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刹将包袱系好,总算肯向他投来一瞥。
齐岭后退两步,觉得八成又要挨打,便自觉道:“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多保重。”说完就想走,可到底不放心,转头接着问一句:“银子够吗?若不够,我还有一些攒下来的月钱。”
红罗刹出帐打了个唿哨,一匹骏马自远处飞驰而来,稳稳停在她面前。
齐岭继续小声道:“吃过饭再走吧。”
红罗刹翻身上马,回头看着他:“再说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齐岭赶忙大声报了一遍。
“以后若是有谁欺负你,或者遇到了麻烦,就拿这个去玉门关百鬼山。”红罗刹丢过来一个晶亮的小物件,“找吴帮主,记住了?”
齐岭赶忙一把接住,那是一根玲珑玉簪,上头点缀着栩栩如生的蝴蝶,平日里经常落在她乌云般的长发间。再抬头看,那红色的娇小身影却早已疾驰远去,消失在了天的尽头。
幽幽泉其余四人得了大笔赏银,也收拾行囊满意离去。这晚,陆追问道:“那海风当真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能靠他哥哥吗?”
萧澜替他剥开花生:“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嗯。”陆追道:“总觉得那兄弟二人之间,像是有挺多故事。”
萧澜点头:“在穿越无人之境时,我倒是听穷目提过两句,说海沙的命都握在这个弟弟手中,两人早就变成了一个人。”
“还有这种事?”陆追果然很有兴趣,“来来,接着说。”
“说什么?”萧澜喂他吃东西,“然后我就没再问了,别人的家事,打听这么清楚作甚?”
陆追:“……”
倒显得我很多事一般。
萧澜盯着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及时举手认错:“再有下回,我一定将他的祖宗八辈都打听清楚,回来一五一十说给你解闷。”
“闭嘴。”陆追将他推开,单手郁郁撑着脑袋,又问,“你什么时候才肯放我出去做事qíng?”
萧澜却问:“你要做什么事?”
陆追诚恳道:“大小事qíng都是要有一些的,总不能天天躺在这里,吃了睡睡了吃。”胖了,你知道吧,长ròu。
“先前就说过等打完仗,要将你弄个小糖窝捧在手心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萧澜忍笑,“这才过了几天地主日子,就吃不消了?”
陆追下巴磕在桌上,郁闷道:“嗯。”
“不然带你回江南?”萧澜用指背蹭蹭他的侧脸。
“现在?”陆追有些意外,坐起来道,“不是先回王城吗?”
“皇上与温大人,还有大当家他们尚在南海,让师父先随贺将军班师回朝,等我们去了江南,再往王城也不迟。”萧澜道,“好不好?”
陆追握住他的手,慡快道:“听你的。”
那便先回江南。
第二百一十七章-回江南 成亲要在王城
十日之后, 楚国大军拔营而起, 在贺晓的率领下离开西北玉门关,一路前往王城, 杨清风亦与之同往。沿途百姓争先恐后夹道相迎, 每经过一处村落与城镇, 四野都是欢歌一片,战乱既歇, 余下的便只有绵绵无尽的安宁和乐, 只等一场霖霖chūn雨降下,牧场中就会长出丰美的青糙, 商路也会重新畅通, 而这片曾经被战火席卷的大漠, 也会再度焕发出勃勃生机。
善堂中,独臂老妪正坐在屋顶上晒着太阳,头发与衣裳都gān净整齐,眼神也是平静的。而在不远处的官道上, 一辆宽敞的马车正在轻快前行, 驾车之人是阿六, 萧澜骑着飞沙红蛟紧随其后,而在他身后还跟着另一匹战马,通体泛金jīng瘦结实,正是先前遗失的金麒麟——当日在胡达罕丧命后,它也受惊逃向大漠深处,亏得萧澜在战后又带着人去寻了三回, 才总算将其重新带了回来。马车内,陆追正懒洋洋靠在软榻上翻一本诗集,手边摆着香茶点心八宝果子,脚下塞着暖炉,当真如先前所说,是被萧澜用棉花糖窝供了起来,四处都是软和的,连空气里也泛着甜。
蔚蓝天穹尽头,几缕白云高远,随风绵绵延延。
一行人越往南走,天气便越暖和起来,翻过大山渡过白河,举目豁然处,正是细雨霏霏水网如织的画里江南,时节恰逢初夏,万物苍翠,一片勃勃生机。
阳枝城里,陶玉儿正在院中晾晒衣裳,突然就听外头的岳大刀高声惊呼了一句,便叹气埋怨:“一个大姑娘家,我说了多少回,不能总这般一惊一乍,又看到什么了?”
