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追:“……”
受伤的人是我。
萧澜倒也没再说话,一直靠在门口等他换好药,方才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我娘掳走了阿六?”
“陶夫人?”陆追疑惑,“可她并不认识阿六。”
“你应当知道翡灵。”萧澜道。
陆追点头。
“她所中的那一掌,是我娘的夺魂掌。”萧澜道,“所以至少在那晚,我娘是去过白骨宅的,而阿六若当时也在场,会被她带走也不奇怪。”
“若当真是被陶夫人带走,那倒也算好事。”陆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至少不会有xing命之虞。”
萧澜挑眉:“这可难说。”
“我的人已经出城去寻了。”陆追道,“还有另一件事,你应当也会想听,与红莲盏有关。”
萧澜道:“何事?”
“在阿六闯入白骨宅的第一夜,曾见到过翡灵。”陆追道,“当时她应当在给萧前辈招魂,手中捧着的,正是红莲盏。”
“不可能。”萧澜摇头,“翡灵已经消失了二十余年,可红莲盏失踪,距今无非短短五六年。”
“我骗你作甚。”陆追倒了盏茶,“或许是她曾经踏出过幻境,又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将来总会找到一个答案。而既然陶夫人曾去过白骨宅,你若有机会,不妨也问问看,说不定会有收获。”
萧澜不置可否,也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你今夜找我,应当也是有事吧?”陆追递给他一杯茶。
萧澜抬手扫开,道:“明日随我一道去镇风寺。”
陆追问:“做什么?”
萧澜答:“扮夫妻。”
“咳咳!”林威一口茶全部喷到地上,觉得自己或许要聋,“你说什么?”
第九章-镇风寺 你男人八成是不行
陆追也有些意外:“扮夫妻?”
“镇风寺是这城内出了名的送子寺。”萧澜道,“成亲多年却仍无子嗣的妇人,只要在这寺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回去便大多能怀上身孕,甚至还有外乡客慕名将娘子送来。如此一座寺庙,我若独自前去,难免引人注目。”
“可为何要去这送子寺?”陆追仍旧不解。
萧澜道:“镇风寺的方丈住持名叫戒恶。旁人不知,我却打探到消息,说他很有可能是十余年跟随在翡灵身边的大恶人,常九死。”
“这什么爹娘,取个名里头还带‘死’字。”林威很是嫌弃。
“这可不是爹娘取的名字,而是他行走江湖的诨号。”陆追若有所思,“常九死,我也曾听过此人的名字。据说一直跟在翡灵姑娘身边,对她一片痴心。而在翡灵消失后,常九死便也跟着一起销声匿迹。武林中大多猜他已经殉了qíng,却没想到竟是到镇风寺做了方丈。”
“只是猜测而已,未必作准。”萧澜道,“萧家人是怎么死的,翡灵又为何会被困在萧家老宅这么多年,总得弄清楚缘由。常九死既对翡灵痴心一片寸步不离,想来也不会对当年的事全然无知。”
“就算你想弄清当年的真相,可那是你萧家的事,是冥月墓的事,又不是朝暮崖与山海居的事。”林威莫名其妙,“我们为何要帮你?”三更半夜翻墙而入,开口就要扮夫妻,还要去什么求子的寺庙,这人能不能成了。
“当年我在冥月墓中毒,是鬼姑姑救了我。”萧澜还未说话,陆追便先开口,“算起来我是欠她一条命,这次借着翡灵之事,还个人qíng也不亏。”
林威:“……”
林威道:“不然再考虑一下呢。”
林威又道:“即便是要见方丈住持,也能光明正大上门,为何非要假扮夫妻?”
萧澜道:“因为除了上门求子的夫妻,戒恶平日里不会见客,甚至连面都不会露。现在尚不确定究竟是不是他,不方便硬闯,免得打糙惊蛇。”
陆追问:“明日何时动身?”
“傍晚。”萧澜道,“我易容成村夫,你扮娘子。”
林威怒曰:“凭什么!”
陆追难得纠结,也道:“为何?”
