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听到月老提及自己,心中好不得意,可是自己站在他面前,却又被冷落,他寻思了一忽,又伸手在新任虚无君面前大肆挥动,对方却也如月老一般视他如空气。
难道他们看不到我?
红线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月老与新任虚无君仍在说话。
“小仙曾听说月老手下最得力的爱将红线君犯了天条,被贬入尘世?怎么还没回来吗?”新任虚无君顺着月老话头提起。
月老叹了口气,道:“哪有这么快回来……他要还的劫报可远不止一个……终其一生,能否还清都还说不定。”
“这……什么错如此深重?”新任虚无君奇道。
“呵呵……”月老微眯眼睫,忽然不再言语。
新任虚无君察言观色道:“是,上仙们的事qíng,小仙原不该多问……”
红线心中怦怦狂跳,月老说他犯下的错绝不止一个,说他终这一生也未必还清……莫非……难道……我根本还没回升天庭?可是眼前这些又是什么?
正心惊动魄间,月老jīng光熠熠的瞳仁似乎朝他瞟了瞟,仿佛刻意似的,对新任虚无君道:“只希望……他面对一切时,能够坚qiáng才好……有时天机透露得过多,反而是种负担,虚无君你不必挂怀……”月老拍拍新任虚无君的肩头,二位仙君又开始研究往生司的审定来。
只希望……他面对一切时,能够坚qiáng才好……有时天机透露得过多,反而是种负担……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坚qiáng?我要面对什么?
并没有回升天庭这个事实对红线的打击不小,刚才的喜悦欢畅瞬间消失殆尽,人间那摊破事,仍要面对。
苏离是我要还劫之人,他是皇帝,宣我入宫见驾,然后……我俩都没把持住,我疼得昏迷……现在呢?现在我在此处,是魂魄还是什么?我的ròu身又怎么样了?还在那张龙chuáng上么?还是已经回府了?娘亲他们知道了么?贺宝呢?
想到这些,红线又是惊慌又是尴尬,又是羞愧又是恐慌,尤其最后,想到贺宝若得知此事会是如何反应时,他胸口竟闷闷的一痛,呼吸也随之一窒,身子一歪,某只脚不知踏到哪里,竟踩了个空,直直翻身跌下。
身体骤然一沉,仿佛径直摔在chuáng上一般,心口处“咕咚”一个震动,四肢百骸又有了感觉,处处都疼。
红线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依稀躺在自己房里。
是梦?对的,是梦,是月老托给我的梦。
他摸摸领口,身上已换了gān净的中衣,头发也被放下,梳得整齐柔顺,可是丝丝缕缕的凤髓香气仍蚀骨般附在皮肤毛孔里,挥之不去。
他反复咂么着刚才的美梦,尤其那片青绿的梅林,微酸的空气,淡淡的留在记忆里,仿佛能盖过浓烈的凤髓香气。
至于眼前的事,他不愿去想,尤其是他昏迷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例如最后是如何结束的,他是如何回来的,又是谁帮他换了gān净衣裳。
房里唯一的窗大大开着,窗外便是荷池假山,不断传来蛙鸣,嘶哑地叫着,他想起来关窗,但钻心的疼痛从股后传来,狠狠地提醒着他面前乌七八糟的破事,以及尴尬的处境。
月亮的白光透进窗子打在地上,悄无声息的,白光里多了一条细瘦人影。
红线慢慢回头,一人逆着月光斜倚在窗框上,依稀看出穿的是身黑衣服,紧身窄裤,黑巾覆面。
哦,是贼。
红线闷闷的想。
“房里没甚值钱的玩意,只有些我给我弟买的玩具,阁下随意搜,切勿搞出太大动静,走时替我把窗关上。”
贼轻声笑了,不但没有开始搜罗,反而悠闲地翘起一条腿晃啊晃的,红线翻了个身不去理他。
“原来传说中天仙降世的瑞公子也不过如此……”贼的声音清冽,质感独特。
红线继续数羊,没去理他。
“你可知道本小爷是何许人?”贼仿佛想逗他说话,可红线不买账。贼自问自答:“本小爷就是传说中的风流采花贼——专采俊俏美貌少年郎的采、花、贼!”
怎的还有采男色的贼?
红线想应一句,但后面的“俊俏美貌”四字,又戳到了他的痛处,索xing用被把头蒙起来,表示不想再听。
贼的声音透进被子传来:“小爷我久仰你的大名,特地拨冗前来一睹风采,不过真真教我失望!”
