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妹妹这一番qíng谊只怕尽是付了流水……
但母亲之命又不能不从,于是斟酌了一番,将尧暮野送到了门口时说道:“母亲问起,过段时间正到了赏樱花的季节,母亲爱樱花,是以去年买下整片樱山与亲友共赏,不知到时候尧兄可否愿与尧夫人和小姐一起前来赏樱花?”
尧暮野微微一笑:“放心,到时我与母亲一定会带姝亭前去赏花的……”
他的妹妹尧姝亭婚事尚未及定下,这位白家儿郎是个不错的人选,既然如此,两家多走动也是好的。
白水流与尧暮野许下了约期,便抱拳告辞。
尧少从白家出来的时候,侍卫见他饮了酒,便叫车夫赶着马车过来,可是他却嫌弃着马车太慢,自己径自跃上侍卫在一旁牵拉的骏马背上,然后鞭子一扬,便朝着城门处奔去。
身后的侍卫催动马匹跟在他身后说尧夫人正催着他回去,可是尧少听了也只是嗯了一声,一路马蹄丝毫没有停顿径自回京郊的别馆。
这几日他巡检军资以及战备,也不过是在大营的军帐里囫囵地睡了几夜。以往这样的日常,甚是习惯,可是这次却有些体味到了新婚将士cao练之时,思念娇妻的魂不守舍之感。
那湖边的别院,如坠在他的心间,这种牵扯心神之感对于尧少来说甚是陌生,也令他觉得不甚舒服,只觉得那西北小妇在他心头下了咒,毒xing甚深,还是要及早医治,解了“毒”,去了瘾才好。
这番做了决定,便一路归心似箭,直回了湖边别馆。他那日特意将玉珠留下,又不愿看她急于与自己划清界线的神qíng,gān脆也不听她的当面回绝。天不亮便起身离去。左右门口有铁面侍卫把守,她还能逃到哪儿去?
此番回转,脚步虽然匆忙,心里却盘算着这小妇该是以何等的怒容来面对自己,这般心里想着,举步便入了园中。
他回来了,反而不急着去见她。先是回到自己房中,心不在焉地换了衣服,接过锦书递来的热巾帕子,敷在了脸上,去了去酒意后,半躺在竹椅上开口问道:“六小姐正在做什么?”
锦书原先以为太尉大人此番巡营,最起码要十天半月才能回转此处。
尧府的下人们都心知尧少向来对于国事之心重于私下里的那些风花雪月,若为谈qíng而耽误国事,那真是荒谬以及,绝不是她家少爷能走出的荒唐事qíng。
可偏巧,昨天出了一场意外,她还正自庆幸这尧少不归,这事qíng过几日还能遮掩得圆满些。可谁知就在这个寸头上,尧少偏偏提早回来了。
锦书心知隐瞒不过,当即跪下请罪道:“是奴婢照顾六姑娘不周,就在昨儿下午,六姑娘在玉坊里要开一块凳子高的玉料,也不知怎地,站在那玉料之上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了下来,玉石的棱角划破了她的腿不说,那原本就有伤的右臂也肿起老高,整个人都不能起身了。奴婢连忙叫郎中查看伤势,那腿倒是无妨,可是胳膊又上了竹板,要细细静养……”
尧少听到这里,猛地将敷在脸上的热巾帕子掀开,脸色yīn沉,腾地站起身来,大步流星朝着玉珠居住的院落走去。
玉珠昨儿晚那一摔,当真是摔得不轻,方才刚刚热敷了药之后,又饮了一碗药汁,便自躺下安歇。可没躺下多久,就听到屋外一阵急促的木屐声,紧接着房门被猛地推开,几日不见的太尉大人正一脸yīn郁地站在那里。
原以为此番回来,佳人是冷若冰霜,又或者是怒目而视,再或者一副隐忍的模样,可是怎么也没料到这西北小妇竟是病怏怏地白着一张脸,羸弱地躺在chuáng榻上,活脱是离了水的小鱼一般,没有半分的jīng气神。
见他进来,玉珠下意识地拉紧了被子。方才刚刚敷过药,她身上就只着了个肚兜,还未曾披上外衣,谁料到太尉大人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突然闯入了。
她想起身施礼,可是那一摔,因为正摔到石料之上,身体淤青之处甚多,稍一用力便全身抽痛,难以抑制。下一刻,刚起来点的身子就被急步走近的身影按回到chuáng榻之上。接着,哪尧少眼含冷芒,一脸厌弃地打量着自己,鼻尖都泛着寒霜,冷声说道:“小姐这般可是因为不满在下硬留了你在此做客,便立意自伤,拒在下于千里之外?”
玉珠这一摔,算是彻底得罪了珏儿。
那护主心切的丫头直咬着牙说,绝不叫她再入工坊。
所以从昨日起,她在chuáng榻之上,已经是静躺一天了,连榻边的鞋子都被珏儿绷着脸收了去,除了如厕之外,决不许她下地半步。
可谁知如今,这立在榻边的又多了一个控诉她罪责之人,这等耽误了贵人安享美色的罪名却又是从何来而?
玉珠边是微微苦笑,半垂着眼毛道:“民女已摔得这般凄惨,太尉居然还口出风凉,难不成太尉自认自己是噬人的jīng怪不成,为了躲避太尉,我便要这般糟蹋自己?”
