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要他肯来就好,瓦诺扎没怎么认真的挽留,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就送他出门。
眯起绿色的眼睛看着西雷索林修长的红色身影消失在了带着清冽雪花味道的空气中,瓦诺扎呼吸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吐出来。
望着载有西雷索林的马车消失在了远方的夜色下,瓦诺扎转头,看着身后跟着送出来的塞扎尔,美丽的容颜上忽然一丝表qíng都没有了。
「……过来,塞扎尔,上楼去,我有话和你说。」
有些畏惧的看着母亲像是覆盖了一层面具的容颜,塞扎尔觉得寒气整个向自己裹了过来,从小他就畏惧母亲胜过父亲,成年后的今天,这个一直残留着的微妙恐惧还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
无奈的和母亲上楼,走进一间点着蜡烛的房间,塞扎尔一只脚还没有踏进门,他的脸颊就受到了一个qiáng烈的冲击!
开始的时候,塞扎尔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片刻之后,一阵热辣突兀的从脸颊上蔓延开来,疼痛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思维运做,教皇军的年轻首领才知道自己刚才挨了一记耳光。
错愕的抬头,塞扎尔看着母亲,但是无法从瓦诺扎那仿佛笼罩了一层面罩一般的脸上看到任何表qíng,半晌,他才醒悟什么似的用手背抹去了嘴唇旁边的鲜血。
瓦诺扎的脊背挺的笔直,漠然的收回手,他脸上没有一丝表qíng,bī视着儿子,他忽然冷笑「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你应该很清楚才对——你居然在战争的最紧要关头作出离开前线这种无谋的决定!你还嫌自己的名声不够差,你还嫌佛罗多斯的威望不够大吗?」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的严厉,只是冷静的叙述,却让塞扎尔觉得一阵发寒,他虚弱的辩解「妈妈……是卢克丽佳她……」
「这是理由吗?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一场战役重要呢?她能够和义大利相比吗?你是要统治义大利的人——塞扎尔——」
听着瓦诺扎的话,他绿色的眼睛微弱的qíng绪有了微妙的改变,他直直的凝视着瓦诺扎,然后不可思议的开口「……母亲……卢克丽佳不是什么别的女人——她是你的女儿,我的妹妹——」
瓦诺扎冷冷的截断他的话,尖锐的笑着:「她还是你儿子的母亲——塞扎尔!」
被上等丝绸包裹着的修长躯体一阵席位的颤抖,塞扎尔无法说话,他只能深呼吸着低下头颅,努力平服着自己的qíng绪,绿色的眼睛紊乱而动摇,而他的母亲则完全不在意儿子的感受,她只是高傲的用绿色的眼睛看着他,然后象个女王一样优雅的转身离开,向楼下热闹的会场而去。
对于瓦诺扎而言,今天晚上的价值就是她的再一次胜利,让失败的敌人屈服在自己的意志主席,虽然对手冠着她的儿子这样一个名头——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而塞扎尔所能做的,就是目送着自己的母亲矜持高傲的离开——
第十四章
坐在马车里向自己的府邸而去,在车轮颠簸了几十个轮转之后,西雷索林忽然觉得胃里面有些不舒服。
是刚才的东西没有吃好吗?轻轻按了下胃,觉得刚才酒的味道有些泛了起来,像是渣滓一样让人不舒服的味道从舌头的后面向上反冲着,西雷索林不怎么在意的拧了下眉毛,不一会,堵塞的感觉消失了,不愉快的感觉也消失了,当他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阵像是着火的感觉忽然毫无预警的从胃里一直蔓延到食管——
疼!好疼!
呼吸一下子窒息了,西雷索林脸色一下子变的惨白,下意识的扼住了自己的喉咙,隔着红色的法衣抓挠出了渗透着血迹的抓痕——
是毒药!
清晰的头脑在这种时候还能判断出自己到底怎么了,忍耐着身体内部燃烧一般的疼痛,西雷索林让自己呕吐,把胃里面的毒药吐出来!
神志……开始模糊了……
西雷索林感觉到酸涩的胃液充满了整个口腔,那种着火一般的疼痛开始在神经之中蔓延开来——每一根神经都仿佛沐浴在地狱的火焰之中,一点一点的把血液和意志都焚烧殆尽——疼的无法形容,连骨髓都疼!
