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春色_陈小菜【完结】(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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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小缺一愣,沈墨钩已从墨云紫纹的袖子里伸出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来,似花落雪坠般在空气中轻轻一拍,钟游一双吊稍眼登时鼓涨而出,头骨凹陷下去,砰的一声歪倒在地上,一声未吭,双眼兀自睁着,竟就此死了。

  崇光见沈墨钩谈袖毫无预兆的取了钟游xing命,吓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百笙惊叫一声,软软坐倒在地。

  瞬息惊变,苏小缺看着钟游倒地,看着他七窍慢慢渗出血来,看着他临死前歪向崇光的那一眼凝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小缺见过杀人,也亲手杀过人,却从未受过这等惊心动魄的触动,明知钟游冤屈,却因自己的一句话惨死当场。一时心中又是悲愤伤痛、又是自厌自责,更有几分无从宣泄的抑郁。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看到沈墨钩喝完一杯茶,又用一方雪白的软巾擦了擦手,那根根如玉美到极致的手指,竟像引线一般,彻底将苏小缺引燃。

  六把极普通的刀刃执于指间,苏小缺身形展开,已与沈墨钩拆了十招,沈墨钩眉目含笑,似对他此举甚是欣赏一般。

  空气中劲气与刀刃jiāo击的崩崩脆响不绝于耳,两人功力均能内敛不放,屋内桌椅茶壶,竟无一受损,便是近在咫尺的百笙,衣衫发丝都不受丝毫相激。

  苏小缺疾风骤雨一轮快攻下,沈墨钩好整以暇,信手挥洒,淡淡道:“比一年前略有些长进,看来近日颇下了番功夫。”

  说着身子陡然后纵,倒飞出窗外,苏小缺紧抿着嘴,如影随形的追出。

  两人所过之处,花落如雨,枝影颤动,倒似画中景致。

  掠过虎皮石径,及至泄雪清溪,沈墨钩叹道:“已经五十招啦,再让着你,可太不成话。”

  说罢足尖在水中莲叶轻点,一足稍起,点向苏小缺足底涌泉,双手分花拂柳,似快而一招一式纤毫毕现,毫不拖泥带水的清楚明白,刹那间,苏小缺指中刀刃尽数脱手直往水中坠去。

  苏小缺败而不乱,蓦的折腰而下,手指在水面划过,恰恰接住一把刀,一掂一回,轻滑如游鱼,悄无声息的刺向沈墨钩腰眼。

  沈墨钩见他下此杀手,眉间掠过一丝狠色,一掌劈下,激飞刀刃,更将苏小缺手腕旧伤处震出血来,苏小缺刺痛之下,已被一指戳中胸腹要xué,扑通掉入水中。

  苏小缺水xing原本不赖,但被制住要xué,真气凝滞,跟被捆成个大粽子吃馄饨面一般,动弹不得,在水下又如何自救?

  沈墨钩袍袖飘飘,飞至桥栏,立足于上,也不动手救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只静静看着水面涟漪。

  半柱香之后,水底冒上的气泡已经不再均匀有序,而是细碎大小不一,更是紧凑忙乱了许多,显是苏小缺已支持不住。

  沈墨钩依然不动,唇边笑意略有些残忍冷峻,眼睛却紧盯着水面,甚至透过清澈的溪水凝注苏小缺的面容,心中发狠道,敢跟爷动起手来,不给个教训,只怕这小子更要无法无天学不乖,还当自己是在白鹿山呢。

  眼看又过了一柱香时间,水面已没有气泡浮出,平静得仿佛一面镜子也似,沈墨钩这才宽了外袍,又慢条斯理的褪去鞋袜,方腾身而起,潜入水底,揽着苏小缺的腰,苏小缺被淹得仿佛一条软绵绵的咸菜,哪有半点知觉?被半死不活的抱了上岸,平放在岸边圆石上,双眼紧闭,面如白纸,粉润的嘴唇更成了惨酷的深紫,连呼吸都似断绝。

  沈墨钩眼神中闪过几许怜意,解了xué,伸出手掌放置到他的胸口,一股真气输入,又是大力一压,苏小缺张开嘴唇,噗的喷出大股水流,一时睁眼醒转过来,立即撕心裂肺的大声呛咳起来,沈墨钩若再迟上一步,他只怕已摸到阎王的胡子了,刚在生死之间打了个转,苏小缺一脸懵懂的脆弱,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灵动的眼神变得有些呆滞,沉沉转向沈墨钩,却似透过他看向更远的远处一般空茫。

  沈墨钩见他醒来,放下一颗心冷笑道:“胆子越发大了,为什么跟爷动手?”

