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致终究开了口,只是淡淡答了一句:“对,伤心赌气,都是无聊得紧,我何必自苦。”
他语气中全无qíng绪,殷螭听在耳里却是百味jiāo杂,半晌道:“你要是还恼,那就发作一场也好,gān吗这么死样活气?反正打我骂我,也是你平时gān惯了的,我这一生就注定受你的欺压——就算父皇在世的时候教训我,哪里象你那样揍得狠?偏偏我还甘愿挨你的!我们闹得这般冤孽,前生定是互相都欠了好大一笔债。”
他这句话存心想逗林凤致笑,林凤致也果然笑了一笑,却极是苦涩,慢慢的道:“也真是……真是作孽——我们彼此算计陷害,也尽自够了,可以停了罢!我委实累了。”
殷螭道:“是啊!我们从头到尾,闹了多少年了?人生总共才多少年?小林,我不会再说那种嫌你拦路就要你死的话,可是你也别再跟我作难了罢!这江山是我殷家的基业,我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你白cao什么心呢?就算你偏心安康,他也已经成人亲政,又不是一辈子离不开你这先生帮扶,你做了这些年的忠臣,也该心满意足,歇歇看热闹不好么?何况你自己都说累了。”他抱得更紧,吻得更热,说道:“小林,我折腾我的,你只要不管,就一切累不着。我胜了,还会照样对你好;我败了,也绝对拖累不着你,你回去继续过着没有我的安稳日子——你没有我,还能过得安心舒适;我没有你,却日夜煎熬难受!我到底是个输,你看在我始终输给你的份上,就跟我乖一点儿不成么?我也不要别的了。”
他已经从林凤致的面上一路吻到了脖子里,只觉对方默然中却抑不住身体微颤,猜想多半仍有气恼,却也没准是被自己爱抚得动了qíng——殷螭明知这时候林凤致定然没心qíng欢好,若是只听这几句软话就服帖,那也委实不是平日的他,但自己心中正一团火热,又十分急切,宁可当作他的沉默不是抗拒而是准许,于是更加温柔热烈的亲昵,手也渐渐的伸向了下面。
林凤致突然用力推开抱持,反手便是一记耳光,啪的一响,殷螭脸颊上正着,打得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痛,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两人一时静默相对,夜风从营帐帘门底直卷入来,chuī得牛油蜡烛光焰摇晃,照见林凤致苍白的脸上也是一片yīn影拂动。
殷螭挨了他一掌,倒没有生气,半晌反而笑了一声,道:“小林,我记得你早年说过,摔人巴掌乃是泼妇行径——你这些年越活越娘们了?”
林凤致似乎想往后退,然而背后已是chuáng榻,并无退路,他脸上的漠然之色业已瓦解,却又复杂得让殷螭捉摸不透,看不出他是悲伤还是愤怒。僵持了一晌,林凤致蓦地也笑了一声,神qíng却一片冰寒,陡然一把扯开自己衣袢,反手卸衣,厉声道:“你不就是要这个么——想试试我有没有和别人做过,直接来便是!说这么多废话作甚?”
他用力一甩,身间仅有的那件中单便卸落下来,烛光下jīng致如细瓷般的身体完全 luǒ裎在殷螭面前。林凤致素来有文士的矜持气质,和殷螭欢qíng再浓,都不曾自己主动宽衣解带呈身迎合,此刻忽然这样豁出去,连一心想着此事的殷螭也吃了一惊,不由得唤了声“小林”,但见林凤致并不看自己,只是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睛,分明是个等待的姿势,却是不是邀请,而似挑衅。
甚至不是愤怒,而是深切的失望。
他无法不失望,就象殷螭这时候根本无法分辩一样——因为林凤致说的那句“想试试我有没有和别人做过”,真的是眼下殷螭内心深处最直接的,也最急切、最见不得人的yīn私念头:自那日将林凤致送入俞汝成帐中起,那一腔醋意便开始酝酿着,始终怀疑林凤致业已再次失 身给俞汝成,又或是用了献 身这一招,才能勾搭孙万年带他逃跑。殷螭向来是不惮于以最龌龊的想法来猜测林凤致和别人关系的,而需要证实的话,与其询问还不如用最可信的法子,运用自己的风月手段,在chuáng笫间直接检验对方qíng 事反应,有没有烙下其他人的痕迹。
所以,这不是误会,不是赌气,而是基于彼此间的羁绊与了解,dòng悉的同时不得不深深失望,乃至于鄙夷厌恶。这qíng绪是如此不加掩饰,连一贯没心没肺的殷螭都直接感受到了,尽管在yù 火和醋意双重jiāo织的qíng况下,急不可待的想和他上chuáng,霎时间也不禁退缩了一下。
但殷螭也只是退缩了一下而已,随即便抢上一步,拦腰抱住林凤致,便将他往chuáng上打横放落,笑道:“分明是寻快活,却说得恁地不堪!我们在一起,本来也就是为了做……”这时其实笑不出来,说这样的话,也就是想破一下僵局,免得对方带着恼怒悲愤上chuáng,煞了风景。但话只说了一半,看见林凤致只是闭目不理,面容间一片冷色,身体顺从,心灵却显然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无用,不如直接做事,索xing将话咽了,低头又去亲吻,急急扯开自己衣服,便压了上去。
其实殷螭再急色,再贪恋qíng yù,此刻也是明白的——这种时候,这样qíng势,还要不管不顾的索求欢 爱,并不能挽回林凤致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的心qíng,反而只能使他更加心灰意冷,乃至终于下狠心和自己决绝。
所以在接受林凤致沉默顺从之下隐藏的鄙夷同时,殷螭在缠绵热烈之际也同样在鄙视着自己:为什么明知这样做下去,只会使林凤致对自己彻底死心,只会使两人的关系再也无可补救,却还是忍不住要做?这样不顾一切,就是为了贪求那点yù 念的快活?可是,这分明又不是快活!
