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暮野初时是被这小妇的容貌吸引,可是相处下来,却发现如玉珠这般xingqíng得味,相处自在的人却是世间难求。所以在她面前吃着寻常小食,也带着几分别样的新鲜。
他生平jiāo际的女子当中,不乏善解人意之辈,可没有哪个能如玉珠一样,让他觉得从心眼里开始疼惜。
一顿饭罢,太尉依然赖着不走。看到玉珠要撵他,便揽着她的脖子,道:“听闻今日母亲与你说话,连府中的女主子都不管,你这做惯了假的小妇又怕何人乱嚼舌根?除了我的chuáng上和你的榻上,其他地方你今晚莫想再去。”
被他这么一闹,玉珠这一晚又是与琢玉无缘,又一时哄撵不走这尖牙利爪的“大猫”,最后又是被他闹进了chuáng幔之中。
玉珠向来短缺了这男女之事的教导,一切都是自己摸索地探知。内里的滋味也无从比较,只是觉得除了初时的难忍疼痛之外,后来几次也称得上是有些得趣,最起码她最近染上的深夜失眠的毛病,在chuáng榻上热汗淋漓地滚上一场后无药而愈,可以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晨起的时候,太尉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是一伸手,忽然发现自己半闪落的鬓上cha着一朵刚剪下的芍药花,上面还带着露水。
听珏儿说起,才知那花是太尉摘下的,趁她熟睡时戴在她的鬓上。
看着这鲜嫩的花儿,正当艳时,花蕾半开,可是已被从枝上折下,便注定了那娇艳的短暂,也不知能维系几许,只轻叹一声,将花儿摘下,任那清凉的露水滴过脸颊。
起chuáng后,玉珠决定今日不可懈怠,于是带齐工具决定到郑先生那里再讨教一二。
可是刚出了巷口,就看见了广俊王正立在一辆马车上冲着她招手。
第60章
玉珠有些纳闷会在这个时间看到他,要知道此时可并没有下朝。
广俊王施礼问安后,便问起他在街上闲逛的缘故。广俊王满不在乎地说道:“那些个挠头的事qíng,自有二郎与白少那等国之栋梁cao劳,我素来不耐国事,做了几日公差便觉得身子亏损,不堪烦忧,已经向圣上解了皇差,自然不必早朝。”
玉珠想起每次见广俊王时,他都是一副身qiáng体壮的模样,也亏得这位皇叔脸皮够厚,能跟皇上说出“身体亏损”的话出来。
广俊王却不知玉珠所想,只兴致勃勃地问着她打算去哪,听闻她打算拜访寄居在翁老家的玉匠时,便高兴地说他也想一并前往,见识下琢玉的高手。
玉珠略微犹豫了一下,被杨素看在了眼中,顿时体贴道:“怎么了?不愿我跟吗?”
玉珠低声道:“此番前去讨教技艺,恐怕不得空与广俊王你攀谈……”
广俊王体贴地道:“袁小姐不用支吾,定是尧二那厮不让你同我多言的吧?”
就在昨日尧暮野与白少下棋的时候,他在旁边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下玉珠的近况,就被尧二那双利眼瞪下,然后话里有话的敲打了他一番。
广俊王向来不善话里双关,幸而尧二说得也甚是明白,大概的意思是:玉珠虽好,奈何不是你广俊王能染指的,她大约已经是我的囊中物,还请兄台去别处寻芳。
这段话虽然事后在白兄的解析下,闹明白了大概,可是广俊王却满是不服气。如此佳人,尚未婚配,他尧暮野也不大可能许佳人一个锦绣未来,他杨素君子好逑,没有任何不妥,端看佳人的意思罢了!
是以今日特意起了大早,来到巷口等候玉珠,看她何时能够出门。
幸而运气不错,只等了片刻就等到玉珠早早出门了,可没想到佳人态度如此冷淡,失望之余,不禁疑心是尧二从中作梗,背后说了他杨素的什么坏话。
玉珠可不想调拨太尉大人与密友的关系,更是觉得与这些贵人们牵涉太深,总是无益,便只笑道:“奴家不知广俊王何出此言,太尉不曾在奴家面前说过您的言语,既然是翁老的府上,奴家不是主人不可多言,广俊王若有意前往,还请自便。”
说完便撂下了车帘,让车夫继续前行。不一会的功夫,广俊王的马车也跟了上来,一并去往了翁府。
到了翁府后,虽然广俊王有意一同学习技艺,jīng进一下刻刀的本事。玉珠也并没有与广俊王太多jiāo谈,只带着珏儿去后后院,与郑老先生讨教。而广俊王被玉珠微微冷落得甚没意思,便有些怅惘地与翁老一起下棋消磨时间。
常满如今也是长住在郑先生这里,帮忙照料着恩师的身体。上次预赛的打击对这个少年颇大,让他认识到了自己在甚为自傲的开石本事上都很是欠缺,所以时日更是jīng钻着基本的功夫。
玉珠这时也才明白为何常满基本功不错,却在雕工上不甚jīng专。郑老先生的授徒之道,显然是与众不同,要求徒儿开石三年才可雕刻。而现在常满不过学艺一年,可是每天却要重复着同样的单调技艺,只是偶尔会背着老师偷偷学些雕工技艺而已。若是一般的少年恐怕是坚持不下来吧。
珏儿口快,又是替常满愤愤不平,便问郑先生为何藏私。郑老先生笑着看着珏儿道:‘你这丫头,嘴倒是厉害,常满是我的徒儿,我自然是盼他长本事,有出息,也希望他能成匠师,更是要超越了我,是以要求他开石三年,领悟透所有玉石的肌理特xing,做到了然于胸,他若能坚持三年,自然能到达“道”字,有个人的感悟,雕出的玉品才是活的啊!”