“上了龙chuáng的那个真的是你么?我看不像啊~~”
红线迅速将被掀开,却因为使力过猛,疼得他嘶了一口气:“你……你胡说什么!?”
贼似乎有些兴奋:“满城都知道了啊!你——瑞贺仙,是被龙辇抬回来的。”
满城都知道了!
红线心惊ròu跳,唇齿不由得得打着架,直勾勾望着那贼,等他继续说。
“版本挺多的,有的说你自不量力勾引天子,却承不住龙恩,昏死过去……也有的说,皇帝陛下早就看上你了,用了各种法子引诱,包括百十粒碗大的夜明珠,你这才……”贼滔滔不绝说着,说了差不多四五个版本,一个比一个不堪。
最后目光闪烁道:“咦?到底哪个是真的?”
红线不止唇齿打架,浑身都哆嗦起来,不是气的,是急的。
就算神仙不图虚名,但也没有多厚的脸皮,这教他如何见人?何况……月老托梦亲口说了,终其一生……
“哎?你生气啦……喂!”贼声音小了几分。
贼见他双手捂脸,浑身打着摆子,想是激愤已极,又不忍起来,一步蹿至红线chuáng前,轻轻推搡他。
然而就在贼的手将要触上红线的一刹,窗口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呼:“贼人住手!”
贼与红线都是一愣。
话音未落,一团黑影扑将进来,照着贼的胸口就是一掌。
贼的反应甚快,就地一滚,便已躲开,但胸口衣服还是被撕下了半扇。
红线反应更快,那人话声刚出,红线便已惊呼:“宝儿!是误会!”
那边二人已经对上几招,贼起初只是闪避,但听红线喊出“宝儿”二字,便不再躲闪,而是拆招而上。
贺宝反应最慢,因此当红线说完“是误会”三字时,他已与对方拆了几招,当他终于明白红线的意思是叫他们不要打时,对方又已气势大涨,招招险恶,qíng势又不容他退让了。
红线看得既喜又忧,喜的是几月不见,贺宝的拳脚功夫竟大有长进,红线不懂武功,但二人打得激烈,就说明势均力敌;忧的自然是怕贺宝吃亏受伤。
于是急得他只能在外围打转,一时连身后的疼都忘了,嘴里还不住劝道:“都是误会!宝儿啊,你就让他拿几件值钱东西算了!”
二人已打到难解难分,哪里能够说停就停?
尤其是那来头神秘的贼子,似乎听到贺宝的名字便打得更加卖力了,细瘦的身子绕着贺宝如黑燕穿花一般,游刃有余。
贺宝虽然身qiáng体壮,但毕竟是在兵部训练,一来对敌经验有限,二来临场巧变又不如对方灵敏,打了这一会,他只将将抓下对方半只袖子和一扇前襟,而自己身上早已坐实挨了几拳几脚。
红线急得无法,看不得贺宝挨欺负是从小养的习惯,当下顺手抓了桌上的细白瓷瓶便照那贼掷去。
可惜准头虽然尤盛从前,可是目标却难度倍增,“咣当”响,白色瓷片碎成无数瓣,却是较壮的那头软软晕了过去。
第二卷 历劫
第21章 夕文
一别经年的孩子,落日余晖下,细瘦的影子。
……
“宝儿!”红线飞奔过去,不管鼻子眼睛一把搂在怀里,摸到贺宝脑后的大包,心疼得不行。
贼早已住了手,站在一旁看了会,不屑道:“不过是昏迷而已,至于么……”
“你懂什么,这是我亲弟弟!”红线恶狠狠吼道,除了没呲牙外,活脱脱如一只护崽的小母láng。
隔着黑巾隐约可见,贼的嘴似乎张了张,却未出声。
明明是宝儿先动了手,现在受伤也是因为自己失手,gān什么迁怒旁人?
红线也觉出自己的失态,又抬头去看那贼,只见后者眼中仿佛有泪光一闪而过。
红线更是大窘,刚才背着月光没注意,此时一瞧,这黑衣人身量瘦高,纤腰窄胯,似乎也是与贺宝一般大小的青涩少年,由于刚刚的撕斗,少年整齐的黑衣已凌乱不堪,甚至还有几处被贺宝扯破露出了皮ròu。
52书库推荐浏览: 红糖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