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此时之言却是白少等人很久未曾听过的铁骨铮铮男儿之音,一时竟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心内难免升起一股许久未曾有过的豪壮之qíng。
广俊王沉默了一会,到底改变不了自己一向玩世不恭的xingqíng,只笑着开口道:“既然太尉有以身殉国的大义,我等自然也不好阻拦,但是有温疾才将军这等前车之鉴,太尉也要对自己府宅后院着火做了万全的准备。若是得胜归来,见昔日红颜已成为他人之妻,还望太尉有君子雅量,成人之美啊!”
广俊王所指的那一把火是什么,在座的各位尽是心内有数。尧暮野嘿嘿冷笑道:“谢过王爷提醒,不过在下婚期已定,总是要赶在奔赴边疆之前简单成礼,免得回来怒斩jian夫时没有出师之名。”
听了这话,广俊王和白少都是惊讶得微微张了嘴,杨素更是结巴地问道:“什……什么,你要迎娶的是何位世家小姐?”
尧暮野微微抬眼看着眼前的两位挚友,笑着道:“怎么?这新嫁娘是哪一位,难道二位还猜不出来吗?”
第74章
其实尧太尉最近青睐哪一位佳人,这两位挚友自然心内有数。但是广俊王实在是不敢心想,尧暮野竟然能抛弃门阀的成见,娶袁玉珠为正妻!
呆呆发愣了一会后,广俊王便以茶代酒高举着自己手中的茶杯,郑重说道:“尧儿真男子也!洒脱!杨素自愧不如!”
白水流则在一旁眯了眯眼,只是微笑着祝贺太尉将要成婚,便不再言语。
玉珠是晚上吃过饭后,才听闻了太尉将要奔赴战场的消息。
因为尧夫人亲自叫她过去,细细地陈述了尧暮野若上战场的利弊要害,同时不无担忧地说:“此番战事已经很是凶险,敬棠那孩子又是要以身ròu搏的架势,你一定要劝一劝他,千万不能叫他以身犯险。”
听了尧夫人的一番嘱咐后,玉珠回到房中,不多时便看见尧暮野入了她的房间。玉珠迟疑了一下,便问起了此事。
太尉摸着她的脸颊,轻声道:“此番战事艰难,我不可苟安朝堂之上,只是新婚后不能陪在我的娘子左右,你便有些委屈了。”
玉珠知道,此时是摆脱这桩不qíng愿的婚事最有力的时机,只要想法稳住太尉,叫他待战事归来再议终身即可。
尧暮野不论平日多么的高傲自大,叫人难忍,在国家大义上他的确是个铮铮男儿。尧夫人说得没有错,这次战事不容乐观,尧暮野选在此时奔赴战场,绝不是在已有的战功上再寻求几许殊荣,而是抱着醉卧沙场马革裹尸的决心。
想到太尉此去,很有可能一去不返,玉珠涌到嘴边的话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看着玉珠沉默。太尉也猛然想到这一点。这小妇人前一段姻缘不幸,被夫家休离。若是此番嫁给自己,而自己却一去不归,那她岂不是成为了寡妇?可若是延迟到他归来时,就如杨素所言,若是这小妇一时寂寞无人管束,与他人结下了qíng缘,那还了得?
想到这,他抬起了玉珠的下巴道:“怎么,是怕我一去不返吗?”
玉珠微微蹙眉:“还未上战场,怎么说这般不吉利的话?夫人的意思……是不愿你去,太尉可有完全之法,尽得忠孝两全?”
尧暮野并未听出玉珠只说了夫人的心愿,叹气道:“我也是思绪良久,做此决定。只是想到要奔赴战场时,心内涌起的却是几许没有的雀跃,只恨不得现在便策马横刀与被北人决一生死,是以对母亲不能尽及孝道,到时候珠珠你可要尽了媳妇的孝道,好好侍奉母亲。为了你们,我就算九死一生,也会凯旋返京的……可若珠珠不愿这般仓促……那你便乖乖在尧府等我,待我回来再成亲也不迟。”
玉珠紧紧抿嘴,心内也是烦乱极了。
她做事从不犹豫,只要打定了主意就按部就班去做。可是现在契机就在眼前,她只需开口言明愿意等太尉归来便可,可是眼下却有些迟疑了。只要想到太尉若真是一去不返,自己开口回拒掉婚约就成了此生难以偿还的一笔豪债!
太尉不知玉珠内心的煎熬,只当她使了xing子不愿自己上战场,于是爱怜地亲吻着她的头发道:“乖珠珠,莫要担心,我五日后便出发,你我在府中简单成礼,我也只打算请了至jiāo宾客见礼,再写下见证文书,若真是我不得归来,他们自当守口如瓶,你也好得了一番田地家产,我母亲不是小气之人,也会好好的放你出府……”
玉珠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只捂了他的嘴懊恼道:“太尉是做大事之人,平白却安排这些个jī毛蒜米的小事,玉珠不用太尉立这等荒谬的遗嘱,你若希望在战前成婚……我嫁你便是,只是希望太尉肯答应,婚后不要断绝了玉珠的皇商生意,若是有一天太尉对玉珠萌生了厌倦之意,还望早些开口,能放了玉珠出府,”
尧暮野听闻玉珠并没有拖延婚事之意,心内已是压抑不住地欢喜,只抱起她高高旋转一圈,道:“说的什么混话,这么乖巧懂事的珠珠,我为何要厌倦了?”说着便抱着她向室内走去。玉珠惊问道:“太尉要作甚?”
