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袁熙的话,也似有似无地萦绕在了她的耳旁。原来,这就是被触动里底线后的可怕而冰冷的尧家族长。袁熙当年是否也是被他的这种冷断翻脸而惊骇得不能自已呢?
玉珠觉得自己当初在袁熙的面前那些自信得没边儿的话说得太满。有些事qíng,真是需要亲身经历才可亲知。
而她心知肚明,尧暮野那一巴掌打疼的不光是她的脸,还有她的心。那是一块无暇的美玉突然被雕琢坏了一样的心疼和懊丧。
玉珠此时真是希望能快些取了休书,迅速地逃离开这个男人的身边。
尧暮野当然能看出她望向自己双眼时的认真与渴望,这小妇人以前气恼了的时候,也嚷嚷着和离,但是那时,大约是赌气的,嚷喊着和离的时候,却是樱唇微微嘟起,两只大眼妩媚而湿润的望着自己。那时的他只想将她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地好好哄劝着。
可是现在的她,嘴角轻轻紧抿着,一双美丽的眼中温润尽散,尽是求去的坚毅和渴望……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尧暮野紧紧握了握拳头,花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压制住了涌到嘴边的咆哮,然后绷着嘴角,却语气和缓地说:“婚姻不是儿戏,岂能说散便散?珠珠……你要当娘亲了。”
玉珠眨了眨眼,似乎是有些没有听懂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太尉伸手紧握住了她的柔荑,再次解释道:“我们已经有了孩儿了,珠珠,你怀有身孕了。”
怀孕是件很玄妙的事qíng,仿佛无声无息之间,便有一个小小的种儿潜入了自己的腹内绵延生息,从此便顽固地扎下根来。
玉珠是花费了些气力,才接受了自己已经怀孕的这个事实。她更是有些恍然大悟为何自己昏迷醒来后,太尉的态度为何会发生截然的变化。
原来俱是沾染了母凭子贵的荣光罢了。如今坏了身孕,倒像是踹起了免死的金牌。
可是这便如同过年的节令一般,只有顽劣不长脑子的孩子,才会仗着大人们不出年关不会打骂,而肆意地玩闹闯祸,却忘记了年关已过,大家长们可是会秋后算总账,将几次讨打一并算来,打得jī毛掸子横飞。
玉珠并不因为自己有了“免死金牌”而庆幸。与之相反,她实在是觉得这孩儿来的不是时候。哪怕是太尉没有觉察,与她和离后才发现有了身孕也好啊。
虽然艰难了些,但是玉珠自信能将孩儿独自抚养长大。可是现在,就算太尉真的心生悔意,想要休了自己这个粗蠢的妇人,也会因为她府中的头胎嫡子而却步,而且……日后就算真的和离,他会让她带走这个孩儿吗?
玉珠坐在花园的躺椅上,用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暗自叹息道:孩儿,你来得真是有些不是时候啊……
“日头这么毒,太尉夫人为何要在这里晒着?”
玉珠转头一看,才发现广俊王与白侯不知什么时候也游历到了这处行宫偏僻的小花园里。
玉珠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施礼道:“奴家给二位请安了。太尉大人去与圣上辞行,准备先行回转京城,我便在这见见日头,过一会便准备上船了。”
白水流的消息一向灵通,他早就从太医处听闻太尉掌掴了怀有身孕的夫人,害得她被打翻在地,甚至晕了过去的消息。
虽然已经过去足有一日了,可是美人肌肤娇嫩,脸颊处仍然有淡淡的淤痕,叫人心生怜悯。
若说白水流先前听闻他们夫妻争吵,怀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思,现在,确实真的有些心疼这个女子了。
他沉默了一下,开口道:“夫人久居西北,可能有所不知,京城里的妇人们也有主动休离丈夫的先例。”
广俊王也觉察到玉珠的脸色有异,可是他并不知前qíng,一时间又说不好哪里怪异,但是听闻了白水流这么一开口,竟然是有些恍然,是了!一定是尧暮野那厮不懂体贴佳人,让佳人受了委屈了。
玉珠倒是有些不适地说道:“白侯因何给我讲这些?”
广俊王却在一旁抢着说道:“白兄说得无错,前代的确是有这样的先例,前代才女李玉安,因为丈夫嗜赌,欺诈,而主动向官府提出休夫,但是官府不予接受,她便一路将官司告到了京城,幸而得以结识微服私访的皇帝,因而得以休夫成功,更是成了皇帝的一代宠妃……对了,新近流行的《李妃传》这部折子戏,讲的就是她的故事。”
玉珠点了点头,表示这的确是催人奋进的好故事。但是前提却是要傍一个像皇帝这般的有力的jian夫才能成功摆脱了前夫。
而这二位太尉的挚友如今跟自己讲这个是什么意思?教唆着她挺大肚勾引皇上吗?
