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账号的关注者只有两位数,几乎都是僵尸粉,只有一个人给他连续几条微博都留了评论。看时间,评论都是最近发的,可能对方突然发现这个账号,产生了探究心。文灏没看到这些评论,自然没有回复。
此时,jiāo代完全部过错,并没有迎来爱人惩罚的应安年再次点开“见习人类”的微博评论,在最新的那个问题“你和他怎么样了”后面打字回复。
“我们订婚了^_^”
夜深了,应安年侧躺在病chuáng上,抱着长发青年陷入许久未有的甜梦。
敲门声忽然响起,响到第三声应安年才惊醒。他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青年身下抽出来,仿佛担心吵醒他,起身开门的速度有点慢。
外面是夜班护士,门刚开了条fèng儿她就急道:“我愿……”
没头没尾的半句话说完,她转身就走,看都没有看应安年一眼,步态自然,好像她刚才并没有来过。
应安年:“……”
这可能是个值班值懵了又不善jiāo流的护士,发现自己敲错门就用失忆大法,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应安年没在意,轻手轻脚回去继续睡。
早上第一个见到的人是上班积极的严医生,遇到应安年这样不愿意放弃的家属,他也总是早早就来看看。
应安年和他打招呼,严医生走到近前,开口第一句竟是:“生日快乐!我就在你身边!”
那声音饱含qíng感,应安年看着这位中年男医生,眼神都变了。
“严医生知道今天是我生日?”他谨慎地问。
“什么?今天是你生日?”严医生的语调恢复了正常,“生日快乐,应先生。”
他们说了几句文灏的qíng况,没什么新内容,严医生也再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第二个来的是护工,在应安年面前总显得恭谨、多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年轻小伙儿敲门进来后没有第一时间清理病房,反倒直愣愣地看着应安年道:“我是文灏,我就在你身边,一直在!”
然而急切的一句话后,应安年再看,小伙儿还是那个专业的模样,脚尖一转就要去打扫卫生。应安年在的时候,病人身边他是不需要去的。为了对得起酬劳,他只能跟已经很gān净的病房和其他琐事较劲。
“你刚刚说什么?”应安年压下眉毛。
“啊?”护工摸着抹布,想了一下才道,“我说您好。”
“后一句。”
“后一句?”护工困惑不已,被应安年的眼神看得怕怕的,“没没有后一句啊。”
对话停止,护工被放过,然而他gān活的时候还觉得应安年的目光在追着他看。自己是哪里没做好,惹到这位大老板了?
应安年也在自问:是我的jīng神状态不对,出现幻觉了吗?
周围的一切都很正常,应安年反复回想,本来很确切的记忆越想越模糊,好像他听到的那句话真的是幻觉。
可突生的喜悦已经在心房跳动,越跳越用力,越跳越大声。就算那是幻觉,他也想再幻觉一次。
想到什么,应安年凑到文灏耳边,小声说:“如果是你,下次你就说……我不会再离开你。”
等待度秒如年,自觉降低存在感的护工没有再开口,房间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寂静,直到换营养液的白班护士进来。
“我不会再离开你。”护士看着应安年的眼睛说。她语速不慢,但也不快,应安年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话音落下,护士同样像不自知地失忆了几秒,利落地挂好营养液,检查一遍仪器就走了。躺在这里的文老师太让人心痛了,她们都不敢多看,表现不专业也可能丢工作。
应安年没有拦下她求证,喜悦化作沸腾的热泉,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真的是你!”男人的眼睛亮过窗外的夏阳,“附身一个人只能说一句话是吗?有时间间隔吗?有没有年龄限制?距离呢?我去人多的地方你能不能跟上?”
护工小伙儿从洗手间出来就见雇主大老板对着空气低声念着什么,面色激动。这有点奇怪啊,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去外面,您有事……”就叫我。
应安年根本没有注意到他,脚下飞快地出了病房。
小伙儿走不了了,看了看病chuáng上那个比画还好看的人,他摇摇头感慨:“病人这个样子,家属又伤心过度脑子出问题了,可怎么办哟?”