太尉一脸坏坏地笑道:“想到就要离开珠珠,一时夜夜欣赏不到玉壶照昙花的美景,自然有些心有不甘,当然是要趁良宵苦短,多赏玩一番才是。”
自得了那夜明壶后,太尉就多了一个爱好,在入夜时分,拨亮那玉壶,细细把玩,还真有几分夜赏娇花的妙趣。
一夜缠绵之后,太尉便向母亲禀明了自己要在战前马上成婚的意思。尧夫人自从摔了玉如意以后,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养出这个一个做事从不随自己心意的孩子。现在他又突发奇想,要娶那西北小妇,当下竟是无力再生气,只淡淡地说道:“你的那些个烂事,我哪里敢管。连命都不要的人,居然还想着成家生子,还真是天下奇闻!你若是争气,赶在出发前,叫那小妇有了身孕,我便别无所愿,只希望那孩儿没有半分与你肖似,也算没有白白làng费尧家的米面。”尧暮野知道这是母亲点头同意的意思,看来他这个时机选的还真妙。此次他亲自出兵,完全打乱了母亲往常的jīng明盘算,此番成婚竟然顺风如意,颇有水到渠成之感。
虽然是战前匆忙成婚,但因为太尉大人也是筹谋已久,所以婚典的一切物件倒是准备得有条不紊。只是当新娘子的嫁衣送来时,那玉珠似乎是又去店里忙碌,叫那裁fèng白白在府里空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回来。太尉正好要去军署,便打算顺路去玉珠的店铺催促一下她回府试衣。
可是,到了那已高挂上璞玉浑金匾额的店铺时,却听伙计言道:“玉珠小姐已出去一个时辰了。”太尉心念微微一动,问道:“她去了哪里?”那伙计开口言到:“小的不知,只是看到袁小姐和珏儿姑娘在街角转口雇了马车,看那样子是要出城。”
太尉的疑心顿起,尧府里自有给玉珠配的马车,为何她不坐府内的车马,而要去街角雇车呢?想到这,他叫了身后的侍卫去街角处的车行里打探一下。不多时,便听那侍卫回报,车行只知这姑娘总是雇马车去城外旅店探访亲友。听了这话,太尉的第一直觉便是西北的萧家又来人了,而玉珠不愿他知此事,是以才这般隐瞒。
想到这,太尉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奔向了郊外。来人若是萧家的其他人还好,可若是萧山那厮,总是要给他个好颜色来看,不然此番自己出塞,头上岂不是要生起一点油绿?可是到了驿站时,见着那挂着车马行路牌的马车内空无一人,问询了车夫后才知,那位袁姑娘并没有入驿站内。
听了那车夫的指点,尧暮野信步走进了驿旁的竹林之中。此处青竹幽幽,满眼尽是碧莹的光泽,脚下踩过的都是不知名的小花,蓝的huáng的,绿的紫的,开了一地。走了一会,来到竹林深处的溪泉旁时,便看见在一块天然的巨石上,坐着一对年龄相仿的男女。女子身影绰约,苗条依人,那男子虽然只看到了侧脸,也足够看出目若宝玉,面色脂白,风度翩然,乃是时下京城夫人最迷醉的美少年模样。
若是往时,此番幽景玉人,当真是能入得画的美景,太尉自然是要好好地静赏一番,感叹一声“昔有竹马绕青梅,今有幽竹映壁人”。可是,他看得分明,那依偎在美少年身旁的女子,单看一个背影,便能认出是自己即将迎娶的娇妻-袁玉珠。
太尉紧眯着眼睛,面色凝重地向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平日总是清冷对人的六小姐站起身来,一脸甜笑地对着那少年道:“敬棠,你待我可真好,倒叫我该如何酬谢你?”这一句,生生地定住了太尉的脚步,那脸色腾的一变,一时有些拿捏不定,自己的未婚娇妻在唤着何人。
再说这玉珠,今日得了王郎的口信,已经拿到了刑部的文书,只是不好拿出,便请堂哥新抄了一遍,叫她来京郊的旅店找他。所以玉珠到店铺忙碌了一阵后,便寻空出了京城。
因为旅店人多嘴杂,便与王郎再次来到竹林之中,找了处僻静地方,拿出那份抄录详看起来。因为此事关系体大,记录的官员不敢马虎,是以卷宗记录得甚是周到。
玉珠详看了一遍之后,只觉得当年发生的事如发生在眼前一般,历历在目。而那下咒所用的玉人,据说雕琢得惟妙惟肖,与当时的太子,也便是如今的圣上,一般无二,宛若真人。而那袁中越刚开始抵死不肯承认玉人出自他手,可不知为何后来又承认是自己出手雕琢的。此事口证物证皆全,已是铁案。玉珠看罢,沉吟良久,父亲已然身死,不可能开口道出实qíng,若是想要翻案,只能找到当年的物证—下咒的玉人,才可能发现一点端倪。
想到这里,她便掩卷谢一谢出力不少的王郎。可是没等说上几句话,便听到一旁有男人yīn冷的声音突然传来:“你口中的敬棠,究竟是哪一个?”
第75章
玉珠闻声回头一望,正看见尧暮野一脸yīn沉地瞪着她与王郎。
王昆不认得尧太尉,不由得出生问道:“敢问尊驾何人?”
尧暮野没有说话,只是用两只凤眼直瞪着玉珠,端看自己的未婚娇妻是准备如何介绍自己。
玉珠没想到这几日忙得不见踪影的太尉大人会突然来到这片竹林之中,安稳了下心神后道:“这位便是大魏的尧太尉……”
王昆闻听也是一惊,虽然心内对大魏的一等公侯突然来此有些拿捏不住原委,但还是依照礼节,向太尉拘礼道:“在下西北王昆见过太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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