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风言风语传了一月有余,这些乞丐也不知有多少昨日还在兴致勃勃讨论秋月白所为,一碰上施粮放银倒是一窝蜂地等在了秋府门口,心中许还念叨着传闻,嘴上却是菩萨菩萨地谢着,倒是待那苍天府如再生父母一般了。
这样的场景尤姜瞧着就觉可笑,正巧身边的付红叶也被热闹吸引了视线,他便偏过头冷然笑道:“你将天下妖邪驱逐出境,又把我魔教在漠北压得死死的,一步也踏不进中原土地……你如此保了天下百年太平,这第一善人的名号倒是让别人得了。可见好人不能做得太久,一旦他们习惯了你的存在,百年庇护终究不敌陌生人的一饭之恩。”
尤姜面上魔纹未散,姜奉之的眼曾经只有诗与远方,如今却满是恶意,只想看见青年崩溃的模样。这样的眼神似乎勾起了付红叶些许神志,他认真与尤姜对视,忽的问:“什么是善人?”
玄门掌门问魔教教主何为善,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信,尤姜更是直接横了他一眼,“这个问题你问本座?”
他的怒气付红叶从不回应,此时也是如故,只见白衣青年微笑着拾起盘中素包,将这胖鼓鼓的包子撕下一块儿递至魔修的唇边,声音仍是过往的云淡风轻,“在将死之人眼里,天下无双的剑和充饥的包子是一样的,贵重的是命,命就是价值。”
这样的举动太过亲密,由死对头做出更是让尤姜紧张,他下意识就用扇子拍开了青年的手,末了才惊觉青年此语不像疯话,不由怀疑道:“付红叶,你是醒着的吧?”
这仿佛林间惊雀的眼神倒是让付红叶不自觉笑了笑,他现在神思恍惚,尤姜在他眼里时而是佩剑凤知,时而又是那无法忘怀的故人,连他都不知唤的到底是谁。唯一肯定的是,他看不见魔教教主尤姜,那是他无法度过的魔。忘不了,便只能避而不见。
只要在眼前之人不是魔,他便不必拔剑,不必用沉默与这人划清界限,可以像对待旁人一样柔声细语地答道:“我在守着你,怎能睡着?”
当然,对此话尤姜只有一个反应——这臭小子疯得更厉害了!
正道魁首不发疯怎会对一个老魔头这样说话,尤姜现在的样子连照镜子都觉辣自己眼睛,自然不会怀疑付红叶的审美情趣,只当青年仍在混乱。他懒得去惹怒一个没理智的散仙,只问:“说,是谁对你下手。”
身居高位便注定被人算计,尤姜要将一切局势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没有心思与付红叶论道,只是认真琢磨当前之事,心中暗道,莫非这小子也认为是他动的手,所以用最后一丝理智找上门来?没道理啊,若是如此,他发什么情?
不,确切地说,付红叶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对他发情,难道臭小子暗地里还有个和他相似的姘头?
尤姜总觉付红叶对他的态度不像是在看剑,他嘴里的凤知或许是个人。一想到他堂堂魔教教主竟被当作旁人替身,尤姜的神色便阴了下来,抬手捏住青年下巴,沉声道:“世上有太多修士想取代你的位置,你若继续糊涂下去,天下终要归我魔教。到时你可莫怪本座令天道盟血流成河。”
尤姜现在上了年纪,脾气不比年轻时火爆,因对万事都看淡了,有时还会给人一种性情平和的错觉。也只有当年随他建立魔教的旧部知道,这位教主杀伐果断远胜历代前辈,魔尊有家室,魔君有大义,而尤姜,无法无天,无情无义,他除了自己什么都不顾,是真正的亡命之徒。
付红叶拥有天下第一的修为,却从来拿这样的尤姜没办法,过去二人对峙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他击退,无奈地等着魔修含恨而至的报复。
好在他如今疯了,曾经令他头痛的魔头在幻象中只是一柄闪烁着寒光的利刃。付红叶是天下用剑第一人自然擅长驯剑,他微笑着按住剑柄,手指顺着剑身一摸到底,只柔声安抚道:“乖,这里无人作恶不要急着出鞘,等时候到了我再让你战个痛快。”
神思混乱的付红叶只当自己是在重新收服灵剑,却不知他握的剑柄乃是尤姜手腕,更不知这剑身乃是其修长腰身,这一手摸下去气得尤姜几乎和他一同走火入魔,也惊呆了在一旁候命的独活。
魔教右护法下意识就吸了口冷气,最终还是没忍住,很是怀疑道:“教主,你这是为魔教大业奉献身躯?”
尤姜不可能乖乖被人调戏,早在付红叶凑上来时就一掌拍了下去,奈何散仙的修为着实不讲道理,青年竟是完好无损地接了他的气劲,还直接将他右手命脉握于手心,只需用力便可废了这只手。
和一个疯子同归于尽可不是好主意,尤姜本就进退两难,听了下属的风凉话更是冷冷道:“右护法,本座给你一个任务,现在就去吃顿霸王餐让付红叶宰了你。”
“教主你当我傻吗?找死是你的爱好,我可不学。”
别看付红叶现在是和和气气的,一旦发现有人犯事,这位正道魁首的剑可不会有半分留情,独活自是不会找死,见尤姜神色虽窘迫却无受伤之态,倒是安然地在一旁看戏。
右护法素来只会卖教主,好在忠心耿耿的左护法及时解围,就在尴尬之际,下方忽的一阵嘈杂,正是寸劫依计行事,不偏不倚就倒在秋月白脚边。
犯罪气息的出现顿时令付红叶眼神一凛,他松开了尤姜,以拔剑姿势干净利落地一把扯断魔教教主衣袖,捏着那光洁手腕便义正言辞道:“凤知,有人碰瓷,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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