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追一连打倒十余名墓园武士,眼看还剩最后一人,胡达罕心中慌乱起来,转身扬鞭就想逃离,迎面却冷不丁骤然she来一支利剑,在暗沉沉的天光掩映下,带着铁锈气息,直直穿过了他的咽喉。
鲜血喷she而起,陆追将那名墓园武士重重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胡达罕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而在前方不远处的烟尘huáng沙中,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正策马而立,周围稀稀拉拉像是跟了不少人。
耶律星?陆追心里略微有些诧异,他也是在战场上听到消息,说夕兰国的王上已经被王叔给杀了,现在看来应当也只是个谣言。纳木儿远远看着陆追,狠狠道:“我们将他抓了,带回去做人质。”
“我有重伤在腿,你不是他的对手。”耶律星将手中大弓丢给他,调转马头命令,“走!”
“王上!”纳木儿心中遗憾,扭头却见另一名墓园武士正在悄然接近陆追,顿时暗自一喜,想着要捡个现成的便宜。
“站住!”陆追大喝一声,想要策马再去追耶律星,却毫无防备被人一把从身后抱住,那禁锢像是越收越紧的铁链与钢圈,勒得骨头fèng也生出剧痛。后头是呵呵的出气声,半张丑陋的大脸凑过来,原来是方才落单的那名墓园武士。
被他牢牢压住动弹不得,陆追心中懊恼,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争取时间,将这怪物糙糙放走。眼看他已经张大嘴咬了下来,暗huáng的牙齿上挂着粘稠唾液,陆追猛然一闭眼睛,全身再度发力想跑,却被对方那坚硬如铁的头颅重重磕了一下后脑,眼一黑就迷迷糊糊趴了回去。
那墓园武士单手扯住他的头发,露出白瓷般的脖颈来,张嘴就要再啃一口皮ròu,却突然全身一僵,过了许久,方才不可置信地缓缓低头,看着胸前那不知何时穿透心口的半支夺命铁箭。
萧澜飞身下马,将墓园武士一把扯开,抱着陆追拍拍侧脸:“明玉?”
纳木儿势不妙,赶紧骑马离开,须臾就消失在了漆漆夜色里。
陆追迷迷糊糊被他唤了许久,方才睁开眼睛,看清眼前人后嘴一撇:“胳膊断了。”
“带你回去。”萧澜将他扶起来,“还有哪不舒服?”
“嗯……”陆追迷迷糊糊答应一句,又在他肩头趴了会,突然打了个激灵,“耶律星!”
“他在何处?”萧澜问。
陆追用另一只手一指,却旋即又抓住他的衣袖,昏沉道:“不准去。”
萧澜看了眼那漫漫无边的风沙,又看了眼怀中双眼紧闭的陆追,伸手将他从肩膀到小腿都捏了一遍,确定只有胳膊骨伤后,方才将人小心翼翼抱上马背,带着向营地疾驰而去。
“明玉!”此时,陆无名也恰好骑马赶到,见陆追正靠在萧澜怀中,登时大惊失色,上前急急问道,“哪里受伤了?”
“左臂骨折,头上还有个包,估计是在石头上磕了脑袋,才会昏迷不醒。”萧澜将人打横抱起,“正好,前辈先带他回军营吧。”
“你呢?”陆无名问。
“胡达罕虽死,可耶律星却跑了。”萧澜道,“若放他回漠北,后患无穷。”
“你孤身一人?”陆无名道,“不准去。”
“他被胡达罕背叛,身边并无多少护卫。”萧澜将人jiāo给陆无名,“前辈放心,我自有分寸,追不到也不会冒险深入腹地,自会尽快折返。”
陆无名还想说什么,萧澜却已经掉头离开,飞沙红蛟四蹄踏风,虽身形膘键肥壮,却似是能在沙地中飒飒而飞,寻常战马又哪里能追得上。陆无名心中深深叹气,又低头看了眼怀中脸色惨白的儿子,这一帮小崽子,可当真没有一个能听话省心。
“驾!”萧澜躬身伏在马背上,手中长鞭凌空呼啸,将前方一人从马背上扯下,纳木儿滚在地上láng狈大喊:“保护王上!杀了他!”