  苏小缺眼神慢慢凝聚,看清是沈墨钩,却抿起嘴唇,一言不发。

  沈墨钩俯视着他,道:“你又被骗了,当真是愚不可及!看错了人,也杀错了人。”

  苏小缺嘶哑着嗓子,低声道:“钟游是你杀的。”

  沈墨钩悠悠道:“小缺,我早晚会死,无论你认不认我当父亲,这七星湖都是留给你。”

  苏小缺乍闻继任一事,不禁惊疑不定,想起身,却发现浑身全无一丝力气。

  沈墨钩拈起苏小缺一束湿透的长发,道:“你将来既是七星湖的宫主,一言一行,自有无数人为你或生或死,你今日一句钟游该死,才是要他命的罪魁祸首。我杀钟游,只想让你记得,从此不可轻信,不可迷惑。”

  “杀人没什么打紧,但若信错了人,做错了事,只会害了自己。谢天璧前车不远,竟又有崇光这个后辙,你真叫我失望透顶!”

  苏小缺听到谢天璧三字,嘴角微微一搐,却道:“我知道崇光撒谎,也知道钟游冤枉。”

  沉静的看向沈墨钩,低声道:“我也知道崇光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忍戳穿。不想随口一句钟游该死竟当真害了他。”

  沈墨钩双眉一轩,道:“你知道?”

  第四十七章

  沈墨钩双眉一轩,道:“你知道?”

  苏小缺低声道:“钟游是喜欢崇光,可这几年一直对他敬爱呵护,恨不得捧着手心里,更不曾敢有半分亵渎,哪会那般折磨糟蹋?”

  “钟游见到崇光,虽提到他的伤势,但那瓶药我一看便知,只是寻常的烫伤膏药,钟游无意烫伤崇光可能确有此事,但若当真qiángbào了崇光,又怎么会只带着烫伤药?”

  呼出一口气,又咳出一口泥水来:“钟游见了爷,只说心里喜欢崇光,却没半个字越了雷池,想必爱而敬之,从来就没有和崇光真个销魂过……可怜竟是个痴人。”

  沈墨钩微笑颔首:“小缺原不是笨人,只是心肠太软,容易被qíng所惑罢了。”

  扶起苏小缺的肩,让他靠坐在自己身上,轻声一叹,道:“你这样,怎驾驭得了七星湖?这次算是罚过了,崇光我也懒得追究,你下次再糊涂,可别怨我手狠。”

  苏小缺淹得半死,一丝两气儿的,只能任他摆布,心里却对这老狐狸jīng越发多了几分憎恶恐惧,只道:“我不要七星湖。”

  沈墨钩拧过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眼眸中光泽渐深,良久笑道:“若不是想让你继任七星湖,我又怎会默许魏天一跟你走得如此之近?”

  指腹用力擦过苏小缺的嘴唇,直到唇色变得红嫩,似满意了少许,道:“不要七星湖,你怎么对抗赤尊峰?怎么杀谢天璧?难不成你就打算这么糊里糊涂的活死人也似,烂在这烟分剑截院?”

  说着握起苏小缺的手腕,见旧伤处尚有鲜血渗出,道:“这断经之苦续脉之痛想必你这辈子也忘不了,难道还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苏小缺怔怔听着,不由自主往沈墨钩身上靠得更亲密了些,心中波澜起伏翻江倒海一般,过往种种似一条条长鞭,只bī得苏小缺透不过气来,他天xing随意,本来对一切都无所谓,只自由自在的随xing而为,到了七星湖,身安心难安,只模模糊糊的想着杀沈墨钩报仇,对自己却真如沈墨钩所说,活死人也似浑浑噩噩。

  但要做出接任七星湖的决断,却又太难了些,沈墨钩岂是平白会给人恁大一馅儿饼的角色?

  苏小缺想了想,问道:“爷,千年王八万年guī,爷就算不如王八不如guī,好歹活个百十来岁也不成问题,为什么要把七星湖留给我?”

  这小子稍一好些就拿话噎人,沈墨钩虽被王八乌guī堵着心,也不舍得再把怀里这宝贝扔到水底,只得假装没听见:“能活多久本是未定之数。我这一世必定孤独,你好歹与我还有些关系,不给你又给谁?”

  凝视苏小缺的眼睛,神qíng渐渐变得有些危险:“你也别仗着我宠你,就由着xing子胡来,我要抬举你或是糟践你,都只是一高兴一生气的顺手事。”

  苏小缺心中一凛,道:“那是自然,不过爷宠的可不是我,是李沧羽才是。”

  沈墨钩笑道:“我自是宠他……”

  摩挲着苏小缺手腕的细致肌肤,似爱不释手,忍不住叹气调笑道:“若是你肯同我一起,我倒真是别无所求了。”

  苏小缺吓了一跳,忙大声道:“李沧羽的屁股挺漂亮,你戳他的去吧!老子可不是变态,少来惹我。”

  沈墨钩冷哼一声,笑得意味深长风qíng万种:“等着看就是。”

  苏小缺自然不会躺着等着看沈墨钩犯病,忙忙的手脚并用爬起来,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虽十分虚弱,那轻功施展开来和断了翅膀的麻雀一般难看,但好歹扑棱扑棱着,也颇为迅速的离开了沈墨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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