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懒得跟这婆子掰扯祖母的那些个心机,只单刀直入地问:“我只问你一样,尧二少将玉珠带回府里的qíng形是怎么样的?”
柳妈当时虽然也被一并带回了行馆,可是由于当时她被侍卫申斥,又因为自己年事已高,形貌不够整齐,被那个主掌行馆事务的锦书嫌弃,只言说这等老妇满脸褶皱,通身土气会玷污了人眼,仔细冲撞了二少。所以入行馆后,柳妈未得近身伺候六姑娘,只被带到了门房那里候着。
至于那行馆里是何等qíng形,她上哪里知道?可是柳妈又一琢磨,出了这样的枝节也好,大少爷就算再痴迷着六姑娘,现在也该清醒一些了。于是便大着胆子道:“大少爷,您问我这话,婆子我可回答不上来,总归是男女关上了房门的私隐,内里的细节,恐怕只有那位二少和六姑娘才知。我这外人如何知道?”
萧山如何听不出柳妈话里的映she之意?当下憋闷了一天的火气,可算是找到宣泄之口,只抬起一脚朝着还要再言的柳妈踹了过去,只踹得婆子脚跟踉跄,哎呦一声便坐到了地上。
萧山在仆人的眼里一向是寡言而有礼,下人们做错了事qíng,也不过是申斥几句罢了,打骂仆役这样的事qíng是从来没有过的。
可是这一遭却是开了戒,收了脚后,指着柳妈的鼻子低声道:“你跟在老夫人身旁这么久,竟是拿自己当了萧家的祖宗,浑忘了规矩不成?你嘴里的内人外人是如何区分的?六姑生病晕倒,你这当下人的不一力维护了她的周全,反而事不关己地在那说着闲话玷污主子的清白!只你这等人,就在祖母的身旁,也不过是搬弄是非,搅得萧府不宁罢了!”
说完便高声喝令守在屋外的壮仆进来,只用抹布堵了柳妈的嘴,捆绑之后,便吩咐jiāo给人牙,分文不收,又使了车船银子,叫他将这婆子连夜远远地发卖去南方,再不得回来便是。
料理了柳妈后,萧山深吸一口气,只命人将珏儿一并叫到屋子里来。
珏儿刚刚服侍了六谷姑娘洗漱,正端着脸盆出来,便被唤入了萧山的房中。
珏儿向来是有些怕这位大少爷的,连忙放下脸盆恭谨施礼。
萧山松了松衣领,冷声道:“听柳妈说,你一直在行馆里近身服侍着六姑娘,我问你,尧二少请六姑娘入行馆可谓何事?”
珏儿老老实实地道:“那二少看了六姑娘送给陶神医的玉盒甚是喜爱,听闻乃是六姑娘亲手雕刻的后,便请有恙在身的六姑娘入行馆将养,顺便切磋一下玉雕技艺。”
这话若是明眼人一听,其实也是不大顺畅的,奈何小丫鬟说得认认真真真掷地有声。
萧山的脸色渐缓了缓,有些怀疑道:“切磋玉雕技艺?”
珏儿拼命点了点头,有些替自家姑娘沾沾自喜道:“临行时,二少还命侍女用来了一盒玉料给六姑娘,说是让六姑娘替他雕琢一套玉簪,说是回去送给母亲的手信小礼。”
这番光景便有些让人可信了。萧山又想了想玉珠的qíng形,当初被迫嫁给王家的时候,玉珠是眼中含泪,迫着上的轿子,红红的眼圈看得人心都碎了。
可是方才她出了行馆上轿子时,神态如常,没有半点异样,想那尧少二十有八,接近而立之年早已经不年少,在宦海里浸染多年,该是何等肚满肠肥的模样?若是真被这等人迫了,玉珠怎么会这般镇定?
于是这么一想,心内的郁气竟是消散了许多,只吩咐着珏儿妥善照顾着六姑娘,以后再有这等qíng形,当自想法子先与他联系才是上策云云。
一时料理的自家的事qíng,萧山想了想,还有一人之口要堵,那便是自己的那位权贵同窗温大将军。
以前拜求而不得为见的温将军,这次倒是很顺利地拜访到了。
温将军也是刚刚才从行馆回来,脸色依然不大顺畅。见了萧山之后,径自问道:“令妹……可好了些?”
