刘公公急得团团转,“皇上,您说句话啊。”
太医只能催著太监,“刘公公你快想办法。”
“哎呀,我看还是得找太尉,看太尉他怎麽说。”刘公公被催bī得没有办法了。
相里若木正在跟李允之在太尉行馆里说话,李允之得到皇上已经找到的消息就离开京城,同时带来了一支军队以防再次发生问题。刘公公刚来到太尉行馆就见到一个娇媚的孩子坐在廊下逗一只小雀,见了他扬起脸来一笑,“公公来找太尉吗?”
刘公公愣了一愣,“哎哟,好俊的孩子,我这老头眼也花了,朝廷里的人我都认不出来了,你是谁家儿郎啊?”
檀心笑靥如花,“我叫檀心,是太尉府里的,不是朝廷里的公子,没有进宫给皇上请过安,公公当然没见过我。”
“哦……原来是太尉府里的,”刘公公点了点头,“怪不得如此人物。”
檀心一笑,“那麽公公,你觉得我的相貌比皇上如何?”
刘公公惊讶地看著他,又立刻恢复了笑容,“皇上的龙颜哪里是我一个奴才敢评论的。明儿趁著皇上尚未回皇宫,檀心去觐见皇上不就知道了。”
檀心还要说什麽,李允之走了出来,“檀心啊,你在跟谁说话呢?啊,刘公公,您老还好啊。太尉在里边,刘公公要回话的话这会正是时候。”
刘公公笑道,“好,老奴才现在就进去。”
“檀心,你累不累。”李允之转过身来看檀心。
檀心微笑,“李允之你一天到晚让我跟著你,可是大家都是男人啊,男人怎麽会不了解男人。今天你喜欢我明媚鲜豔,明天我还没来得及长到成年就会被你抛弃。女人以色侍君还会色衰而爱驰,何况我一个男人。”
李允之慢慢地笑了,看著檀心,“檀心,等到我慢慢老死的时候,或是死在别人的刀下,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了,人是不同的,有些人会爱著什麽人从一见面一直到死的时候。”
檀心的手开始发抖,重重地低著头,“李允之,你要是有一天忘记了你的话,我就杀了你。哪怕我只有这麽卑微,我也会想尽办法,杀了你。”
他说完话手就被李允之抓住,一把jīng巧的匕首放了上去,“我要是忘了,你就直接杀了我好了。所以你就不要那麽担心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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