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梳妆镜又将自己打量了一番,她随即转向穆世:“我、我一会儿该怎么办?”
穆世笑道:“到时会有人带领你,你不要怕。”
楚小姐低下头,下意识的要用双手抓住长袍两侧,立刻又意识到这是礼服,抓皱了可了不得。
这时穆宾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见穆世正站在小帐篷前向里面说话,便在后面抬手一拍他的肩膀:“卢比!嘉木仁波切到了!”
嘉木仁波切是不丹有名的高僧,此次是特地赶来为穆世主持婚礼的。穆世素日对他颇为崇拜,所以听了这话转身便走,甚至忘记了向楚小姐告辞。
本地寺庙里的喇嘛们经过占卜,认为今日上午十一点整是个吉时,适合婚姻;所以婚礼的日程表也是完全围绕这个十一点钟来制定的。楚小姐在欧洲生活了几年,西化颇深,最羡慕欧美女子在教堂内举行婚礼,尤其向往那一身洁白婚纱;哪晓得她做了这许久白天鹅的美梦之后,最终还是在佛乐轰鸣和悠长诵经声中,被嘉木仁波切用一条洁白哈达将她和穆世象征xing的围在了一起。
穆世很富于婚礼的经验,所以能够非常镇定的经过这一场完整典礼,丝毫没有慌乱失态之处。楚小姐则一直受着旁人的摆布,在糊里糊涂中就成了穆家的新太太。
典礼过后,楚小姐被人送回宅子后方的那座小楼中,穆世则一身轻松的端了酒杯,开始在厅堂内同前来观礼的军阀士绅们寒暄。满面微笑的在大厅内走了一圈,他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在回到居所更衣之时,他自语似的向普嘉说道:“扎尔贡没有来。”
普嘉蹲在他面前,正在抬手为他解腰带,听了这话就抬头望了他一眼。
扎尔贡是本地一位拥兵自重的土财主,势力一直非常稳定。平时他和穆家就有些不睦,但面子上总还过得去。今日穆世婚礼他居然不肯露面,这简直就是明显的挑战了。
脱下长袍,穆世后退一步坐在木制圆凳上,等待普嘉为他脱下皮鞋长袜:“他们以为我被基沙尔闹了一场,就一定是元气大伤了?”
穿好衬衫长裤,他站起来扭了扭脖子,觉得身上利落了许多:“我说的对不对,普嘉?”
普嘉正单腿跪下为他整理裤脚:“少爷……我觉得……您现在的确是元气大伤啊。”
穆世垂下眼帘,面无表qíng的瞥了他一眼:“为什么?”
普嘉自知是穆世身边第一亲近之人,所以是有话直说,不怕得罪他:“我们前些日子付给楚泽绍那样一笔巨额报酬,经济上面已经很受损失了;营里缺乏武器,要是重新购置的话,又要一大笔天文数字的开销;印度人去年在口岸对我们进行封锁,今年的气候又反常,您从山那边运来的大麻都要霉在仓库了……”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见穆世神qíng平静,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真不知道您为什么要把楚小姐带过来。何必要去得罪楚泽绍呢?反正我们已经回来了,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多好啊。”
穆世回身走到圆凳前再次坐下——然后抬头瞪了普嘉一眼。
普嘉知道自己说多了,就好脾气的陪了笑:“我不说了。其实我也不懂什么,您别往心里去。”
穆世转身背对了他,不言不语。
普嘉走上前去,弯下腰轻声道:“少爷,您不高兴了?”
