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生_多云【完结+番外】(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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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元的声音如此清甜飘渺,转瞬就消失在霞光映照的水流之中了,景生却像一下子被那声音捆住了心肺,窒息的感觉猛地袭来,他轻吸口气,脸上也慢慢浮起温和的笑,“佛祖高高在上,其在人间的雕像也慈悲安详,但我却每每觉得受到愚弄和刁难,所以,我们之间,别管是前因还是后果,都由我们自己担当吧,亦袅,这一生,我爱你就像爱我自己。”

  “但你爱青鸾却远超于爱你自己,所以,当你的身体妄想出轨时,你深爱青鸾的灵魂却挺身而出,阻止你做出任何悔不当初的事……呵呵呵……景生……在灵魂面前……我们的ròu身何其渺小!”小元说着便解下腰中别着的滟痕,双手捧上,“景生,这个还给你,想起夺取它时的qíng景,真的恍若隔世!”

  “亦袅,这……这是你母妃的遗物,理应由你保存!”景生并未接过短刀。

  小元不理睬景生的话只自顾自地将滟痕别于景生的腰畔,“所谓睹物思人,我既然不能思念你,也就不必睹物了。”

  景生深深俯首,河水就如时光,一去再不回头,将所有未曾开始和已经放弃的qíng愫卷入làng底随波带走,“亦袅,我知道你不会再留在此处,老大的愧疚,母后的关怀,或是我的友爱,此时对你反而成了某种伤害,当你能坦然面对这一切时我们再共进杯酒!”

  小元肩头一抖,长眉挑起,唇角的笑意倒越发妖娆,“若是到能坦然面对你时才能共进杯酒,那我们这一生也无共饮之时了,不如现在就饮酒作别吧”说着,小元就取出随身锦囊中的小酒坛和两个玉杯,“瞧,这还是当日在夏阳时你带来的,我们却并未喝成那杯酒。”

  想起当时qíng形,景生不禁凝眉苦笑,他从小元手中接过酒坛,拍开封泥,一股极之清冽甘醇的酒香冲腾而出,就像亦袅的心,长久的封禁,酝酿出的是如许芬芳的沉醉。

  “这才是真正的桂花酿,我与你相比,差之远矣!”景生将酒斟满玉杯,端起面前的珍酿,“后会有期!”

  “后会——”两人几乎是同时举杯,同时开口,但小元那‘无期’二字却无论如何再说不出口,小元稳稳地举杯一饮而尽,一如饮下他此生所有无悔的爱恋,唇边绽放的微笑,沾着浓郁的桂花酒香,好像只是为了掩饰,掩饰心中含泪的喟叹。

  景生也举杯饮尽杯中酒,为所有被弃置的命运,被辜负的心默默祝祷,苍渊崖下,当他们松开彼此的手,也就注定今生不可能再牵手,所以此时,也就无所谓放手,只以酒为酬,送他远走。

  夜色降临,月光如水也如酒,小元挥袖将手中玉杯掷入滔滔逝水,最后回眸望向景生,只见他的脸容,皎洁似月华,唇边还微含笑意,“景生,我走了,你,保重!”话音才出口,小元已腾身跃起,如飞鸿般跳上正缓缓驶来的一艘河船,——景生,在未来的岁月里,让我如何忆起你也如水般清澈,又如酒般醇厚?

  望着蚱蜢小船顺流直下,望着舟头迎风而立的轻盈身影,景生遥遥目注,——亦袅,一路走好,今夜月华如练,伴你吉祥远航。

  ——

  林芳阁位于东安京城的东市北角,正是闹中取静,地利便捷之处,其楼高三层,雕梁画栋,构造jīng巧,林芳阁经营蜀菜楚菜,纯正地道,一向是暂居东安及来往于三地的蜀楚富贵人士聚会餐饮之所,也是唐门布置在东安的一个暗庄。

  景生穿街过巷,还未走近林芳阁,远远的已见其辉煌的灯火,奇的是高阁虽灯火通明,却未觉嘈吵,阁前的街市也整洁安然,仿佛并未因临伴酒楼而沾染污浊。

  景生想着一个多时辰前信步离去的阿鸾,不禁心急如焚,自己虽并无错失,但在此事上,别管是对亦袅还是对阿鸾,他好像……好像都心怀愧疚。

  才踏入宣敞的大门,景生就见一掌柜模样的中年男子迎面走了过来,“这位公子请了,您是与友聚会还是独自用餐?”

  透过蛟纱遮幕,景生一眼就看到来人双眸中的霍霍jīng光,虽只一闪而没,但以景生此时的功力,却已看得真切,不觉低声叫道:“二姐?真是你吗?”