珏儿不大懂老先生的话,可是玉珠却听得明白,不禁对这位老先生又肃然起敬,深觉翁老对这位玉匠师父的推崇不是没有缘由的。她当年凭借着天生的聪慧悟xing,自然是略过了雕玉最开始枯燥而漫长乏味的琢磨。可是如今想要更伤一层楼时,也会深深地感到基本功不够扎实,而带来的难以逾越的阻力。
说出了自己心内的隐虑后,郑先生倒也不藏私,耐心地教授了自己在变换力道,处理纹理细节方面的心得。
玉珠听得眼睛愈加发亮,便找寻了一块玉石,按照老先生的方法逐一实践。
郑老先生从来未见玉珠琢玉,今日才得以看到她手上的功夫。只看了一会,尤其是玉珠独特的握刀方式时,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睛不禁越睁越大。最后竟是颤抖着嘴唇期期艾艾的问道:“小姐姓袁……不是尊君叫什么?”
玉珠抬头道:“父姓袁,名中越……”
老人一听,激动得腾地站了起来,抖着声音道:“可是当年名满京城的玉雕大师袁中越?”
玉珠小心翼翼道:“正是……先生是认得家父吗?”
郑先生的眼泪已经顺着褶皱一路翻落了下来:“孩子……我与你父亲一同学艺十载,是他的大师兄啊!”
玉珠小时虽然听闻过父亲用别人赞叹过自己的大师兄,说他的雕工jīng深更有一番韵味,可是那时太小,加上并没有记住这位师伯的名姓,也就没有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
可是如今听闻郑先生提及,顿时与尘封的记忆遥相呼应,想起了一二。
她迟疑道:“敢问郑先生与家父在何处学艺?”
郑先生抹了抹眼泪道:“乔云山的梦石先生就是我和你父亲的恩师。当年学艺之后,我回了老家娶妻,而你的父亲则留了下来娶了恩师的爱女为妻,此后机缘各不相同。自那一别,便不常见。只是偶尔书信互相告知对方的近况。如今我妻儿早亡,剩下孤身一人,而我的师弟竟是比我早走一步……我也是老了,只觉得你眼熟,早该看出你的样子可是像极了师妹啊!”
听闻了老先生之言,玉珠更加确信这是她的师伯无疑,当下起身再次大礼叩拜。
郑老先生与故人之后相逢,内心的唏嘘更是难以形容。只是在与玉珠细细叙述往事,尤其是她父亲的遗作时,老先生却纳闷说道:“只有半本遗作?不对啊,你父亲当年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明明说道,他已经将自己的心得尽数入书一本,已经搁笔完成,就是尚且有需要修改的细处,需得请高人润色指正,还问我能否帮他一阅。我当时甚是欣喜,只是最后等来的确是他骤然离世的噩耗……”
玉珠轻声道:“父亲已经完成了?”
那剩下的半卷又在何处呢?当初给了自己半卷的神医自然不会藏私。那么极有可能是亲近父亲之人得了那剩余的半卷。
玉珠一时也想不出头绪。可是书本毕竟是死物,得了与父亲一脉相承的师伯的指点,玉珠只觉得一日的收获已经丰盈得叫人饱肚了。
这么一番叙旧切磋,不知不觉已经日落西山。
当她告辞离开翁府时,广俊王依然没有走,便要与玉珠一同离开,顺便在护送佳人回府。
玉珠对这位xingqíng开朗外露的王爷并不讨厌,可是觉得若是因此叫尧暮野起了不悦之心,终究不是好事,便径自对广俊王道,她心内已有qíng郎,还请广俊王眷顾别处,不要在她这里白白làng费了时光。
广俊王被她率直的言语说得神色黯然,低声道:“六小姐才qíng惊人,让人惊艳,如此佳人岂会无qíng,有了意中人也是qíng有可原,不过……若是尧二那厮的话,还请小姐记得,在下愿意静默等候,若是有一遭小姐发现自己错爱了人,总不会叫六小姐被薄qíng郎辜负无依,他日尧二若负你,自有我陪伴小姐左右!”
这一番qíng深,真是铿锵有力,叫人无言,这便是自动领了牌号,眼巴巴等着尧暮野出局的时日。
玉珠未及说话,巷子的另一侧便有清冷的声音响起:“王爷真是我的知音,竟是如此的了解我?既然如此,我又怎好劳烦王爷代为料理我招惹的烂摊子?此番qíng债,还请王爷莫替敬棠烦忧,我自会料理gān净!”
广俊王循声回望,发现尧二那厮不知何时正站在巷口处。长袖飘摇,玉冠楚楚,面带着适宜的微笑,只是那笑意似乎未及眼中。
广俊王难得背后说人闲话,却被抓包了现行,一时间也是心内有些窘迫,不知该如何应对好友,一时间脸色微微发胀,想来此时必定是觉得身体“亏损”得不行。
玉珠心内暗叹了一口气,心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跟随郑先生再多钻研一会技艺呢。”
第61章
若是换了旁的贵人,这等背后挖人墙角,挥袖召唤绿云的无耻勾当,定会是一场狂风bào雨,血ròu迸溅的雪耻决斗。
可是广俊王这人,虽然在公职之上无甚担当,但做人向来讲求一个率直,见尧暮野突然出现,虽然初时尴尬了一些,可是后来一想,竟觉得这样开诚布公,彼此心内有数也是极好的,也算是有了妥帖的公正,让佳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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