穆世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旋转,继续背对普嘉。
普嘉蹑手蹑脚的移到他身旁,就见他低头望着地面,脸上神qíng木然,怒意倒是没有的。
“少爷,您该回去见见刚到的客人了。”
穆世抬起头,对着前方翻了个范围广阔的白眼。
普嘉很为难的蹲在他腿边:“您不会是在跟我赌气吧?我随便说说的,没什么道理,您别放在心上啊。”
穆世这回站起来,一言不发的径自走掉了。
普嘉蹲在原地,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宴会一直进行到了晚上。待宾客散去后,穆世和穆宾在餐厅内开了一桌晚饭,相对坐着用餐。穆宾这人没心没肺的就喜欢个热闹,忙了一天还兴奋之极,边吃边对穆世说道:“卢比,楚小姐的确是很美丽,怪不得你——”
穆世放下饭碗,用鼻子哼了一声。
穆宾看他气色不善,便立刻莫名其妙的收敛了喜色,专心吃饭。
晚饭后,他照例在佛堂内长久的打坐念佛,嘀嘀咕咕的和心中的神灵进行着私密的jiāo流。
午夜时分,他离开自己所居的楼房,沿着小路走向后面那座西班牙式建筑——那里已经成了楚小姐的领地。
在女人群中,他先前只和昆迪娅有过两次肌肤之亲;而对于丽迪和莫兰妮,他则是gān脆的毫无兴趣。现在他打算让楚小姐真正的成为自己的妻子;这样对楚小姐好,对自己也好,只是要让楚泽绍气得吐血了。
楚小姐独自坐在新房之内。电灯关着,全靠桌上的蜡烛照明——这也是本地的婚礼习俗之一。暗淡的光影摇曳不已,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其困顿的感觉。
事实上她也是累得很了。依靠chuáng头歪身坐着,她微微闭了眼睛,只竖起两只耳朵捕捉外间的动静。门外们不时响起脚步声,每次她都以为是新郎来了,可最后都不过是仆人经过。月亮都渐渐落下去了,她等的几乎有些痴住,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昏睡的。
终于,房门那里起了响动,穆世走进来了。
楚小姐像被针刺似的猛然坐直了身体,睁大眼睛望向穆世:“穆先生……”
穆世随手关好房门:“邦妮。”
两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后,紧张万分的楚小姐忽然说出了这么句不伦不类的话:“我听有人喊你做卢比,这名字真有趣。”
穆世点点头:“是啊。”
“卢比。”
穆世笑了:“我在。”
楚小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穆世走到桌边,俯身chuī灭了蜡烛;而后摸索着向chuáng边走去。
暗夜中,海妮基骤然惊叫了一声,但很快那声音就被抑制了下去。然后便是隐约的喘息与翻滚声音。
走廊内值班的仆人相互递了眼色,别有心思的窃笑起来。
翌日清晨,楚小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伸手搭向旁边时,却发现身边已经无人了。
拥着棉被坐起来,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卢比?”
卢比不在。
穆世早早的回到了自己往日所居的灰楼之内。在佛堂内消磨了一个多小时后,他起身出来吃早饭,顺便同普嘉讲了和。
昨日婚礼的照片已经被洗好送了上来。穆世从中挑了几张特别喜气洋洋的夫妇合照装入信封中,信封外皮上的落款是:您的妹夫,穆世。
这封信被他派人送去利马。四天后利马方面传来回应:楚泽绍发兵了!
第18章 开战
穆家目前被派去管理军营的是穆宾的独子拉泽。拉泽的大名叫做穆雅,其实一点也不雅,从小就是个犷悍的脾气,和乃父大不相同。
穆宾是个标准的美男子,拉泽青出于蓝胜于蓝,比穆宾还要英俊潇洒许多,又兼年纪很轻,所以笔直站立沉默不语之时,真有美神的风采;可一旦开口,那就完了——他那嗓音和破锣是一样一样的,着急时还会犯结巴。
上半年基沙尔作乱之时,他颇有意投靠一方以便参战,结果被他父亲qiáng行关进家里,不许他跟着胡搅。这回楚泽绍打过来了,他兴奋的跟什么似的,坚决拥戴他堂兄穆世的一切决定。
穆世知道自己那个喜好男风的名声已经传播在外,所以对待拉泽一向冷淡,只怕会引出旁人的闲话来。战事一起,拉泽便跑来要求奔赴前线,他爱答不理的点了头:“想去就去吧,注意安全。”
拉泽喜滋滋的向他一弯腰,乌鸦叫似的说道:“大哥,您放心,我一定为您赴汤蹈火,把姓楚的gān掉!”
穆世很惋惜的看了他一眼:“好。”
美丽的拉泽自此离去,带着五千士兵开赴前线。穆宾自知这回是无论如何拦不住他了,所以也不多说,由他闹去。
穆世在向楚泽绍挑衅的同时,并没有放松战备。他联系到了活跃在印度边境的一位大军火商,毫不吝惜的用他上两辈积累的财富购买了大量武器——虽然这些武器都是流行于二战时期的,不过相对于其它军阀的装备,这也就算是顶先进的货色了。
楚军是天下闻名的骁勇善战,几乎可以和廓尔喀雇佣军相媲美,不过在密集pào火的打击下,也不得不暂时停止了进攻的步伐。拉泽十分得意,以为自己是军事奇才了;穆世也十分满意,以为楚泽绍这回该知道自己的厉害了。可惜就在穆氏一方沾沾自喜之时,穆家后院却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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