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趁这机会,一边用竹竿挑着桑葚,一边与尧姝亭说道:“事已至此,尧白两家现在全无联姻的可能,那白七少虽然与袁妙儿分开了,但是舒婷你要……”
尧姝亭明白玉珠的意思,只轻轻撇了嘴角道:“别人用过的,我岂会去捡?嫂嫂你放心吧。”
玉珠原本听了袁熙起话头时,便暗自担忧,因为她知小姑子与那白水清到底是有了手尾的,如今白水清若有悔意,依照当时二人qíng浓时难解难分的样子,很有可能死灰复燃。
尧姝亭是尧暮野的妹妹,这兄妹二人的世家骨髓里似乎都有些没长好了的不安分。到时候小儿女再捅出个什么丑闻来,她这个新入门的小嫂嫂当真是有些承接不住的。是以才立刻提醒尧姝亭。
可没有想到一个月前提起白少,还会湿润眼角的尧姝亭,如今却是满脸的不在意,似乎那一段往事早就成了过眼云烟一般。这还真叫玉珠有些意外之感呢。
三个女人散了一会步,待得回转时才发现,相聚的男子里又多了个人,几个男人似乎喝得正酣畅,竟是剥掉可衣衫,赤膊着上身,在一起聚饮。
玉珠一向知道京中的贵族里有打赤膊饮酒的惯例,似乎只有这样才可表现出君子坦dàngdàng的胸怀,只是这样聚饮的方式只会出现在清一色男子的聚会里,她并无缘得见。
没想到在这行宫的花园子里,尧暮野竟然带头失了体统,光着膀子聚饮了起来。
待得走到近处时,三个女子都有些大惊失色,原来这几位王侯里多出的那一位,竟然是当今的皇上!这今天是刮的什么邪风?君臣这般联谊,是否有些失了体统?
皇上自然看到了三位女子大惊失色的样子,只笑着道:“酒若尽兴,当我尊卑上下之分,朕与尧卿白卿还有小皇叔在年轻之时,经常一起外出游历,于市井间赤膊畅饮,甚是尽兴,没想到今日倒是重温了年少的旧梦,还请三位也莫要拘谨,自当与我们一同饮酒便是。”
原来,原来这皇帝也是耐不住大殿里群香袭人,但又因为是始作俑者,只能qiáng制忍耐,应酬一二之后,便找借口将大殿甩给自己的爱妃们,这才早早的走脱了出来,没想到却遇到尧暮野跟白水流等人在这里饮酒,于是又起了xing子,只叫跟随的太监侍卫走远一些,又搬来四坛烈酒“碰面愁”。
这酒甚有些名堂,因为酒xing太烈,饮酒之人往往会做出些丢丑现世的事qíng来,待酒醒之后无顔见人,是以取名“碰面愁”。这也是君臣几人在年少时最喜饮的佳酿之一,没想到在行宫这里倒搬将出来,倒是可以重温一下年少轻狂的旧梦。
玉珠以前便听说过,太尉年少时,曾经与还是太子的皇上一起饮酒,结果太子与太尉还有白水流,借着酒兴,痛打了北域来使的往事。也不知当初喝的是不是就是这“碰面愁”
只是这酒热xing太大,喝着喝着,几个人也就顾不得什么礼节,解了衣衫一起畅饮了。广俊王喝得甚是尽兴,只是站了起来,拎着酒坛往皇帝的嘴里倒,然后一起哈哈大笑。
几位女子自然不能如他们这般牛饮一番,便一旁的小桌落座后,命侍女送来几只小瓶盛装的果酒,借着瓜果,小盘的腌制菜肴,轻酌浅饮起来。几个男子先是一番痛饮,待喝得全身舒畅后,说起政事,皇上便谈到了东线的海防事宜。
白水流的意思是希望江西水军营接替尉迟将军在东海的防务线,让这支新组建的水军得些历练。
可是,尧暮野却不甚同意白水流的建言,只说东线乃是海线防务的要害,江西水军营虽然船队jīng良,但是将领士卒经验不足,不足以接替尉迟将军。而白水流认为尧太尉建言虽然中肯,但是这问题也很好解决,只需要尉迟老将军手下的将领调拨一些,重新编入江西水军营中,便可以提高新军的战力,待战了几场后,士兵皆成了老卒,有了历练,与老军也便相差无几了,也解决了尧暮野的烦忧。
白水流的的建言得到了皇帝的赞许,并问尧暮野的意见如何。
尧暮野没有说话,因为白家组建的江西水军的确是装备jīng良,就像在龙舟大赛上白水流所用的龙舟一般,皆是海外匠师的力作。
事实上,这次出巡行宫所用的船只,也皆是白家船厂所出,因为行驶平稳而且速度极快,得到了群臣的赞许。白水流经过许久的筹谋,终于可以向大魏皇室展现出白家新的筋ròu脊骨了。
而尉迟老将军的水军装备落后也是事实,尧暮野若是此时极力开口反对,倒是有结党营私,不顾及朝廷社稷的嫌疑了。
因为就像白水流所言,若是江西新水军的装备兵力,加上尉迟老将军的旧部的话,的确是如虎添翼,珠联璧合。所以,尧暮野一时也不好开口反驳,事实上,尧暮野从今日皇帝主动开口提及此事,便觉察到,这恐怕也是圣心所愿,大约是皇帝早就跟白水流商议好了的,此时反驳,也不过是被皇帝更加猜忌罢了。
但是此举若是得以实施,从此尉迟家对水军的掌控将大打折扣,事实上尧暮野在水军上的掌控就是要被白家给架空了。大魏靠海,绵长的海岸线上有许多的城镇,每一地度驻扎水军,有了水军,便掌控绵长的海线。
而朝中人都知,尉迟老将军绝对是尧暮野的嫡系。此番水军改革,实在是打在了尧暮野的脸上,更是要削弱了尧家在水军上一家独大的现状。
虽然此时君臣聊的并不是什么机密,也不怕有女眷在一旁听得一二,但是玉珠对于政事不甚关心,所以听得也是一知半解。
但是她注意到,袁熙却一直不曾再开口与她们闲聊,而是一边慢慢地吃了瓜果,一边聚jīng会神地听着那一边的君臣之言,而当听到皇帝赞许了白水流的谏言时,她的脸明显松懈了一下,又开始笑着与她们言语了。
玉珠这一刻,突然明白了袁小姐在庙庵里的寂寞煎熬。更是有些明白,就算没有当初的尧白相争,这位袁熙小姐也是注定不会跟尧太尉成为神仙眷侣的。
她的心可是比较一般府宅里的女眷们要深奥得多,想必袁熙渴望的并不是闺房里的夫妻闲乐那般浅显,可惜尧太尉却最恨女子gān政,若是娶了像这般喜欢掌控别人的女子,也不知会是怎么样的qíng形?
