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曾在墓中见到过一种野shòu,奔跑速度极快,獠牙外翻,以金银为食。”鬼姑姑道,“你可还记得?”
“自然记得。”药师点头,“那阵少主人尚且年幼,被吓得迷迷糊糊昏迷不醒,说了许久的胡话,好不容易才退了烧。”
“药师信吗?”鬼姑姑问。
“当时是不信的,姑姑那阵想来也没有信。”药师道,“不过此番既然又提了起来,莫非确有其事?”
“澜儿说他这回出墓,在洄霜城内又见到了那怪物,对方绝非shòu类,而是由人假扮。”鬼姑姑道,“他甚至说曾在暗处广发信函,引诱诸多江湖中人抢夺红莲盏的幕后黑手,也是同一人。”
“都是那食金shòu?”药师皱眉,“说得这般肯定,少主人可有证据?”
“此事的证据不该是由他说,而该是由你我去查。”鬼姑姑道,“澜儿说那食金shòu很可能与黑蜘蛛有关。”
药师沉默不语。
黑蜘蛛。
过了片刻,药师又问:“那明日还要替少主人施蛊吗?”
“先等等吧。”鬼姑姑道,“不急于这一两天。”
药师继续道:“那这食金shòu一事……”
“说说看你的想法。”鬼姑姑坐在椅子上。
药师沉思片刻,道:“若扯上黑蜘蛛,那至少有六成是真的。”
鬼姑姑也微微点头,诚如萧澜所想,这么多年来黑蜘蛛的所作所为,鬼姑姑的确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一直未点破,装糊涂而已。
黑蜘蛛自幼在冥月墓中长大,与其他侏儒不同,旁人都是在不知qíng的状况下,被鬼姑姑灌下了药物,他却是自愿要缩小身形,只为能在狭窄墓道中穿梭自如,方便做事。
他对冥月墓充满了探索的yù望,自然也就想要得到红莲盏,只是碍于鬼姑姑的存在,多年来一直不敢越过底线,只敢在暗中行动。
当鬼姑姑第一次发现他的异常时,本是想按教规处置的,后来却被药师拦住。
“为何?”鬼姑姑问。
“姑姑还能在这冥月墓中,找出一个比黑蜘蛛更适合寻宝探秘之人吗?”药师道,“他守卫冥月墓多年,又身形瘦小,定然去过许多连你我都不知道的所在,知道许多连你我都不清楚的秘密。”
鬼姑姑道:“药师的意思,是听之任之?”
“听之任之,却要暗中盯着,不可放松警惕。”药师道,“看他能折腾出多大的风làng,将来说不定当真就能打开冥月墓,那岂不是替我们省了许多事。”
鬼姑姑点头:“也罢。”
自那之后,至少在表面上,她几乎是不动声色给了黑蜘蛛最大的自由。任他在墓中自由行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帮派,甚至人心不足,开始记恨萧澜,对掌门之位虎视眈眈。
这一切并没有逃过鬼姑姑的眼睛,包括黑蜘蛛这些年私藏的宝藏,那些不知从那处隐藏墓xué中挖出来的珍宝,被悄悄堆积在暗室中,在黑暗中闪着幽幽的光,像是一只只空dòng无神的眼。
她越来越觉得,药师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因为除了黑蜘蛛,这墓中的确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和他一样武功高qiáng,心思缜密,并且足够胆大妄为,敢在自己眼皮底下挖掘冥月墓,探求着所有隐藏数百年的财富与秘密。
在黑蜘蛛私下的动作越来越频繁时,药师也曾问过鬼姑姑,可要将这张大网收起来,却被拒绝。
“人的贪婪是无止境的。”药师提醒。
“我需要一个人来提醒澜儿,这冥月墓掌门的位置,多的是人想要。”鬼姑姑道,“况且黑蜘蛛运出冥月墓的那些宝藏,与他这些年开凿出的暗道、发现的墓坑相比,不足一提。”
药师了然,此后也就没有再提过,只是愈发紧密地监视着黑蜘蛛的一举一动。
鬼姑姑又问:“黑蜘蛛呢?”