是的,不是快活!殷螭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一贯最贪恋的qíng思爱 yù之中,竟也有这般的不快活:分明该是甜蜜,却苦涩有如huáng连;分明该是欢娱,却痛楚有如酷刑;甚至在进入林凤致身体之后,全身燃起火一般的激 qíng时,心底深处也是一片隐然绝望——从来没想过,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光景,qíng 事不能教自己快活,竟是痛苦!
林凤致鄙夷的是殷螭除了色 yù,其他的便什么都不会想,说那一大篇软话,也无非是想哄自己乖乖上chuáng,柔顺合作,从而检验一下分离之后对方清白与否?这对于林凤致来说,实在是最不堪的侮rǔ,而对于殷螭来说,却也实在是最不好意思承认,却又确实如此的下作念头。可是殷螭说不出口的,除了这样的下作无耻之外,还有另一种深切的yù求——出于极度恐惧和无助的yù求。
因为心总是背道而驰,所以如果不占有身的话,便不知道怎样才能宣示自己对他的拥有,甚至不相信他是自己的。
尤其是在目睹死亡的恐惧之后,在将要失去的无助面前,仿佛只有用自己最热烈的qíng 爱覆盖对方全身,使两人都彻底沉溺于yù 海,才能平定自己惊惶不安的心qíng。
林凤致只揭穿了殷螭最龌龊的念头,对这样的心qíng却未置一词,但殷螭觉得,他一定是了解的——了解,却拒绝理解,就象殷螭也了解他的主张他的抉择,却同样拒绝理解一样。这般非因误会、但成裂隙的qíng形,实在太苦楚,太绝望!
可是抱着这样苦楚绝望的意绪,殷螭还是在一面鄙视着自己,一面继续着欢 爱——知道欢 爱的背后便是决裂,却也不愿意停止,而且与痛苦的心qíng相反的是,动作却加倍的温存缠绵,细细挑 逗,款款索求,使得林凤致在寒透了心的qíng况下,也被他播弄得肌肤间每分每寸都似燃着了火,不自禁喘息厮缠,呻吟迎合。这样的反应是殷螭最熟悉不过的,也是最安心不过的:原来他的身体还是全然烙着自己的印痕,并没有一丝一毫外来的嫌迹。
——其实,殷螭一直没好意思向林凤致说破的事是,并不是因为自己风月手段太过高明,能在chuáng上测试出对方有没有别人,而是林凤致在qíng 事上委实太嫩,一直以来只能由人摆布。殷螭几乎从最初开始,就一面摸熟了他的身体本能,一面将自己的习惯在他的反应中烙下印迹,这些小动作虽细微却顽固,林凤致又是于此道始终学不会掩饰装假的人,所以有无扰乱,一试便知。
这其中的区分自是微妙,甚至常令殷螭耿耿的是,连林凤致最早受俞汝成qiáng bào后的留下的反应痕迹,自己也能察觉出来——这一点连林凤致自己都不明白,但殷螭从第一次开始,就发现了他被qiáng bào时即使不反抗,那种异常的绝望悖乱感也刻在骨子里,这也是殷螭后来再怎么勉qiáng他jiāo 欢,却也不想直接bào力侵 犯的缘故:因为不喜欢他承受自己的时候却想到以前的遭遇,也不喜欢感觉到他身上始终很难抹去的前一个人的痕迹。
殷螭一向觉得除了第一次之外,自己再也不曾qiáng bào过林凤致,可是在眼下这一场令自己心底隐约痛苦的jiāo 合之中,却忽然想到了——其实,此刻何尝不是又一次在qiáng bào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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