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枫:“……”
叶瑾:“……”
“神医啊,你且看看,我这金眉毛还能再长出来吗?”杨清风将脸凑近。
叶瑾gān脆道:“不能了,秃着吧,挺好。”
杨清风震惊:“望闻问切一样都还没做,怎么就秃着了。”
叶瑾和颜悦色道:“前辈若再不睡觉,另一边也该秃了。”
杨清风赶紧用手捂住。
“来人。”叶瑾道,“送前辈回去休息。”
影卫答应一声,硬是恭恭敬敬将人“请”了出去。沈千枫松了口气,苦笑道:“若你不来,我怕是要被拉着絮叨到天亮。”
“也就欺负你这一板一眼的规矩人了。”叶瑾与他一道往回走,随口问,“都在聊什么?”
“陆二当家。”沈千枫道。
叶瑾停下脚步:“谁?”
第一百三十三章-寒意 临别生变
叶瑾虽是江湖中人, 不过毕竟皇子出身, 又在年幼时便被师父带到了琼花谷,因此并不认识多少武林前辈, 此时听沈千枫一说, 才知杨清风原是朝中大将, 后来不满先帝听信jian佞残害忠良,当着百官之面出言顶撞, 结果被三日之内连降七级, 成了守城门的小吏。
“原来是杨将军啊。”叶瑾道,“我儿时倒是听宫女偷偷说起过, 有位大将军怕是要遭殃, 你这一提我才想起来。”
“后来前辈就辞官归乡, 做了逍遥快活的闲散人。”沈千枫道,“他游历了许多名山大川,北上冰原东渡汪洋,归来时经常同父亲彻夜长谈。你别看他此时像个疯疯癫癫的老顽童, 其实谈吐极有见地, 教会了我不少东西。”
叶瑾叹气:“我那父皇要是在世时脑子能清醒些, 朝中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前有云断魂,后有杨清风,忠臣良将留不住,玩弄权术的老狐狸倒是圈了一帮,搞得楚渊现在焦头烂额。
“前辈说他与陆二当家颇为投缘,此番是听到他有了麻烦, 才主动寻来日月山庄。”沈千枫道,“恰好你也在研究解药,明日可以同前辈一同商议,多个人总归多条路。”
叶瑾答应一声,与他一道回卧房歇息。
阳枝城外,四五匹骏马正守在山道上,没有火把,只有星光。
眼看着再过一个时辰,天就要放亮,四周却依旧静悄悄毫无动静,马队的领路人终于着急起来,伸长脖子看向路的尽头。
这时一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站起来用外族语言喊了一句,须臾便见一头棕红大马正疾驰而来,背上之人正是耶律星。
“二王子。”先前的领头人上前替他牵住马,却又受惊道,“您受伤了?”
“几枚柳叶镖而已,算不得什么。”耶律星不以为意,“走吧,出山。”
“出山?”对方不解,“要去哪里。”
“回大漠。”耶律星单手扬鞭,骏马长嘶一声,四蹄腾跃而起。
“可冥月墓——”一众下属话还没说完,耶律星就已消失在山路尽头,只好各自翻身上马,也急急追了过去。
马蹄带起的烟尘散去后,山间重归静谧,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统领府内,陆追正盯着chuáng顶,像是在想心事。
萧澜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陆追索xing转了个身,与他挤得更近了些。或许是因为伤,又或许是因为今夜确实寒凉,他觉得有点冷。
萧澜单手按过他的肩背,而后便将人整个圈入怀中,低头吻了吻那柔软的头发,眼底是耐心而又温柔的qíng意,此生只给一个人。
身体重新温暖起来,陆追双臂环过他结实的脊背,闭着眼睛耍赖亲吻上去。
唇齿间jiāo融是轻缓的,既能传递有qíng人间的满腔爱恋,又不至于太过燎原,失了分寸。萧澜像是在亲吻一件易碎的珍宝,一寸寸,一分分,勾画出他漂亮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和带笑的唇角。
隔着一层单薄衣衫,掌下依旧能感觉到那些陈年疤痕,萧澜收紧双臂,又在他耳后吮出一个红印。
他想替他受所有的伤。
“你在想什么?”陆追问,手指卷起他一缕头发,轻轻扯了扯。
“将来,”萧澜道,“真想弄个棉花窝,将你好好放在里头晒太阳,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陆追笑着答应一声,与他抵住额头,又软绵绵亲了上去。
