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八箱吧。”陆追哑声答。
药师却没有再说话,而是一步一步向着他走来。陆追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像是一尊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那红色的绣鞋踩过金砖玉瓦,长而华丽的裙摆曳在身后,沿途拖动无数元宝“当啷”滚落,与堆积的翡翠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来,在大殿中尤显清脆不绝。
药师一直在看着他发间那一抹幽红,她觉得在这大殿中,不该有这种颜色。眼前的路看似堆满huáng金,可每踩一步上去,却都像是踩进了棉絮中,距离那红光越近,棉絮又变成了泥淖与沼泽,让前行更加艰难起来。
她刻意走得很慢,心间涌上绵绵不绝的诡异感,她觉得自己该停下脚步,却又无法控制身体,就像是先前所经历过的无数次梦魇一样,任大脑再清醒,手脚也动弹不得半分。
那夺目的红点逐渐模糊分散,慢慢变成了两个,三个,四个……无数个,天空是金色的,星辰是红色的,那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她要停下,她必须停下。
一柄匕首滑落手中,药师猛然抬起手,却没有刺向那诡异的红点,而是刺穿了自己的左掌心。
刀刃穿透而过,黑色的血液粘稠涌出,剧烈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得以迅速俯身下去,躲过了身后那呼啸而来的乌金铁鞭。
萧澜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而是再度攻了上来。一边的陆追亦是拔剑出鞘,三尺青锋凌空扫过,将那半头青丝悉数斩断。
药师“呵呵”笑出声来,眼中并无诧异,而是透着妖媚:“澜儿就不必说了,另一个,这面具丑兮兮的,是陆明玉吧?”
陆追又一剑bī至她胸前,药师闪身躲过,又嗤道:“分明就有一张好看的脸,何必要戴如此丑陋的面具,不觉得可惜?还要再加个不伦不类的红簪子,这摄魂的妖术,是陶玉儿教你的吧?”她语调闲散,出招却是半分不落,一双手利如鬼爪,那闪着幽幽蓝光的指甲,像是比任何武器都要锋利。
“你那师父在临死前,还想着你要替她讨债。”药师一招将萧澜bī至墙角,讥笑道,“却不知你回冥月墓,是为了帮陆明玉,怎么,敢qíng先前一直就没忘了他?”
“意外吗?”萧澜问。
“我可不意外,少主人qíng深似命,我早就见识过了。”药师纵身落在地上,目光yīn狠,“不过如此也好,反正你二人也活不长,倒不如来我这领个gān脆。”
陆追手腕一震,斜里一剑刺穿她的衣襟,那外袍垮下大半,露出白皙的肌肤来。
叶瑾:“……”
药师咯咯笑着,非但不加遮掩,出招反而愈发泼辣yīn毒。看着那丰腴妖娆,裹在肚兜下的……两团,叶瑾略微崩溃,觉得自己眼睛很辣,要回日月山庄洗。
陆追的招式逐渐狠毒起来,武功路数看似是陆家的清风剑法,却又不尽相同,更像是随心所yù的野路子。药师一连接下他数十招,心中有些意外——当年陆无名与鬼姑姑jiāo手时,她也是见过的,那时的陆家剑法,可远没有现在这般邪气。
“你练了穿魂大法?”她终于窥出几分端倪。
陆追并未答话,却又使出一招穿魂大法的招式来,他先前用这一招已经蒙过季灏一回,既然好用,那就拿回来再用一次,兵不厌诈。
药师却有了另一个想法,她突然不想杀陆追了。当初作为jiāo换条件,蝠的确给了她一本穿魂大法,却是全新的手抄本,并非最早的古籍原貌,她虽也练了,可却一直心怀芥蒂,不知那老怪物究竟有没有骗自己,故意偷改一两式内力招数。此番既然有另一人也练过,那自然要留下命,杀不得,至少也要先问个清楚。
主意打定,她一掌打落陆追,转而攻向萧澜,这一回终于不是猫捉耗子似的戏弄,而是招招死手。叶瑾在暗处看得吃惊,萧澜功夫已属不弱,更何况还要再加上一个陆追,两个中原武林一等一的高手联合,却上百招都不能宰了这老妖婆,也是邪了门。
若让她跑到人世间,江湖各门派只怕又要到处搜寻去抓,就像是当年对付魔教那般。一旦如此,那武林盟岂非又要平白多出一大堆事qíng来,到那时,盟主还要不要休息,要不要吃饭,要不要喂驴!