“一直待在他的大殿中,一切如常。”药师道,“他一直就对掌门之位多有觊觎,先前少主人处处与姑姑作对时,也曾传过一阵谣言,说这冥月墓将来八成会落到他手中。这回少主人被囚的消息传出去,只怕那头的人会更加嚣张上几分。”
“叫他来见我。”鬼姑姑道。
药师答应一声,转身出了大殿。
红莲大殿中,阿魂此时正揣着手,来回围着卧房里的桌子转圈,时不时便停下脚步,听一听外头的动静,一脸惶急。
桌上线香又燃尽一截,长长的香灰掉下来,落出托盘将桌子烧出一块深色。
阿魂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道揪了下。
也不知少主人说得那人何时才会来,更不知姑姑接下来会做什么,千万莫要当真把冥月墓传给黑蜘蛛,那哪里还有自己的活路。
空空妙手从窗外翻进来,伸手拍了拍满身的土。
阿魂先是被吓了一跳,后来又战战兢兢问:“阁下就是……救兵老前辈?”萧澜当初只说过若自己出了事,会有一位老先生前来搭救,却并未说名号,这阵见了,也不知该如何称呼。
空空妙手道:“想救澜儿出来吗?”
阿魂赶忙点头,点完之后才觉得似乎太过鲁莽,于是问:“姑姑这回是当真生气了吗?”
空空妙手看他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自然是要问的。”阿魂道,“若姑姑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责罚少主人,好让他冷静清醒一些,那其实也不必做什么,等上三五天,姑姑自然会将人放出来,若我们去闹事,反而会让局面变得不可收拾。”
空空妙手道:“你脑子还挺会想。”
阿魂道:“不如先让我去打探打探,看姑姑是何态度?”
空空妙手道:“你可有办法见到澜儿?”
“自然。”阿魂点头。
“这就行。”空空妙手道,“你先替我送一封信给他,再去打探别的也不迟。”
阿魂答应下来,坐在一旁看他写信,觉得自己也颇有那些街头巷尾的小故事里所写的,大侠之风。
而在另一处地界,陆无名与阿六守了整整一夜,也未探到蝠的下落,此时正围坐在火旁,烤两个gān饼做早饭。为了能在爷爷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阿六又摘了一串野果来,虽说酸,但好看,赏心悦目,也是优点。
陆无名道:“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阿六摇头,“我一个人回去,将爷爷留在这里,爹该担心了。”
陆无名道:“你我二人在这山中一夜未归,又没有消息送回去,他莫非就会放心不成。”
……
那也不回去。阿六揉揉鼻子,道:“至少再找一个白天,到了晚上若还是没有消息,再回去也不迟。”
陆无名便也没有再说话,只对着日光看那半夜捡来的刀鞘。
玉质是上好的,细腻而又白皙,握在手中沉坠温润,里头当真有一丝一缕的浅金色斑纹,在阳光下隐隐发着光。
如此奇妙的匕首,打斗时毫无用处,但要落在倾国美人手中,倒当真是相映生辉,璀璨夺目。
白玉夫人。
陆无名又想起了这四个字。
不过他依旧有一件事不甚明了,若当真如此有名,为何在家中那些关于家族与历史的旧书册上,却只字未提,反而要在民间故事中寻找踪迹。
被人抹去了?
他微微皱起眉头。
阿六啃了一大口野果,酸得呲牙咧嘴,于是偷偷摸摸从爷爷面前拿走,免得被揍。
陆无名挥手一掌拍来。
阿六被吓了一跳,赶紧侧身躲开,心有余悸道:“我我我这就去摘新的!”
陆无名挥手拔出佩剑,寒光刺目。
阿六被他一袖扫得踉踉跄跄,扶着树方才站住。
树丛中传来愤怒的低吼声,而后便有一人跃出,四肢撑着地,双目赤红。
阿六道:“啊!”
为何没穿衣服。
蝠呼吸剧烈,身体一起一伏,脸上的恨意几乎要化成利刃,死死盯着两人,盯着陆无名手中的白玉匕首刀鞘。
那是她的物件,也是他的珍宝,现如今却被别的男人握在手里,那肮脏的掌心,紧紧贴合着温润的玉石,在上头留下消散不去的恶心气息。
他喉咙间发出低沉的声音,像是野shòu被激怒时,要攻击对方的预警。
陆无名心里也有些诧异。看身形和眼神,这人应当是蝠没有错,可不知为何,上回在洄霜城中遇到他时,还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这阵却变成了一个……年轻人?或者说是怪异的年轻人。
52书库推荐浏览: 语笑阑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