萧澜答:“因为你比较矮。”
陆二当家觉得自己无法反驳。
“那就这么说定了。”萧澜转身出了屋宅,照旧踏着歪脖子柳树落在街上,回了李府。
陆追:“……”
林威:“……”
半晌之后,林威道:“当真要去啊?”
陆追道:“你若是敢将这件事告诉大哥——”
“我一定不说。”林威举手保证,同时为了化解此时屋中不知从何而起的尴尬,他又主动转移话题,“先前还真没听过这个大恶人的名号”。
“你是说常九死?”陆追自己倒了盏茶,他向来将日子过得jīng致,即便是在这风声鹤唳之时,也特意在城里的铺子买了粉白镶蝶小瓷盏,好用来配龙井。
林威点头。
“他虽自称大恶人,却也没做过杀人满门的大恶事,只是跟在翡灵身后,助长她的嚣张气焰罢了。”陆追道,“算是无名小卒一个,即便是凭空消失,也不会在江湖上掀起大波澜,茶余饭后说一阵子,也就过去了。”
“怪不得。”林威道,“可一个大恶人,如今却做了送子寺的方丈,还有求必应,怎么想怎么邪门。”
“明日去看看便知。”陆追道,“当年的谜团尚未解开,萧澜应当不会拿我怎么样,你不必担心。”
这都扮夫妻了,还不会怎么样。
林威心中深沉叹气。
翌日下午,萧澜准时登门——自然又是翻墙而入,毕竟快,还不容易被人发现。
林威眼中写满嫌弃。
萧澜取出面具,很快就将自己易容成一朴实村夫。至于陆追,虽说身形不如他高大,但也比寻常女子要高上不少,走起路来又器宇轩昂惯了,哪怕面容再清秀白净,也总觉得不怎么像妇人。
萧澜不知从哪里弄出一个挂纱的斗笠,扣在他头上:“你少在人前走路便是,实在不行就装断腿,我抱着你,出发吧。”
林威:“……”
陆追随他一道出了院,弯腰登上马车。
看着两人一道离开,林威觉得脑袋甚疼。
镇风寺位于洄霜城北,香火极旺,远远便见着青烟缭绕。门口的小和尚一听是外乡客来求子,二话不说就带着进了前殿,先是叩首捐香火钱,后又带到后院客房,说是吃完素斋后,男人就能走了。
“要我娘子一人留在这过夜?”萧澜皱眉。
陆追靠在他怀中,戴着纱帽垂下眼眉,看着颇为娇弱。
小和尚道:“这是住持定下的规矩,寺庙清净,夫妻二人同时留宿,恐对佛祖不敬。”
萧澜犹豫片刻,点头:“也行。”
“那二位先歇一阵吧。”小和尚出了后院,不多时就送来素斋,青菜豆腐稀米汤,几块腐rǔ也是半黑半红,全无卖相。
萧澜刚拿起筷子,陆追便取过包袱,从里头拎出两包素卤味,一块普洱小饼。
萧澜:“……”
陆追打发:“去将茶壶烫一烫。”
萧澜听若无闻。
陆追道:“没有普洱喝,我就不吃饭,不吃饭心qíng就不好,心qíng不好,那晚上就极有可能会乱说话。”
“你最好考虑清楚。”萧澜吃了一口青菜:“在这镇风寺里你再嚣张,出去后我也会十倍讨回来。”
陆追无辜道:“可若非你让我装断腿,这茶壶我就自己去烫了。”
萧澜丢下馒头,抄着茶壶起身出门,面色铁青。
陆追将筷子擦了擦,气定神闲拈起一块卤豆腐,吃。
一顿饭吃完,天色也逐渐暗沉下来,萧澜赶着马车出了镇风寺,不多时便暗中折返,隐在客院屋顶,轻轻揭开半片房瓦。
陆追靠在chuáng上,手里正拿着一本书翻看,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桌上红烛跳动,更显四周寂静。
子时过后,院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光头和尚披着袈裟摸进来,大腹便便,看不太清容貌。走上台阶,那大和尚也未敲门,而是如同回自己家一般,熟门熟路推门而入。
陆追将手中书册丢在地上,假模假样叫了一嗓子,以表示自己有些受惊。
萧澜:“……”
大和尚笑道:“小娘子莫要怕,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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