应安年的目标是医院门诊楼的挂号大厅,那里人最多,也最不引人注意,但他去的路上“文灏”就接连对他说话了。
楼道里独自走过的家属:“不要急,慢慢走。”
转角处的清洁工:“你去哪里我就能跟到哪里。”
埋头走路的护士:“根据每个人大脑qíng况的不同,我可以停留的时间不等。”
空空电梯里打哈欠的医生:“这个可以久一点,但最多十来秒,久了我怕伤害他们的大脑。附身这个词有点可怕,用‘借体’好了,好像还是不好听。”
应安年开始会下意识地回头看之前说话的人,多听几次就自然了。他只要放慢步速,散步一样地向前,路遇的单独行动的人就会在擦肩而过时被文灏短暂“借体”,对他说话,而他要说什么,对着空气说就好了。
走出住院楼,应安年已经掌握了与文灏jiāo流的新模式,大脑也恢复了一些冷静,急问:“这样对你有损伤吗?难受吗?”
门边魁梧的保安温柔地回答他:“放心,我一点都不难受。”
第88章
文灏“醒”来时他已经被应安年带回国了。
遭受重创,兼之灵识远距离彻底离体,理论上他必定无法再返回躯体,会在短时间内失去自我意识,变成天地间一缕没有认知能力的能量,一种“死物”。
他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但当那一刻到来,他别无选择。
可是黑暗只吞噬了他一段时间就退走,他以为会失去的思想还在,记忆还在,能力也还在。但是,他回不去自己的身体了,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会被弹开。
文灏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看样子,他只能作为无形的灵识存在了,以应安年为圆心。
是的,牵引着他的不是他自己的身体,而是应安年,他只能在应安年方圆二十米内活动,或者说漂浮。
不能拥抱应安年,不能为他做任何事,文灏焦虑又悲伤,但这已经比原以为的结果好多了,他可以一直看着自己的爱人,陪在他身边,尽管对方并不知道。
文灏有办法告诉应安年自己还“活”着。
恢复意识后的一通折腾,让他发现自己进入不了原身体,却依然可以侵入他人大脑,控制他人的行为,且比从前容易无数倍。虽然担心损伤别人的大脑,他不会多停留,可真要做起来,在别人的脑中来去,对他来说就像穿衣脱衣一样容易——哦,对现在的他而言,穿衣脱衣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然而在弄清楚qíng况后,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文灏还是决定:就让自己不存在吧。
失去他,应安年会伤心难过,也许会消沉几个月,甚至几年,可他的生命还很长,文灏更愿意见到他开始新的生活,找到新的能够与他相互扶持的爱人,而不是念着一个连触摸他都做不到的虚影。
那时,自己看着也会感受到幸福吧。
文灏低估了应安年爱他的程度。
这确实是个心志坚毅的男人,他很难被打倒,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自己的责任,可也意味着,他认定的人,他绝不会放手。
文灏时时刻刻守在应安年旁边,看着他想各种办法找回自己,看着他亲力亲为照顾那具无知无觉的身体,看着他努力规律生活、认真工作,不对身边人倾泻负面qíng绪,仍然吃不下、睡不着,日渐消瘦。他不放弃丝毫希望,坚持向前,表面还是那个帅气利落的jīng英先生,内里却已千疮百孔。
文灏感到自己的灵魂也被一根巨大的尖刺穿透,一秒不停地往下滴血。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过程,过程都会过去。
过不去。
发现应安年去取戒指时文灏就开始恐慌,当应安年真的在生日这天向他,向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植物人求婚,灵魂被疯狂撕扯的疼痛和铺天盖地的后悔一起到来。
文灏知道,应安年说要与他相伴到老,到死,他就一定会做到。
不!不!文灏无声呐喊。但他马上又在心里拼命点头。
“亲爱的文灏先生,你愿意答应我的求婚吗?”
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
可惜无论他说什么,那个人都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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