第161章
白水流这番言语显然不是心血来cháo,眼看玉珠并没有听入耳时,便接着说道:“如果夫人有需要,尽可以往户部呈递文书,到时我自会安排人jiāo接,向皇帝呈奏……虽然费了些周折,但也总好过你一个人在府中煎熬……我会安排妥当你出府的事宜……你并不是没有娘家,我的夫人可是一直拿你作妹妹一般疼爱。”
广俊王也义愤填膺道:“若是那尧二郎真是罔顾斯文,做下nüè妻的事qíng,还望玉珠小姐莫怕,大魏的礼仪法度尚在,总会有人替你撑腰的!”杨素向来随着自己的心xing,气氛之下都不再称呼玉珠为夫人,gān脆先在自己的嘴里恢复了她未婚的身份。
玉珠看这二人越说越不在正途上,便站起身说:“谢二位大人的美意了。”说完便转身出了花园。
而随行的侍女们也连忙收起了盖在她膝头的毯子,将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玉珠的低烧一直在持续着,虽然郎中说有个别孕妇便是如此,会在怀孕的初期发烧,但是尧暮野总觉得是行宫天气太冷的缘故,所以gān脆向皇帝辞行早早地回转京城。
尧姝亭不知那日兄嫂二人的争执,只是听闻了玉珠怀孕的事qíng,很是高兴,只嚷着回去要赶快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她前日似乎泛湖玩得甚是尽兴,虽然对行宫有些恋恋不舍,不过看到前来亲自护送他们回京城的乃是尉迟小将军,整个人又活泼了起来。
当玉珠换好了衣服上了马车离开行宫时,那袁熙还亲自前来相送,更是心疼地看着她的脸颊,似乎十分震惊昔日的旧人竟然如此粗bào,就算妻子是小乡庶民,原也不该如此啊!
只是不知为何,袁熙的心qíng似乎也甚好,待玉珠更是亲切了许多,浑然不见之前的疏离别扭,言语间也是与白侯相近的意思,只告诉她若是忍耐不下去,无需再忍,离了尧府,白府的大门是向她敞开的,全不必担心太尉的余威。
玉珠实在是身子疲累,也没有力气应酬,更是让观者体味到了她失了丈夫宠爱的凄凉。引得袁熙身边的一gān贵妇们也是一阵的唏嘘感慨吗,只觉得老祖宗的话满是开蒙智慧,这种门不当当户不对的姻缘注定是女子的悲剧云云。
等马车到了码头开始上船的时候,尧暮野已经先行一步上了船,立在船口耐心地等到玉珠上船。
当看见自己的小妻子裹着镶嵌了兔毛的披风,俏脸未施粉黛略显病容地从轿子里出来时,那羸弱的小身子竟然在江风里微微摇晃了几下。
他立刻快步走下去,伸手要抱起她上船板。可是玉珠却又微微往后一躲。
事实上,自此昏迷后一番冷言的陈述后,玉珠便再也没有同太尉大人正经说过话,有时迫不得已,也是只点头,或者是称“是”,若是以往,这小妇这么使xing子,太尉大人的火气早就蒸腾直冲九云霄了。
可是现在,他理亏在先,加之珠珠正病着,尧二郎便是拔了牙的老虎,抽了筋的蛟龙,再大的火气也自憋闷在心里,只想快些回了京城,隔绝掉那些恼人的政事,好好陪陪自己怀孕的小妻子,也是期盼着玉珠快些消散了心内的郁气,再如往常那般入夜时依偎在自己的怀里,俏皮地去啃咬他的下巴。
所以,在玉珠不自觉地一躲后,尧暮野非但没动怒,反而刻意压着声音安抚着她道:“桥板陡,你走得吃力,我抱你上去。”
说完,这才一把抱起这轻飘飘的身子,大步朝着船上走去。只这两日的功夫,耗费月余的将养全打了水漂,不但身子发轻,那埋在兔毛里的下巴也尖细了许多,显得眼睛大的有些叫人空落落的……尧暮野抿紧了嘴巴,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进了船舱。
待进了船舱,他替她解了披风,摸了摸她有些滚烫的头,低声道:“一会便要开船,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玉珠摇了摇头,有些恹恹地趴伏在了松软的锦被里。
太医说身子羸弱的人,若是怀有身孕大约反应也会剧烈些。玉珠在怀孕之初,便跟太尉起了言语口角,心内的郁结更是加重了身体的负累。
其实也不过是一记打罢了,玉珠觉得自己不应该为此介怀。她并不是世家里矜持的千金,一路被人娇养长大没有经受过打骂。太尉的那几句骂也是妥帖中肯,加之自己的擅作主张,却也有不妥之处,被他激愤打了一下,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可是不知为何,当太尉与她说话的时候,就是张不开嘴,心里好像压了块石头,怎么也移动不开。以前在王家时,王昆的嫂嫂怀孕时,平时爱笑的人会无缘无故地哭泣,为此没少被婆婆王夫人申斥。
那时玉珠也不是很理解王家嫂子的心qíng。可是如今轮到了自己的身上,才深切地体会到这是怎么样的一团难过。
不过是腹内多了一块血ròu而已,却像是整个人都换了一般,而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快,都是被yīn阳镜放大了一般,只压得心内透不过气来,而且吃起东西来也难以下咽,甚至鼻子也变得异常敏感,当盖上被子嗅闻到上面沾染的尧暮野身上的味道时,都会立刻抱着痰盂呕吐。
最后到底是侍女们将被褥尽撤了,日日换上浆洗新晒过的被子,才略好了些。可惜身边的男人却不能换了新的。尧暮野虽然知道是自己的体味惹得她呕吐,却坚持不肯分房来睡,只是每日上chuáng前会用皂角猪油胰子彻底地清洗一遍身子,免得惹得她身有不适。
可是后来到了船上,烧热水不那么方便,尧暮野便gān脆用冷水冲浴,立在船头,如同常年在船上的水兵一般,举着装满凉水的木桶,哗啦啦地从头浇到脚儿,然后用羊毛毯子裹住了身子,待身子温热后再入被窝。
太医jiāo代的清楚,这怀孕的头三个月不宜行房。偏偏这个节骨眼自己却跟这小妇人起了别扭,不能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疼爱,又少了许多言语上的jiāo流,甚至这妇人连一个眼神的缠绕不肯舍予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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