听到了自己的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也听到了侍从们停下车子慌乱围过来的声音——但是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仿佛肌ròu、骨头、耳朵、眼睛都变成了化石似的僵硬。
已经根本不知道自己吐的是胃液还是胆汁了,西雷索林甚至听不到因为自己撞到马车地板而发出的巨大声音——一向宛如钢铁一般坚韧的神经在药物的侵蚀之下化做了空白,如火焰一般的疼痛焚烧着最细微的末梢神经——
眼前所有的景物蓦然消失,而他的意识也和消失的景物一样被药物的力量qiáng行终止——不断痉挛的身体中唯一留存的就是疼痛而已——
思维像是被扭断的琴弦一样,全部消失了,西雷索林只能在周围侍从慌忙不知所措的簇拥下整个沉入混沌的黑暗——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从远处而来的车队在他们的面前停了下来,豪华的马车里一个娇嫩的声音急促的传了出来「……把西雷索林大人放到我的马车上来!」
西雷索林的侍从从马车上的标志认出来对方是波鲁吉亚家族的马车,他们根本不敢把自己的主人jiāo给她。
马车里的女子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她gān脆走了出来。
「我是凯萨琳·波鲁吉亚,堪拉普候爵佛罗多斯·波鲁吉亚的妻子——」女子灿烂的金发在黑夜里反she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她秀丽的容颜却在火把下带着苍白的味道「所以……请把西雷索林大人放心的jiāo给我——」
平常内向而懦弱的女子此时像是把积累的魄力全部发挥出来一样,她镇定的吩咐着双方的侍从「把西雷索林大人转移到我这里来,然后去请医生、侍女立刻回府邸去煮绿豆汤——」在此刻发挥了自己血液里遗传的qiáng悍,凯萨琳有条不紊的吩咐每个人做应该做的事qíng,然后和侍从接过了西雷索林回到马车里。
「以最快的速度回府邸。」她冷静的吩咐车夫。
马车飞快的在堆满积雪的道路上宾士着,凯萨琳搂紧了怀里的人,刚才的镇定现在完全不见了,家族qiáng悍的血统似乎在刚才的举动当中消耗殆尽,她像是一只在猫爪下发抖的小老鼠一般蜷缩起身体,只能拼命的抱住西雷索林,阻止恐惧的眼泪从蓝色的眼睛里面滚落出来。
她在心里念着上帝的圣名——上帝啊!
如果她今天没有参加瓦诺扎的沙龙——如果她没有看到西雷索林离开——如果她没有跟着离开——如果她没有发现——如果她来晚了——
天啊!她不敢想象——
努力的眨眼,让已经涌出来的眼泪重新回去,凯萨琳接过使女递过来的毛巾,仔细的擦拭掉西雷索林嘴唇旁边的污物,然后颤抖着把清水灌入他的喉咙——
让他不断的呕吐,再不断的灌进gān净的清水,这样反复不断的洗胃,在到达府邸和医生会合之前是凯萨琳唯一可以做的事qíng。
不可以哭——她这么告诉自己,感觉着手指下的肌肤越来越热,像是着火似的滚烫,一种远比哭泣还要绝望的qíng感尖锐的在她胸膛之中跳跃着——
不断的给高烧昏迷的西雷索林冷敷降温,凯萨琳颤抖着细弱的肩膀,纤细的十指神经质的绞在一起。
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像是在念诵着什么咒语似的,凯萨琳紧紧的握住西雷索林的手指,用力到让手中男xing的手掌都泛起了青白。
因为——我是这么的爱你——跟我的丈夫一样——不,我比他还要爱你啊——
在心中绝望的倾诉着,凯萨琳咬紧了嘴唇,把自己没有权力说出的爱字含在嘴唇之间——
随时会失去西雷索林的不安在血脉之中蔓延,凯萨琳的喉咙里忽然有了呕吐的感觉,在沙龙里吃下的食物开始向食道上涌起,叫嚣着撕扯她敏锐的感官。
拼命的捣住嘴巴,把所有的一切枯涩和呕吐的yù望都咽回去,凯萨琳拧着眉毛,终于无声的落下了眼泪。
大颗大颗的透明泪珠从凯萨琳苍白的容颜之上滑落,滚到西雷索林的额头上、脸上、嘴唇上……
看着自己的眼泪落在他的嘴唇上,凯萨琳抽泣着捂住眼睛,让眼泪从指fèng里落下……
屋子里到处飘dàng着药物的味道,明明那么明亮的烛光因为太多的人穿梭来往而飘忽不定,让那些被投she在妆台镜子里的人影黯淡鬼魅的像是幽灵。
而其中最苍白的一个就是站在chuáng边的凯萨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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