护卫兵纷纷扑了上来,却又哪里是萧澜的对手,不出十招便已悉数惨叫着滚落在地,飞沙红蛟继续向前冲去,不多时便将耶律星截在途中。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轮明月高悬,将满目huáng沙照得泛出银白色。这景致本该是孤独而又寂静的,此时却偏偏被血腥与铮鸣所惊扰,耶律星手中的圆月弯刀被乌金铁鞭狠狠咬住,传来的震颤让他整条臂膀都开始发麻。萧澜手中猛然发力,将他整个人都从马背上拖了下来,在砂砾中砸出一个深坑。
耶律星肋下传来剧痛,浑身动弹不得,嘴角也溢出鲜血来。他抬头看着萧澜,眼底有一丝惨笑:“你赢了。”
“不是我赢了,是大楚赢了。”萧澜将他丢上马背,只冷冷回了一句,单手握住两条马缰,向着月升星起处折返而去。
楚军仅用极小的伤亡,就赢得了这场西北之战的全面胜利,将士们自是士气高涨,熊熊燃烧的篝火几乎要将明月的光芒也隐去。歌声嘹亮人声喧闹,只有在路过医帐时,才会刻意压低嗓音。陆追躺在大chuáng上,额头上也不知搭了一块什么玩意,药味浓郁,冲得人几乎要gān呕吐出来。
他有气无力道:“萧澜。”
没人回答。
又叫:“阿六。”
依旧没人回答。
过了一阵,继续道:“老李!”
陆无名在旁忍无可忍,怒斥道:“连老李都想起来了,就不知道叫一句你爹?”
“……”陆追将眼睛睁开一条小fèng,哼哼唧唧道,“爹。”
又道:“老李不是打杂的吗,我渴了。”
陆无名又气又笑,倒了一杯温水给他,看着喝完后问:“头还疼吗?”
“不疼,想吐。”陆追靠回chuáng头,“萧澜呢?”
“他去追耶律星了。”陆无名道。
陆追猛然睁开眼晴,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去追耶律星了?”
“是。”陆无名点头。
陆追急急问道:“谁让他去的,回来了吗?”
陆无名与他对视片刻,轻描淡写道:“还没。”
陆追一捶chuáng,掀开被子就要往下跑:“我要去见贺将军!”
“去见什么贺将军,贺将军还忙着——”陆无名慢条斯理伸手去拦,岂料儿子鞋也没穿就往外跑,速度贼快,顿时目瞪口呆,很想骂娘,再顺便骂一骂那素未谋面的亲家公,据说是个温吞的老实商贩,怎么偏生出个土匪般好战的熊儿子,还顺带将老子的乖儿子也带坏了,脑壳疼。
“明玉。”见他衣衫不整远远冲来,萧澜被吓了一跳,赶忙解下披风将人裹进怀里,“怎么了这是?”
陆追:“……”
萧澜皱眉,在他面前晃晃手:“又傻了?”
陆追道:“你回来啊。”
“嗯,我回来了,刚从小山的医帐替你取完药。”萧澜将他抱起来,“脑袋受了伤,胳膊也挂着,怎么鞋也不穿就往外跑?”
“你回来见过我爹了?”陆追问。
“当然见过,还与前辈一道聊了半天你醒来后的病号伙食。”萧澜道,“这里也没多少新鲜蔬菜,只有吃些地耳叶了,你可不准嫌苦,回玉门关后,我就给你买糖吃。”
陆追搂着他的脖子回头,森森看了眼营帐门口的爹。
陆大侠一把扯过大孙子,挡在了自己面前,第一回 觉得这又高又壮实的身板,还挺有用。
第二百一十六章-记忆 我想起来你要杀我, 刀这么长。
萧澜将人带回营帐, 又问:“伤处还疼吗?”
“晕头晕脑的。”陆追坐在chuáng边,“别管我了, 先说战事。”
“还能有什么战事, 仗都打完了。”萧澜拧了一条手巾, 替他将双脚擦gān净,“胡达罕已死, 耶律星与纳木儿被俘, 不日就会由贺将军亲自押往王城,待皇上从南洋班师回朝后, 再做处置。”
陆追道:“嗯。”
“怎么看起来无jīng打采的。”萧澜捏捏他的手, “头晕?”
陆追答曰:“想吐。”
萧澜赶忙寻了个大盆举在他面前, 眼神很是关切。
陆追:“……”
陆公子发自内心道:“不然我还是不吐了。”
萧澜哭笑不得,又关切担忧,坐在他身边道:“我再去将小山请来?”
“脑袋上被撞了个大包,会晕也是qíng理之中, 就别麻烦军医了。”陆追手脚并用爬回chuáng上, “我躺会儿就好。”
“真不该是该罚你还是夸你了。”萧澜用被子把人裹住, 抱在怀里道,“单枪匹马拦住了胡达罕与耶律星,算是大功一件,按道理该赏,可不计后果就敢独自追出去,搞得满身是伤不说, 还险些被墓园武士掳走,在我这可是要挨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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