  来人正是独善易容的唐惋,听到这熟悉的呼唤,她猛地愣住,不敢置信地瞪视着面前的少年文士,在他刚刚踏入店门时,唐惋就已觉其身姿不凡,故亲自出迎,以为是来与青鸾聚会的南楚清贵,万没想到,他……他竟是小花儿!

  “花儿,你……”唐惋自有千言万语,但此时此刻却开不得口,脸上易容的油彩阻隔了她所有的感慨。

  “我一切均好,只是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景生走入大厅,透过巨大的琉璃屏风,能看到厅中人头耸动,但却并不显得嘈杂。

  唐惋无声的摇头,这些日子经历的折磨又怎是一个‘苦’字可说,“你也辛苦了,请跟我来。”想到小花儿当日血染华青号,那种惨烈悲壮,不堪设想,最苦的人应该是他和青鸾。

  唐惋带着景生走出侧门,穿过回廊,来到一个花木扶疏的jīng巧小院儿,院中另有一小楼,只有两层,却更加雅致典丽,一看便知是专为特殊贵客准备的。他们刚走到楼门边,一直眼巴巴守在那里的苦脸已闪身而出,惊喜地叫道:“爷,您可来了。”

  “我去前边儿守着,小怡和爹都在楼上。”唐惋轻声说着就转身离开了。景生听出苦脸话中的焦灼,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怎么了?殿下呢?他……他可好?”

  苦脸一下子顿住脚步,随即就快步登上楼梯,“呃……殿下……挺好的……就是……”苦脸吞了一下口水,——就是太开心了点!

  景生才踏上楼梯,就听到从楼上隐隐传来击著轻歌之声,那声音清越悠扬,如山间潺潺泉流,又如林间长风激dàng,景生猛然愣住,那……那分明是阿鸾的声音,难道阿鸾竟在歌唱?细一聆听,那曲调古雅婉转,确是一首楚歌。渐渐的,又有一些歌者加入进来,只低低的附和伴唱,没有一人超越阿鸾纯净明朗的声音。

  景生心中狂跳着,放轻脚步,顺手拉住急急往上跑的苦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楼并列两个大厅,此时楼梯口左手边的厅门打开,一个胖胖的身影闪身而出,还未阖拢厅门,就看到正走上楼梯的苦脸和景生,不禁乍然呆住,歌声更加清晰地从半阖的厅门中飞跃而出,击打在景生的心上。唐窦顺手带上门,趋前两步,只凝目望着景生,并未说话。

  景生站在楼梯口,看着与他对面而立的唐窦,慢慢抬手抱拳,唐窦却一个激灵,俯身就要跪倒却被景生倏地拉住,“大先生,辛苦了,我……万谢!”

  唐窦听着这久违的声音,一时百感jiāo集,竟说不出话来,只反手抓着景生的臂膀轻轻拍打,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先生,可有隔室?”景生轻声问道,一边眼睛瞄向歌声阵阵的大厅。

  唐窦眼眸一闪,明了地点点头,推开与那厅房并列的厅门,歌声哗地一下从大厅中央的折页屏风处传了过来,那是整整八扇紫檀花鸟嵌玉石屏风,隔断了两个原本相通的厅堂,景生走到屏风前,楚歌已到尾声,戛然而止,厅中静了一瞬,随即便响起热烈的击掌之声,还夹杂着纷纷赞扬,“萧公子当真好歌喉……”

  “萧公子歌声不凡……”

  “萧公子请再击著一曲……”赞颂叫好声多为楚言,景生透过一只雀鸟的双眼望向屏风后的大厅,心里便是一惊,只见那布置古雅的厅室中,三三两两地坐着十几个人,虽不至泾渭分明,但从他们的衣着形貌上也能看出夏楚之分。

  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案,长案边坐着一人,啊,那是阿鸾,他头上依然戴着遮帽,秀逸的身子略倚着桌案,似有薄醉,手持牙筷正轻轻敲击着案上倒扣的几个雪瓷小碗,那玉润的手指竟比雪瓷还要白皙,随着牙筷的击打,叮咚玲珑的曲调已渺渺飘起,“咦?这不是楚曲呀?”立刻有人惊声低叫。

  “这是夏歌《离殇》。”一个清雅的嗓音倏地响起,带着一丝惊喜,景生转眸一看,不出所料,正是秦书研,在他旁边坐着文士装扮的小怡,一双黑亮的眼眸逡巡着屋中的众人。

  “《离殇》之词我早已熟读,但《离殇》之曲却是我在夏阳寓居时所学,其曲调古雅质朴,曲意隽永。愿长歌一曲者同唱。”

  明霄的话音刚落,歌声已冲口而起,比起楚歌的婉转清丽,这《离殇》更显豪迈磅礴,秦书研首先击著相合,在坐的大夏文人也相继击著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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