想到此处,叶谷主果断站起来,刷刷两把撸起袖子。
萧澜与他jiāo换一个眼神,猛然一脚将药师踢飞在地,几乎倾注了十成功力。
“你!”万万没料到,在那金山后竟还躲着一个人,药师心下骇然,还未来得及说话,嘴里便哗啦被泼进来一股不知是什么东西,撑着坐起来就往外吐。
陆追趁机飞身而下,一剑刺穿她的左胸。利刃斩断的不像是肌ròu,倒更像是发泡的棉花,绵软稀烂,毫无生气。
黑色的鲜血从嘴中溢出来,药师挪着往后退了两步,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萧澜也冷冷看着她。
一片死寂中,药师却又无声地笑起来,她道:“你以为你赢了?”
“我赢不赢不知道,不过你已经输了。”萧澜手腕一抖,铁鞭如蛇一般缠上她的咽喉。
“我……我没输,你的心上人,马上就能来陪我了。”药师粗喘着,脸上神qíng诡异,“在yīn曹地府里,我要找他算账,你那姑姑也要找他算账,你怕不怕?”
“黑蚁后与合欢qíng蛊的解药,”萧澜收紧右手,沉声道,“jiāo出来。”
“我若不jiāo呢?”药师问。
“那我就收回这美艳的身体,找一个最丑陋的老人,将你的魂魄重新装进去。”陆追看着她。
“……啧啧,还是明玉公子聪明,知道我怕什么。”药师笑得yīn森,费力将缠在脖颈上的鞭子解开一些,又对萧澜道,“这鞭法,最初还是我教你的,少主人尚且记得吧?”
萧澜道:“没人想同你叙旧。”
“叙旧?我不是叙旧,只是提醒少主人,”药师说得很慢,“提醒少主人,这鞭子可不止你一个人有!”话音未落,一条红练已从她袖中飞she而出,缠住陆追甩过半空,重重砸到了那座金山上。
一切都只发生在眨眼间,金砖与珠宝受到冲撞,像是流水一般倾泻滚落,将陆追埋在了下头。
“找死!”叶瑾勃然大怒,一掌将药师打得奄奄一息,自己赶过去帮萧澜救人,只是搬开那些金砖后,下头却空空如也,莫说是陆追,就是连衣裳碎布也没有一条。
萧澜眼底赤红,一把卡住药师的脖颈:“说!”
“安魂殿,这是死门,机关也是死机关,进去就出不来了。”药师脸上依旧是那诡异的笑,“少主人猜猜,下头会是什么?机关阵,枯骨堆,滚烫的热泉,还是百虫窟?”
“不说是不是?”叶瑾将匕首抵在她脸上。
“我说了,死门,进去只有死路一条,名字叫安魂殿,就是阎王兜小鬼的地方,哪里还有生机。”药师看着萧澜,又呵呵笑道,“还有,我骗你的,黑蚁后加上合欢qíng蛊,哪里还会有解药,你那心上人能死在这里反而是好事,否则再等上几月,心肺都被吃空了,那得多难受,啊?”
“我去拆机关。”萧澜道,“你看着她。”
“拆不掉的。”药师在他身后大笑,声音尖锐。
叶瑾一脚踢在她胸口。
吵个屁!
第一百五十九章-决战(中) 我是陆家的祖宗啊
四周一片漆黑, 耳边风声呼啸, 陆追不知自己究竟是跌入了何处,只能凭借习武之人的本能, 在触地的一刹那侧身一滚, 却“噗通”一声跌入了水里。
那是一汪深潭, 水寒可刺骨,湿透的衣服裹住手足, 让每一寸前行都变得艰难起来, 陆追勉qiáng游到岸边,拖着清风剑坐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 却觉得身下的土地竟然缓缓动了起来。
巨大的冲击力重重打向右臂, 幸亏陆追早有察觉,顺势一侧身,才没有被那一下敲得骨骼尽碎。眼睛已经勉qiáng适应了黑暗,虽然依旧不能辨明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却能看到在周围, 正有一点又一点的红光亮起来, 就像他布阵时,药师看到的幻境之相,一样连成一片,一样如同繁星,唯一的区别,就是眼前这片红光绝非幻象, 而是……眼睛。
潭水边趴着的,是无数条巨大的鳄鱼,拥有铁甲一般的鳞片,和看似笨重,却灵活无比的身形。来不及多做考虑,陆追凭着感觉挥手斩下一剑,将打到面前的巨尾砍成两截,血喷溅而出,在空气里散开浓厚的腥臊味,刺激着鳄群越发狂躁起来,纷纷张开嘴撕咬潭中那受伤的同类,将水面搅出巨làng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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