萧山不yù温将军误会,再一时漏了口风,坏了玉珠名节,便连忙将“切磋玉技”一事说给了温将军听。
那温将军听得有些直眼,可是想了想尧二少这一路西行的qíng景,这位贵人衣食起居甚是讲究,对待茶道诗画一类也喜爱吗,可是走这么远的路途,竟然不带一个侍妾,就连他特意安排下来随侍陪酒的貌美乐女近身时,也仿若看到肮脏鼠虫一般会蹙眉躲开,由此可见,尧二少是不大喜女色的。
虽然那萧家的六姑娘美若天仙,可是这等不解风qíng的京中二少,还真是有可能只是看重了六姑娘的手艺。
如此这般向来,温将军也松缓了脸色,不再羞恼没有喝上眼看到嘴,却被人横刀夺爱的浓汤。
一时间昔日的同窗倒是重拾了几许旧日的qíng谊。
萧山除了担心玉珠的名节外,更心挂祸临萧府的祸事。于是便旁敲侧击地向温将军打听此时。
哪里想到温将军竟是半点的推脱犹豫都没有,径自慡快到:“此事虽然gān系重大,然你们萧家领了皇差多年,岂能只因为玉雕的瘸腿便尽数抹了去?此番尧二少虽然解了官职,却也皇帝委任调查此事的特使,重点便是详查此事。虽然一时因为差使繁忙,不得与萧兄相见,我可是没少替萧家美言啊。据二少所言,已经拿下了那玉雕的经手人,你们作坊的大师傅古万仁,这内里gān系重大,听说已经擒拿了许多的要犯。但是大体上,应是不至于祸累你们萧家……”
其实这内力的隐qíng,其实没有温将军多大的功劳。可是现如今他也是正好顺水推舟,给同窗做了人qíng。
忧心多日之事,竟然是这般轻松地化解开来。萧山心内的确是对温疾才赶紧涕零,当下便是客气地邀请温将军在闲暇时,来萧府饮酒,萧家定当倾力盛宴款待。
温疾才想着要再见那六姑娘一面,自然是满口地应承了下来。只说待这位二少回京,他便前去府上拜访。
第12章
既然半屏山事罢,即刻便可回转。
萧山不愿在此地久留,便命仆役整顿了行装,返回了萧府。
可是玉珠心悬着陶神医是否肯为王郎救治,等到快要出发时,终于等来了陶神医的一封亲笔信,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个小布包。
玉珠打开信一看,信上一行行云流水的字体写着:“拙技而已,不及乃父半分,既是故人之后求医,何苦这般市侩?所医何人耳?只管说来。”
玉珠读了一遍,便去解开那布包,里面竟然是她先前赠与老先生的那个玉盒。只是现在这玉盒,竟然被碎成了几瓣,再不复先前jīng美圆润的模样。
玉珠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而一旁的珏儿也忍不住低低惊呼:“那老叟若是不喜,只管送回便好!为何要将好好的东西砸得细碎?”
不过,待玉珠纤手夹起一块碎片,凝神仔细去,顿时双颊羞得绯红一片。
她雕的这只玉盒,纵观西北诸位玉匠,可以说技压群芳。可是陶先生却是见过她父亲袁大师雕工之人。有了比较,老先生自然也能觉察到她急于掩盖的瑕疵——这玉盒猛一看,做工完美,可是若是透过雕花细细去看最下面镂空的那一层,便会发现一些细小的不为人觉察的粗糙之处。
而现在老先生将玉盒砸碎,原本隐藏在镂空雕花后面的毛躁顿时无所遁形。一下子让人发现短处。
老先生的那一句“技拙”看似刻薄,实际是也是提醒了她——同父亲出神入化的雕工相比,自己相差远矣!
也不知陶神医是从何人之口听闻了自己乃是袁大师之后的事qíng,可是这般语气,的确是警醒着自己,她的匠心之路还远着呢。
玉珠抿了抿嘴,提笔回信,除了写下了敬棠的家宅病症外,另外郑重加上了几个字“玉珠受教,唯有一谢。”
于是等到将信送走后,人也上了马车准备回转,这一路,她只是低头沉思,半响静默无语。
听闻萧山回来的消息,五小姐萧珍儿最是激动。早早便拉着四哥到府门外候着。一看到马车够来,只差拽着罗裙直奔过去了。
若是往常,她自然要缠着大哥讨要出门归来的手信,可是今日,却是先携了六妹玉珠的手,直拉着她先回转了自己屋内。
也不待玉珠解开外氅便急急问道:“你可见到了温将军?”
玉珠笑着解一边解了扣子一边道:“可是用小炉烤了红薯?闻着怪香的。”
五姑娘有些发了急:“怎么越来越像我大哥,平白拿话儿吊着人的心肺,好妹妹,快说给我听,一会剥个大个甜瓤的给你吃!”
玉珠逗弄够了五姑娘便笑着道:“不过是在驿站旁见了一面,我当时脸上起了红疹,不方便着见人,只与他问候了几句,旁的就没有了,你若再要问问将军的事迹,恐怕是要找大哥才得了详解。”
萧珍儿虽然没有问出什么详qíng,可也没有问出什么不妥,一时只觉得悬挂了几日的心可以妥帖的放回肚子里。倒是起身去外屋的小炉子那,用手帕包着铜筷子从炉膛里掏出一个烤透软糯的红薯出来,用糙纸包着去了皮儿,递给玉珠吃。
若论起萧府的这些兄长家姐们,除了远嫁京城的二姐外,玉珠还是比较愿意同萧珍相处的。虽然这位家姐不似二姐那般聪慧机敏,为人又不大会看眼色,说话常常错了峰机,可是喜怒俱是挂在脸上,隔夜的仇恨,转眼间便尽忘了,总是比与处处加着小心之人相处要来的轻松惬意些。
于是就着热腾腾的红薯,又喝了两杯枣茶,随后又连吃了两块红薯。看得五姑娘有些直眼。萧珍儿虽然鲁钝,可是到底是与玉珠一同长大的,看她一口接着一口的,便道:“可是心里不痛快了,怎么这般能吃?”
玉珠笑着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吃了你几块薯,心疼了不是?”萧珍儿笑着道:“几块薯而已,只要不抢温将军,我的尽是随了你!”
玉珠听到这里,却微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不过萧珍儿只顾着也跟着抢吃,倒是没有觉察。
不过这么一嘴馋,竟一时吃得饱足,便也没有去前厅用饭。
可是午饭可以不吃,回家总是要去向祖母问安的。
玉珠事后从珏儿的嘴里听闻了大哥发卖了柳妈的消息,不由得心有略有些惆怅。大哥从小就是萧家的嫡长子,做事虽然稳重有路数,可是富家大公子的毛病难免也是有些,单是这自以为是,不替他人考量便可算为一桩。
那柳妈说几句嘴,对她来说其实无足轻重,可是这么一发卖,便招惹了大事。这样一来,老夫人的满腔怒火岂不是全都宣泄到了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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