一时喝得酒坛尽空的时候,君臣的这一场赤膊酒宴才算散了席。
玉珠听侍女说起这“碰面愁”的厉害,担心太尉夜里耍起酒疯。
正好之前采摘了不少的桑葚,于是叫侍女用清水洗净后,取了纱布包裹,挤压成汁,又勾了槐花蜂蜜调配成醒酒的桑葚果汁给太尉饮用。
可是尧暮野却碰都没有碰那桑葚汁,只是半躺在靠窗的软椅上,声音低沉地说:“没有喝醉,何必解酒?”
说这话时,太尉解了发冠,满头的青丝披散下来,让俊逸的脸上布上了一片黑影。
玉珠轻声道:“听说那酒劲头甚大,太尉还是喝了罢,免得第二日头痛。”
太尉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却没有看她,只是冷冷地说:“物是人非,人不再年少,酒味也失了味道。”
第158章
玉珠听到这,她的心不知为何微微一酸。尧暮野在她眼里一向是傲横的无法无天的样子,可是现在,玉珠却觉得他如被多年老友联合出卖的愤怒却无望的少年一般……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到底是酒意翻涌上来,尧暮野顺势倒入了她的怀中,虽然他嘴上说没有醉,可是身体确实有些发软的,只将脸埋在她丰盈的胸前,微微转脸磨蹭着,然后微微打着呼噜睡着了。
就着夜色,玉珠低头打量着他侧脸。她从来没有看过这种样子的尧暮野,心里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一些莫名微妙的东西。
他牢牢抱着自己的腰,玉珠不想吵醒他,便也坐在软chuáng上,这么半坐着囫囵地睡了半宿。
尧暮野到了半夜,彻底地酒醒了,这才发现自己舒服地倒在美人的膝上安睡,而美人则很不舒服地蜷在软chuáng上,脑袋耷拉着正睡着。可以看出她睡得并不舒服,身上原本披挂的一件长衫,也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行宫的夜里,凉意袭人,她就这么睡着可不是要着凉吗?
他一动时,玉珠也醒了,声音有些沙哑道:“怎么样?头可疼?”
尧暮野当然知道自己方才酒醉失态了,只皱着眉一把将她抱起,安置在了chuáng:“我这么睡着,你也不叫醒我也这么睡,有没有睡麻了身子?”
玉珠摇了摇头,看着男子解了衣服重新躺回她的身旁,用胸膛裹住了她微凉的身子,却有些辗转不能入睡的样子。
她知道,他这是有心事,于是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上次龙舟大赛上了。
“我听尧姝亭说,尉迟小将军天生怪力,果真如此,居然一只手便捣烂了白侯的新船。”
尧暮野低头看着画了半天龙门阵的玉珠,慢慢说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吧。”
方才在饮酒时,这小女子也在一旁听着,想必是有了一番想法,却又不敢直接讲给自己听,便绕着圈子打转转儿。
玉珠听出尧暮野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多嘴动怒的意思,便小声道:“既然这次调军是圣意,太尉也不必烦忧,顺势而为便好,需知船是死的,人却是活的,虽然现在江西新军是白家掌控,可是若是融军的话,新旧融合,哪一方掌控便不好说了,毕竟水军的船只是没有姓氏的。”
玉珠并没有说得太细,她心知尧暮野的逆鳞所在。他可不是一味能听女人摆布的男人。不过尧暮野已经从玉珠话语中,听明白了她要表达的意思。
其实从认识这女子那天起,尧暮野便心知她的聪慧。她能巧思解开别的工匠百般周折也没有开解的锁,更是能审时度势化解自己在布满荆棘的环境下遭遇到的种种挫折。
而如今她却说出了“船只是没有姓氏的”这一句话,再次叫尧暮野心内微微一动,只伸手摸了摸她的樱唇道:“你若是男子,我的幕僚们都要被遣散走了。”
玉珠却笑着说:“你又在取笑我,我的那些话算得了什么,该是怎么样,太尉大人心里只怕早就有了主意吧。”
尧暮野脸上的笑意却有些消失,只是说到:“如果……我的主意是要走一条险途之路,珠珠可愿与我同行?”
玉珠没有说话,她只是瞪大了眼,想要看清他的眼,猜透他话语里的意思。
可是尧暮野却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吻,表qíng再不复严肃,状似轻松地说:“放心,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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