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景生_多云【完结+番外】(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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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驾谨政殿!”双寿高呼一声,轿辇稳稳地抬起向前移动,急促的风雨声中忽地滚过阵阵惊雷,沧琅琅狂响,随即,一道道利闪,龙飞蛇舞般劈开苍穹刺入大地,明涧意坐在辇中,不禁一阵战栗,他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悚惶恐。

  第142章

  景生在东安主持完殿试及琼林宴,安排好政务,便于翌日飞马快船赶往临州,星夜兼程一刻不停,竟与明霄同一天到达宝丰渡口,正要悄悄入宫去找明霄,景生心里还盘算着也许能和他共用晚膳,却在渡口巧遇准备换船回大华岛的唐怡,唐怡告诉他明霄下船后直接去了宗庙,已经走了快一个时辰了。

  景生请唐怡在临州多留几日,约好第二天在大华分号与她会面便也赶往明氏宗庙,景生想着今天是清明,那宝贝人儿一定是去祭拜娘亲了,心里焦急,很想能陪伴在阿鸾的身旁。

  宝丰渡就在吴山脚下,位临宗庙,但明氏宗庙正门大道上宫禁森严,景生另辟蹊径,在宫阁殿顶上飞挪腾跃,冲破雨雾直扑大殿,远远的,鞭挞之声破空传来,尖利如飞芒,混合着寒雨抽在景生的心上,景生倏地皱紧长眉,不详的预感如影随形紧咬着他不放,当他越过屋脊,那……那惨烈之极的场面直撞入眼底,刹那间便令他肝胆俱裂,大脑还凝固于剧痛之中,惨呼已冲口而出:“——阿鸾——!”身体与凄厉的呼叫同时冲向明霄,景生便如狂龙出海急旋而下扑向那个奄奄一息的宝贝,在巨大的刺激下,景生凝神聚气真似仙人鬼魅,托抱着刑架飞檐走壁直奔宝丰渡而去,景生在心里拼命地呼喊:——阿鸾,阿鸾,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

  景生只觉时间已然停顿,天地变为真空,不管他如何拼力飞奔好像都无法冲破胶着的时空,就在他绝望地以为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回到坐船,他却于此时奇迹般的看到了坐船高大的剪影,“阿鸾,宝贝,我们回来了,有救了!”景生嘶喊着腾身而起,抱着刑架跃上船艏,直将在船艏瞭望的苦脸惊得蹬蹬蹬倒退不止,“快,快去大华分号请小怡姑娘来!”景生一边喊着一边冲入后舱,却与奔出来察看的唐怡和愁眉撞个正着,“啊——”

  “啊——”唐怡和愁眉同时惊叫,当看清状似疯癫的景生和他托抱的……血ròu模糊的人形,唐怡和愁眉的惊叫戛然而止,像被bào徒一拳闷入口中,噎得他们俩热泪盈眶,“快……快进来……救……救救阿鸾……”景生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他将刑架轻轻地放在舱室中央,明霄手脚被缚依然趴跪在刑架上,早已陷入了昏迷,景生深吸口气,从腰间拔出滟痕,跪在刑架旁yù斩断铁扣,手却哆嗦着怎么都无法办到,景生激愤得恨不得斩断自己的双手,唐怡冲上前来从他手中夺过短刀,手起刀落,准确利索地割断束缚着明霄的三个铁扣,一边宽慰着景生:“你刚才一直抱着重物奔跑,一下子放松,难免肌ròu痉挛,休息片刻就恢复了。”

  铁扣松脱,失去了捆缚,明霄的身子猛地向前扑跌,景生一把托住他,生怕碰触到他身后的伤处。

  “把他放在chuáng榻上,先要取下他背上钉着的荆条。”唐怡一眼就看清关键之处,沉着地吩咐着,“愁眉,赶紧去烧壶开水。”随即便看向景生,“花儿,船上可有酒jīng或是烈酒。”

  景生将明霄小心地托抱到chuáng榻上,听到唐怡询问竟有一瞬间的呆怔,眼睁睁地看着chuáng上那血红乌赤已扭曲脱形的纤细身影,景生的大脑于瞬间被抽成真空,空dàngdàng的片物不留。

  “小怡姑娘,我去取酒,苦脸,你去烧水,爷南下这一路昼夜兼程,就没怎么睡过。”愁眉说着就快步走到舱房的橱柜前,从里面取出酒jīng和相应的药物,“我们陪爷长大,别的没学什么,对疗伤治病倒略知一二。”

  “景生,你坐下休息一下,别说你这么疲倦,就是正常状态,一个医生也不能为亲属治疗!”唐怡斩钉截铁地说着,“而且,为了不妨碍我们的抢救,家属最好到外面等候!”说着,唐怡就将景生推到门旁的椅子上,“我知道此时让你离开这里还不如直接杀了你,那你就乖乖地坐在这里不要出声也不要动,需要你帮忙时我自然会开口。”吩咐完,唐怡就快步走回榻旁。

  愁眉将药物面纱等疗伤之物排列在榻几上,眼睛却回避着榻上静无声息的血色人影,qiáng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愁眉哑声问道:“小怡姑娘,若是这么取下荆条,恐怕……恐怕殿下受不了……能不能用针……或是点xué止疼呢?”

