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儿勾起chuáng榻上的纱帐,澄明的月光如华似练,映照着榻上昏睡着的明霄,药物催发的妖娆绯红已完全消退,此时他的面庞异常苍白,连水润的唇也完全失去了血色,才一会儿的功夫,明霄就像被妖魔吸取了jīng髓,杳无生气,好似一张雪宣,单薄地软在榻上,虽是炎夏,明霄的身子却一片冰凉,还微微打着寒颤,小花儿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贴在心口上,用自己的体温暖和着他,一边冥思苦想:——唐五丫头的醉流之所以名列qíng药榜第一,是因为它并非毒药,令人迷醉狂喜,高cháo迭起如登极乐又不至损伤阳jīng;而那恒chūn名列第二则完全是因为其臭名昭著的魔xing,服食了恒chūn之人将于本xing迷失时陷于yù海,无法自拔,且只能以男子阳jīng暂时缓解药xing,每到月圆之夜又将重新迷坠yù海,任人为所yù为,恒久往复!
小花儿因体质特别,他的阳jīng已完全消解了恒chūn之毒,但明霄的身体却已受到损害。如何能使他固本还原,恢复体力呢?小花儿蹙眉默想,心头一动,已经有了主意,虽无十分的把握,但为了明霄无论如何也要一试!
小花儿转身从塌几暗格里取出一个小盒,从中拿起一枚纤薄的刀片,毫不犹豫地抵在左手腕上深深划开,炙热的鲜血忽地一下从伤口涌出,小花儿咬着牙取出小盒中的玻璃吸管儿,吸取着伤口中冒出的鲜血,再轻轻捏住明霄的下颌迫使他张开嘴,将吸管中的血一点点地滴入他的喉咙,明霄像个毫无生机的布偶,听凭小花儿喂食鲜血。身体的凝血机制很快便使伤口凝固,小花儿就用刀片将伤口再次划开,吸取血液,喂给明霄,如此反复,直忙了快一个时辰(两小时)。
丑时时(半夜一点),再看明霄的面色已渐渐恢复红润,睡态也变得安逸祥和,呼吸平稳深长,连体温也恢复了正常。小花儿轻舒口气,随便包扎了一下伤口,收好器物,一仰身儿jīng疲力竭地倒在榻上,刚蒙蒙胧胧地要睡,就听殿门外传来砰砰砰的轻击,小花儿一个激灵跳起身,放下纱帐,“……是谁……什么事?”他沉声问道。
“翔鸾殿的双福总管来接殿下了,说是今日卯时(清晨五点)殿下便应沐浴更衣,辰时(七点)随王上前往方泽坛祭地祈福。”双敏的声音轻而慢,带着丝窘迫惶恐,好似生怕打扰了他们。
小花儿沉思片刻,从枕边拿起面具慢慢戴上,——此时距离卯时还有四个小时,明霄到时应该能够苏醒了,除了耳后他身上的其它部位好像没有什么吻痕,小花儿暗吐口气,懊丧地以拳击掌,想伴着阿鸾入睡,再看着他在自己怀中渐渐清醒是不可能了。
“双福总管可带了步辇?殿下还在熟睡。”小花儿问着,一边揽起明霄为他换上自己gān净的内袍,想了想,又打开柜子取了一件天青色纱袍给他裹在身上。
过了一忽儿才又听到双敏的声音,“双福总管没带步辇,但咱们殿备有软轿,我和双惠可以送殿下回去。”
“也好,只是注意要稳,别太颠簸了。”小花儿嘱咐着便俯身横抱起明霄,走出寝殿。才转过回廊就看见双福喜眉笑目地站在门边,一看见他们这qíng形,稍稍愣住,随即便又笑眯眯地俯身行礼,“老奴见过杜承徽,给您请安了。软轿便在院子里,辛苦杜承徽了。”
小花儿心里苦笑,这老狐狸说话真有骨头,那‘辛苦’二字怎么听都觉得别扭。明霄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熟睡着,乖得像个婴儿,血色充盈的面孔皎如明月,一直被安顿在软轿里也没惊醒,双福微微皱眉,心存疑惑却又看不出端倪。
“老奴这就送殿下回去了,改日再来给您请安。”说着双福便招呼着小内侍们抬了软轿离开了长华殿。
第72章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暗夜之中,小花儿忽然感到一阵晕眩,不禁倒退两步靠在了殿门上,“少主,唐惜那丫头又惹祸了吧?我替她赔罪了。”一个清润的声音忽然在黑暗中响起,小花儿摇头苦笑,“二姐,今天的事也不能全怪四姐,她的醉流虽然霸道但却并不损伤身体,关键是明浩在明霄的茶里下了恒chūn!”
“——哦?!彩花宫的恒chūn竟然又重出江湖了吗?”晃眼间唐惋已现身在月光下,面色凝重,“当年彩花宫被明霄派人一夜歼灭,听说恒chūn也被付之一炬,因为此药如附骨之蛆太过yīn毒,就是彩花宫也轻易不敢使用,怎么如今明霄倒反受其害了?”