尧暮野向来是心高气傲,却连连在这小妇的身上受挫,如今看着小妇这般凄惨,又知她心思向来jīng怪,先前能犯下自己往脸上抹花粉的奇事,如今要是故意一摔也入qíng入理。一时言语间也变得有些急躁。
可是那小妇却不羞也不恼,只是如被风打了的一朵海棠,披散着长发,缩在被里,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垂着眼眸。一副委屈十足的模样,竟是比平时的端庄有礼更让人心生怜爱。
他缓缓吐了口气,只撩衫坐在chuáng边,伸手将下面的被子掀开,露出被下那双长腿。
只见那膝盖已经是开了酱油铺子,青紫黑红一片,小腿肚上也是划痕斑斑。
玉珠不耐自己这般bào露,便要缩脚夺被,且被他冷声道:“不是说我不是噬人的jīng怪吗?躲什么躲?要知就算jīng怪也是挑嘴的,这般丑样子要喂给千年饿鬼才咽得下去!”
听得立在门口的锦书都半张了嘴,直觉这般恶语的男子,哪里是自己尊贵傲冷但从来都不失风度的二少爷?该不是被什么荒野乱坟里的阿物附了身吧?
可是玉珠却是数次领教过这位贵人私下的无礼恶状,只不以为意地柔声道:“既然这般,太尉快请撂下被子,免得污了贵眼?”
尧暮野冷哼一声,继续查看着别处,只是那及膝的小裤遮挡了视线,却不知腿上还有何处受了伤?
不过那胳膊上的伤势的确是严重,顾及十天半个月都不能拿取重物了。
于是太尉命人取了自己的跌打药酒,在掌心处倒了几滴,敷在她的膝盖上,微微用力替她揉开淤血。
玉珠是不耐疼痛的,是以郎中要给她搓开淤血时,也被她拒绝了,只用浸了药汁的巾帕热敷了敷。可是谁知这太尉竟然拿出了替军营里粗皮的同僚疗伤的架势,这般不打招呼地揉搓开来。当真是疼得玉珠“哎呦”一声,在chuáng榻上微微打了个挺,那满头的青丝在chuáng头处甩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粉颈延伸,红唇半咬,当真是贝齿如珠,颊边聚霞……看得太尉手势减缓,只觉得一股热气尽是在丹田之下凝结,仿若饿了千年,却骤然在眼前摆出一道喷香的饕餮盛宴,可偏却一时不能饱食,怎么不叫人心内大为恼火?
蠢妇如斯,为何要站在那石上搞怪!
尧暮野拧眉腹诽,可是手上的力气却不由得减了几分,只柔声道:“且忍一忍,这药对跌打有奇效,片刻便好。”
如此揉开了膝盖的淤血后,太尉听闻她一天都没有下地,便gān脆命侍女取了衣衫,替她换上后,再长臂舒展将她抱起入了花园里透一透气。
眼见这太尉大人似乎渐渐减了几分冷凝,玉珠揣摩着光景,向太尉大人请求,可否再为她求得一张参赛的碟牌,只是那上面的名姓,最好能从萧玉珠改为袁玉珠。
太尉本来和缓的脸,听了此言再度绷紧,只冷声道:“你的胳膊都那样了,怎么还一心想着参赛?这般痴迷盛名,到时候成了废人,就算拔得头筹又能怎样?”
第31章
对于太尉这般“痴迷盛名”的指控,玉珠并无意去解释。当年父亲案qíng内里的冤屈还未查清,与这主事定罪者多言又有何意?他既然认定自己是不甘心籍籍无名,一心想要借着父亲的名声替自己博得盛名也好,想必太尉品味清雅,定是不喜此等沽名钓誉之辈……
于是沉默了一会,玉珠说道:“若是不能参赛,玉珠必将寝食不安,食而无味,就此告辞,另想他法了……”
尧暮野扬了扬眉,看着躺在藤chuáng上说话依然慢条斯理的女子,不禁有些疑心她这是在与他叫板,口出威胁之词!
另想他法?他倒是不疑心她有这样的本事。毕竟如温疾才这等色迷心窍,全不知自持之徒,在朝野大有人在,这小妇若是凭借姿色相诱,倒是应该十拿九稳……
想到这里,尧暮野的语气转冷:“小姐这是在胁迫在下吗?”
玉珠温温柔柔地说:“如今身在太尉屋檐下,哪敢胁迫,若是太尉气极不给一碗饭吃,岂不是要成了千年的饿鬼?”
尧暮野见她低眉顺眼地拿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来填堵自己,顿时气得有些想笑,但是心肠倒是软了三分。
他也不想激得佳人不悦,当下只躺在玉珠的身边缓和了语气说道:“我见了那主持赛事的范大人,听他的意思,初赛便是开大石料,你现在这样,如何开得?这赛事大不了明年再赛一次,到时你养得齐整了,再参加就是了。”
玉珠听到“范大人”那几字时不由得慢慢抬起了头,抖了抖嘴唇,思琢了一番后,慢慢地偎依想了太尉的怀中,低声道:“玉珠只想参加这次……”
这样若猫咪一般的乖顺,当真是抚悦了太尉之心。他伸手搂住了玉珠娇软的身子,这几日的心神不宁的由头湮灭得差不多了。
尧暮野此刻倒是来不及鄙薄这小妇竟然对自己使出了色诱之计,只是心道既然这般想要,若是不允,反而显得不够气量。此番玉雕大赛,参赛高手如云,她一个娇弱女子就算有些技艺,也不够拔得头筹,倒不若叫她参加,自己开了眼界,知道了斤两后,败下阵来,便可安稳地待在这别院之内了……
这么一想后,太尉顿时缓了qiáng硬的口气,在与小别几日的伊人极致缠绵地热吻了一番后,便也改口允诺了。
玉珠心内暗自松了口气。她的先前那碟牌被王夫人扣押,此番萧山出事,想必要来也是不易。倒不如若求了尧暮野再补办一张。虽然老祖母不愿她改回袁姓,可是此番大赛,她只想冠着父姓参赛,让世人知,一代玉雕宗师袁中越尚有后人传承衣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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