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生有一瞬的失神,唇边的朗笑渐渐消隐,但却仍留有一丝温暖的笑痕,他望着远处墙上的素纱灯,缓声说道:“我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存在,一命两身双魂,在降生之时,华璃健康qiáng壮,而华璟则势必夭亡,也许是为了缩短我备受折磨的死亡过程,华璟被喂服剧毒,而我奇特的体质,以毒为养,反而使这个本该夭亡的灵魂变得无比qiáng大,而留在宫中的华璃反而像是被剥夺了营养素的植物,成为一个剪影,华璃具有我前世的许多xing格特征,他天真纯良,贪玩疏朗,无心权责,这部分灵魂越来越微弱,如燃尽的灯火,但他也是我,我的娘亲当年为了我而放弃了我,又yīn错阳差的,因为放弃了我而在十六年后又得到了我,因为若没有阿璃这个寄体,在我被明浩击中眉心时可能已魂归天外了,作为坤忘山中的小花儿,我对娘亲没有感觉,但我如今也是阿璃,阿璃对娘亲无比挚爱,两个我慢慢融合统一,再不分彼此,阿鸾,你……到底还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一个我?”
明霄听得怔怔的,继而温存地笑了,抬起手指描绘着景生的唇线,“什么你呀我呀的,睡在一个被窝里了你倒想起问我这话,不嫌太晚了呀,呵呵……”轻笑出口,却一下子被景生的吻压入唇角,明霄低喘着小舌翻卷,尽qíng回应着他的爱恋,景生却蓦地停止了深吻,胸膛起伏地拢住明霄,窘迫地低喃:“不行了,再吻下去,我就又忍不住想要你,你今儿太辛苦,恐怕再受不得了。”
听了这话明霄一阵心跳,慌慌张张地挪动身子往chuáng里逃,景生却牢牢地圈着他,不许他跑,“你慌啥,我……今儿晚上保证规规矩矩地不再碰你了。”
明霄松口气,趴在枕上努力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后身儿里至今还火辣辣的一片酸麻,可真是再吃不消了,双眼迷迷蒙蒙地将闭未闭,明霄细声嘟哝着:“你们大夏皇室数代都子嗣艰难,你娘亲要是知道你不打算添置其他的后宫,恐怕要将你押到宗庙里罚跪了,咱们的事你还是慢慢告诉她吧,可别把她气坏了。”
“好亲人儿,你还是快睡吧,别担心了,这些个难题让我来一一解决吧。”景生的手臂环着他的腰身,却不敢与他靠得太近,飞快地贴过去亲亲他的眼角,便也趴在枕上睡了,心满意足又平安喜乐!
——
翌日清晨,碧空如洗,金阳高照,飞云冉冉,长风迢迢,东林围场东北部山峦重叠,绿野无限,崎岖的山路上,卫无暇与端午各骑一匹栗色小马轻快地跑了过来,在其身后跟着一队禁军护卫。
“娘娘,你也好久没穿这胡服骑装了,如今再穿戴起来,还是这么合身。”端午扭头打量着卫无暇,见她的神色有一丝黯然,心里便也揪疼起来,文帝华宁去世前一直在东林苑修养,当时卫无暇便常着一身胡服骑装陪他在林间驰马漫步,一晃眼,时过境迁,故人已逝无觅处。
“咳咳……娘娘……咱们这么早前去探望是不是有点……呃……有点冒昧?”端午为了打破沉寂,立刻转移话题。
果然,满面戚容的卫无暇听到此言便扭过头来看着她,唇边渐渐露出一朵笑颜,“我也觉得不太合适,可从前天夜里一直等到现在,我可再也坐等不下去了,呆在清晖园里就像呆在个笼子里,心里七上八下的,火烧火燎。”
“嗯嗯——”端午频频点头,随声附和着,“我也呆不住了,昨天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还不如gān脆留在那边守着,可又怕娘娘担心,左右牵挂呀。”
“你说,呃,那个jī汤,他喝了吗?”卫无暇试探地问着。
端午眉头一皱,靠马过去,神秘地低声说道:“哎呀,娘娘,jī汤不是关键,关键是皇上和那青鸾到底如何了,要是真的已然成就好事,那今后天天把他泡在jī汤里也不迟呀,问题是——”
“——问题是这种事qíng我们如何能够知晓,我这个当娘的难道真能老着脸问璟儿你是否和青鸾……嗯……那……那啥了?你看看,我现在都说不出口,更别提去问他了。”
端午一听便笑了,神色笃定,“娘娘也不用问,这种事qíng水到渠成自有天定,轮不到咱们瞎cao心,就以现在皇上那xing子,他若真的已与青鸾心心相印,必会前来和娘娘商量提亲之事。”
卫无暇摇摇头,悲喜莫辩,声音都变得有些萧瑟:“这提亲之事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还真不知从何入手,武王那人……他……他的xing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严苛qiáng硬……对他自己都心狠如斯……更别提对青鸾了……当年他就曾以太子为饵诱敌深入……唉……想想青鸾这孩子也真是可怜……”
端午正待唏嘘,她们已奔入衡峰谷,来到玉衡苑的大门前,禁军首领立刻跃马上前,苑门外守卫的禁军看到来人都是一激灵,立刻吱呀呀地打开大门,卫无暇和端午在众人的簇拥下驰入玉衡苑,刚在前院影壁旁翻身下马,就见苦脸一路小跑地赶了过来。
第129章
“给娘娘请安了,娘娘吉祥。”苦脸边说边俯身行礼,“皇上昨晚上还说今天要去清晖园给娘娘请安呢,没想到娘娘倒先过来了。”
卫无暇和端午随着苦脸向上房正厅走去,一边轻声问道:“皇上起来了吗?……嗯……青鸾殿下呢……他们……咳咳……昨晚歇的可好?”