第二天清晨,一只鸟雀在山间扑棱飞起,鸣声婉转悠扬。
山dòng内,季灏睁开双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这几日他潜心运功,总算将体内那躁动的真气彻底压了回去,耳鸣也减退不少。这世间越是贪生怕死之人,偏偏越喜欢讳疾忌医,逃避现实,所以在活动了一下酸痛的筋骨后,季灏就开始自我安慰,或许蝠的魂魄已经彻底死在了这驱壳里,不必时时刻刻都噤若寒蝉,只敢躲在这山dòng里。
当然,倘若他此时拿到了那本古老的秘籍,就会发现事实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般美好。这次侵占依旧是失败的,因为他并没有继承那近乎于疯狂的、对白玉夫人的迷恋,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事qíng依旧只有冥月墓。
而且更加蹊跷的是,原本脑海中那些蝠残留下的细碎回忆,也在此番疗伤后彻底消失无踪——肮脏苍老的灵魂像是彻底放弃了这具身体,已认命随风消散在天地间。
是坏事,可也是好事。季灏转身看着身后,是蝠留下堆积如山的金银,还有一盏幽幽发出红光的莲花灯盏。
多少武林中人争破了头,偏偏这么容易就落在自己手中,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谁也别想再抢走一回。
他裹好灰袍,鬼魅一般飘入阳枝城。
……
陆追耳后被萧澜留了个红印,起chuáng后只好将头发披散下来,在脑后松松垮垮束了一下,几缕碎发飘落侧脸,加上一身轻薄的白衣,便从前几日风采翩翩的文雅公子,活脱脱变成了散发憔悴的……多愁之相。
小丫鬟凑在铁烟烟耳边,一五一十汇报:“陆公子今天没束头发,病歪歪的,更好看了。”
铁烟烟心急如焚一拧手帕,自己到底何时才能下这破绣楼。
明玉公子全然不觉自己今日这打扮,正将统领府所有小丫头都扰得心漾涟漪,还在自顾自磨墨,又挑了张上好的洒金宣纸,打算松松筋骨练练字。笔是萧澜送的,墨也是萧澜送的,这四面风瑟的时刻,也不知他究竟是从何处挤出来的悠闲时间,今日编个雀儿,明日买个坠子,七七八八的小花招比谁都多。
陆追喜欢他送的东西,也喜欢这幼稚的小把戏。清晨的阳光将四周景致也变得温暖起来,笔尖在纸上缓缓游走,心绪渐宁,似是只留下了桌上这小小一方天地。
他的字其实并不比温柳年差,常年习武,更让他笔下多了几分寻常人琢磨不出的力道,如同大开大阖的陆家剑法一般,狂放而又不羁,带着凌乱的粗糙美感——这点倒是与他的人截然不同。
萧澜从身后环住他,手轻轻包覆上来。
陆追笑笑:“同爹说完事qíng了?”
“嗯。”萧澜道,“怎么突然想起要写字。”
“闲来无事,你又不许我一道去。”陆追被他带着写了两个字,道,“你学我。”
“嗯……是有些像。”萧澜停住手。
“傻,是我教你的。”陆追道,“你小时候又皮又闹,不愿意写字念书,只肯跟我一个人学。”
“这句话说得老气横秋,不知道的,还当你大我多少岁。”萧澜下巴架在他肩头,“累不累?累了就歇会儿。”
“真当我弱不禁风呢。”陆追放下笔,“先前在朝暮崖的时候,又发热又头疼,还撑着写过数百贴对联。”
“山寨里有这么多房子?”萧澜意外。
“自然没有,拿去城里赚钱的。”陆追说到一半,自己也有些好笑,“虽顶着土匪山寨的名号,可没钱的时候总不能当真去打劫,那时正好遇到年关,我便想写些对子去城里卖。”
那阵温柳年尚未被调任,苍茫城内一片láng藉,街上有坑房上掉瓦,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哪里还有银钱买对子。即便是家中稍微殷实些的,到街头随手一翻,那龙飞凤舞连成一片的狂糙,既看不出“天增岁月人增寿”,也看不出“chūn满乾坤福满门”,一样不会愿意买,还很嫌弃。
“亏惨了。”陆追感慨不已,“买红纸花了不少银子呢。”
萧澜又想笑又心疼,抱着他晃了晃。
“你何时回冥月墓?”陆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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