小花儿警惕地四下张望一下,唐惋走上前与他一起迈进殿门,“放心吧,少主,他们全都睡熟了。”唐惋有些担忧地审视着小花儿,“少主,你刚才失血太多,体力消耗也很大,还是赶紧去调息补气吧。”
“呵呵呵……,没什么大碍,那个明浩倒真是大方,竟然赏了我一杯冰蟾茶,不然我还真难对付恒chūn,更别说为阿鸾补血了。”小花儿哈哈笑出了声,眼中星辉璀璨,殊无笑意,“没想到他竟如此歹毒,不仅给亲哥哥下毒,还每每与人一面之缘便yù致人死地!这冰蟾乃天下四大毒物之三,拜他所赐,我倒已经尝试了两大毒物了。”
“恭喜少主功力又得进益!”唐惋嘻然一笑,随即凝神想了一下,“最近几个月这位二殿下好像都在禹州,锦州一带活动,与禹州都督李普jiāo往甚密,而这李普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在旧蜀地方上为所yù为,横行无稽,更欺上瞒下,横征bào敛,而且,他似乎与川西走动颇多,你爹这次从川西回来后曾提到过他。”
小花儿走到那张紫檀大椅旁,忽然回头看着唐惋,目光深湛,“二姐,自从四年前武王灭蜀,大蜀残兵败将退入西川,那里便密如铁桶,针扎不进,水泼不入,我爹虽三次入川却都没有探明他们的真实qíng况,虽然大蜀残将准备向大夏称臣纳贡并进献世子元嘉,但观其形势,西川却并非一败涂地的惨状,似乎还在图谋卷土重来,只是不知其幕后主脑到底是谁?”
话说至此,小花儿心里想到的却是:——元嘉!元嘉!他昨天傍晚还倚在花门边,浅笑盈盈,却又转瞬便去如飞鸿,消失无踪了,今日下毒之事——和他是否有些关联?小花儿默想着元嘉的行踪,却并未宣之于口,仿佛这是一个专属于他的谜语。
此时,银色的月光涟涟滟滟洒满大殿,细霜似的光波在空阔的殿堂内飘流。小花儿默然静立在月光下,激qíng过后的庸倦和失血后的疲乏同时席卷而上,拉扯着他摇摇yù坠,眼前却又浮起了花袭人的醉颜,——三次了,每次从西川归来,他必将自己锁在屋中喝至酩酊,却又并不真醉,脆弱的唇角带着倔qiáng的浅笑,明艳的双眼却清醒得可怕。
身后传来一声轻叹,“事不过三,你爹怕是不会再去西川了。”
小花儿猛地滞住,——是呀,唐惋说得不错,谁都没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掘坟墓,探查自己早已湮没的过往。三年来,亦袅的样貌在他心中已渐渐模糊,但那双狭长妖娆的凤眸却不时出现在眼前,在每一个不经意间袭上心头,不时地提醒他,曾有过这样一只鸾鸟,喜怒无常,yīn狠邪魍,却为了救他,在苍渊之中,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而此时,那只侥幸活命的小鸾惊鸿一现,又即将再次飞赴死地,他却呆立于此无能为力。
“二姐,我看什么时候你还得回川蜀走走,那边一直形势不明,长此以往恐生变故,大夏那边的暗庄也要行动起来,盯紧夏蜀之间的动向,虽然西川和大夏与我大华无甚瓜葛,但毕竟都是夏华之地,如今形势复杂,一触即发,我只怕阿鸾会身受其害。”今天发生的中毒之事已经是一个警讯了,他不得不防,阿鸾与他早已息息相关。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你初入楚地我总是不太放心,唐惜那丫头又太毛糙。”唐惋的话音里带着丝焦虑。
小花儿转身走向内殿,呵呵呵地笑了,“大姐,你真把我当小孩子了?黑水洋的风bào巨漩都奈何不了我,更别提这一座大兴宫了。”
皎皎清辉中,唐惋看着小花儿的身影渐渐没入黑暗,坚定无畏,步履险地也如闲庭信步一般。
小花儿转过层叠回廊,月光辉映下,雕栏玉宇浮浮沉沉,只如过眼云烟,他迈进寝殿,刚阖拢殿门便浑身涌起细小的战栗,下意识地运气拔身飞旋,双掌已于同时向身侧击出,只听‘扑’地一声轻响,chuáng榻边的那抹淡影‘哎哟’闷哼着倒在了chuáng上,“——亦袅,你!”从那独特的慡脆的哎哟叫声中,小花儿认出了亦袅,不仅大惊失色,他飞扑到chuáng边,俯身探看着他的安危,却不料那抹藕色淡影倏地弹起,双手叠出袭向他身周大xué。小花儿这次早有防备,袍袖轻挥,兜兜卷卷便将亦袅的双手裹进了绫绢,只待劲力一吐就可立时折断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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