  唐怡万分难得地牵出一丝笑纹,打开随身携带的锦囊,“我有比针xué更有效的止痛药。”

  一直如身陷噩梦的景生听到此话,又看到唐怡手中擎着的玻璃小瓶,蓦地一震,惊醒了般轻喊:“太好了,我刚才还在想此处没有定魂香如何能制成这药,没想到你竟随身携带着,这下子阿鸾能少受一些苦。”说完,景生闭目略微调息,气走周天,往复数次后他睁开双眼,“小怡,我现在可以了,由你主持抢救,我协助。”

  唐怡已听出他声音中的冷静和笃定,点点头,“那你快过来,我们必须开始了。”

  景生走到塌边坐下,轻轻转过明霄的头,摒除一切杂念和痛念,协助着唐怡将止痛药滴入明霄气息微弱的鼻中,明霄面如金纸,双目凹陷,紧紧闭阖,唇角挂着一丝血痕,他额前颊边的碎发已被汗水,雨水和泪水反复浸泡贴在脸旁,景生忍了又忍,还是伸出手指轻轻拂去他颊旁的湿法,刚要回头吩咐愁眉,愁眉已灵醒地递过来棉纱,景生仔细小心地擦拭着明霄的唇角和脸颊,妄图将那抹死灰色从他的脸上擦掉。

  “花儿,帮我扶住阿鸾的肩膀。”唐怡见景生的眉头已拧成死结立刻开口提醒,景生眸光微闪,将血污斑斑的纱布放在托盘里,抬手固定住明霄的肩膀,力量恰到好处,轻柔而坚定,唐怡小心地撩开明霄纠结的黑发,缠绕在荆棘上的发丝就用剪刀剪断,“花儿,等阿鸾醒来问起这断发之事我可是死不承认的,都算是你gān的哈。”

  唐怡故作轻松地打趣,手指抓紧两束荆条,不等景生有时间反应,唐怡手指运玲决而巧妙地向上拔起,就听明霄于昏迷中低哼了一声,肩背震颤,原来荆条所在的部位露出一片乌溜溜的血dòng,倏地又溢出鲜血,景生已拿起一大片gān净面纱迅速轻按住出血点,“花儿,还有一些棘刺折断在……”

  唐怡此时也满额细汗,不忍心再说下去了,此时,苦脸端着铜盆和一壶开水走了进来,一看榻上的明霄差点失手打翻热水,他平定了片刻才敢再次睁眼,眼中已盈满泪水。

  “我知道有断刺,如果用针镊挑……”景生沉吟着,汗水顺着脸颊滚滚而落。

  “不能挑呀,那殿下怎么吃得消。”愁眉苦脸同时开口,声音近乎凄厉。

  景生咬咬牙,拿开止血的棉纱,“让我试试看。”说着他就运功在手,将手掌贴抚于患处,震动起伏间猛然撤手,掌中已多了十几枚硬刺!

  众人看着那沾染了鲜血的利刺,想像着随着皮鞭的抽打这些利刺反复钉入皮ròu的痛楚,不禁都瑟瑟战抖,未受到鞭刺的小部分肌肤仍是玉白的颜色,衬着周围皮开ròu绽的血红,更显惨厉。

  愁眉哆哆嗦嗦地递上温热的布巾,景生接过来却忽然发现无处下手,曾被荆条覆盖的地方满是血孔,其他的部位则鞭痕jiāo错,皮开ròu绽,血污满满,景生猛然闭眼,悲愤地将手中的布巾掷进铜盆中,“直接上药,这……这怎么清创!”景生嘶声吩咐着,喉咙里像已塞满了碎冰。

  小怡无奈又心酸地点点头,外伤患者本该以清水反复冲洗创面,但……但阿鸾的qíng形显然已经受不住了,“别担心,好在这是新鲜的鞭伤,咱们唐门的金创药可是当世一绝!”

  愁眉苦脸虽已猜出这位小怡姑娘来历不凡,但此时听她如此提及唐门,都是大惊失色,却又不敢表露,两人彼此对视着,都是目露惊疑,“愁眉苦脸,你们俩别大眼瞪小眼了,快来帮着我涂药,我们唐家可从来都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对吧,皇帝陛下?”唐怡一边往gān净纱布上涂抹药膏,一边努力地活跃气氛,在这充满血腥味,充满悲伤激愤的舱室中,她已快要窒息了。

  景生本能地点点头,却完全不知道小怡在说些什么,他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阿鸾深陷的眼睑,为他拭去额角的冷汗和……和眼睫上凝着的泪雾,景生咬紧牙关,调动全身的劲力才能勉qiáng抑制住汹涌的泪意,他的手指滑向阿鸾的唇瓣,那唇瓣像朵gān涸枯萎的栀子花,惨白中带着点点锈色,那是凝结变色的血。看到这丝丝血痕,景生才猛地想起什么,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小玉瓶,倒出两枚碧色小丸,喂到阿鸾的嘴边,明霄此时仍陷于昏迷,哪里知道吃药,景生跪倒在chuáng边,万分不忍地轻轻捏住他的下颌,在他耳边反复反复地呓语着:“阿鸾,阿鸾,乖,吃了这碧露丹吧,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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