苦脸微楞,细一琢磨,没有发现娘娘话中有任何苛责之意,反倒充满了一种期盼和关心,便小心的答道:“陛下和青鸾殿下早已起身,已经用过早膳了,都在批阅各自的奏章,愁眉正在后边伺候笔墨呢。”
——哦?卫无暇扭头与端午对视一眼,这两孩子倒真是用功,“咳咳……苦脸呀……昨晚上是你伺候的就寝吗……都是如何安置的呀?”卫无暇想了又想,还是咬咬牙毅然开口。
“呃——”苦脸猛地噎住了,努力吞咽着口水,偷眼察看太后娘娘的神色,见娘娘面色平和,目光温柔,便松了口气,双手紧紧互握着答道:“昨晚上无人伺候入寝,陛下说要亲自照顾青鸾殿下的生活起居,不需别人cha手,陛下没有吩咐我们收拾别的寝室……也……也没有吩咐在内寝中另外搭chuáng……呃……陛下和青鸾殿下……咳咳……应该是宿在一起的……咳……那内寝之中只有一张chuáng……所以……嗯……”苦脸本来口齿伶俐,此时却像没嘴儿的葫芦,短短几句话说得吭吭哧哧的,一边抬手抹了把额头上冒出来的热汗,清凉的chūn日早晨怎么忽然变得有些炎热了呢?
卫无暇和端午却都惊喜地微微笑了,前两天在林光殿中那小青鸾对璟儿还若即若离,神色淡然,让人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没想到只一天一夜的时光璟儿就心想事成了,真不知他是如何办到的,难不成是用qiáng了?
卫无暇忽然心中不安,窘迫地看了端午一眼,发现端午也神色忐忑地回望着她,估计心里都在担心同一件事,“呵呵呵……娘娘……一定是缘分和天意……咳咳……咱们皇上一向温文尔雅……”
端午心虚地嘀咕着,苦脸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又抹了把热汗,——温文尔雅?哎哟,她们是没看到前天万岁爷那一路上的窘态,简直是虎视眈眈!
就在仨人面面相觑,面色尴尬之际,就听通往后院的回廊之处传来轻声谈笑,“我留给你的舰队倒被你用来骚扰我的领海,看我以后怎么罚你!”
“谁让你诱拐我的船工,你……”
“母后……”
“娘娘……”
清朗的谈笑声在回廊尽头的月亮门处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景生和愁眉的低声惊叫,卫无暇一行刚要踏入正厅,此时齐齐转身望去,也猛地愣在厅门口,只见华璟青鸾和愁眉正站在月亮门边,微显局促地看着他们。
“母后,我正要和阿鸾去给您请安呢,您怎么倒已过来了?”景生回过神来,拉着明霄走上前来,明霄悄悄地往回撤手,无奈右手被景生牢牢抓着动弹不得,明霄不想引起更多的注意,只好以袍袖略微遮掩,脸上却已迅速浮起淡霞。
“呃……我和端午看着天气晴好……就……就出来散散步……呃……对,散散步,溜溜马……呵呵呵……”卫无暇本说得颇不顺畅,眸光微扫已看到阿璟和青鸾袍袖下jiāo握的手掌,心内欢喜,竟没忍住嗬嗬地轻笑起来,一行众人却都被她笑得心肝儿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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