“阿六,是阿六,还有公子他们回来了!”岳大刀踮着脚使劲挥帕子,想要跑过去,却又觉得这身衣裳还是旧的,又急急跑回院中,问:“夫人,你看我这打扮,好看吗?”
“好看,当真是澜儿他们回来了?”陶玉儿闻言也喜出望外,将木盆胡乱放在地上,连手也来不及擦就往外走,门口却已经传来笑声,陆追翻身下马大声道:“夫人!”
陶玉儿赶忙答应一声,看他与萧澜牵手进来,身后跟着阿六与陆无名,四人虽有些风尘仆仆,却都是满脸笑容。岳大刀按捺不住心间喜悦,将先前学来的矜持与羞涩都丢到脑后,小雀儿一般跳进阿六怀里,引来众人哄笑。萧澜上前道:“娘。”
“可算是回来了。”陶玉儿握住他的手,“仗打赢了?”
“赢了。”萧澜点头,“楚军大获全胜,西北边境也重新恢复了安宁,我们是来接娘亲去王城的。”
“赢了就好,没受伤就好。”陶玉儿又拉过陆追,笑道,“别站在院中了,快进屋歇着,晚上让天香楼送一桌子菜过来,我们就在家里庆贺接风。”
陆追答应一声,与萧澜一道回了住处,虽说卧房一年多没住人,可陶玉儿与岳大刀每日都会清扫,倒是挺gān净清慡,连茶罐里都是今年新采的眉山嫩芽,滚烫的开水注入紫砂壶,满屋子都是清香。
晚些时候,铁恒听到消息,也带着铁烟烟登门拜访,不单单抬来了美酒佳肴,还将家里的厨子也一并带了过来,极有做客的诚意。这一顿酒喝得宾主尽欢,直到夜深方才各自散去,陆追裹着一身微醺醉意被萧澜带回卧房,看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傻了?”萧澜刮刮他的鼻子。
陆追靠在浴桶壁,脸颊通红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
“是。”萧澜替他将湿发拢好,“在冥月墓里给你讲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就好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事qíng,可一晃眼,我却已经当真带你去了西北大漠。”
陆追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将来还要去更多地方。”
萧澜道:“你将来想去哪里都成,不过有一件事qíng,要摆在第一位,做完我才能安心。”
陆追问:“打开冥月墓?”
萧澜摇头:“成亲。”
陆追:“……”
哦。
“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告诉我,想在哪里成亲便是。”萧澜握住他的手,“其余的都jiāo给我。”
陆追淡定道:“王城。”
萧澜点头:“我明日就派人北上,先去做准备。”
陆追问:“准备什么?”
“聘礼,屋宅。”萧澜道,“要成亲了,我总不能还让你住在山海居里,住在丞相府里也不成,我对王城不熟悉,你可有喜欢的宅子?”
“你决定就好。”陆追捏住他的耳朵,“高门豪宅也好,深巷小院也好,没有下人不要紧,院墙破旧也成,只要是你与我两个人的家,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这话说得又认真又温柔,萧澜握住他的手腕,将人一带拉进怀中,心里涌上万般柔qíng,再低头看看那被水雾晕染的卷翘睫毛,与微微泛着红意的白皙肌肤,觉得自己像是捧了一件jīng致而又珍贵的玉雕,可却又不尽然,怀中人虽有玉琢一般的容貌与心思,却又没有一丝玉石的易碎与脆弱,相反却是坚韧的,顽qiáng的,像是一棵生机勃勃的苍翠小竹,风chuī不断,霜覆不弯。
“你在想什么?”陆追用湿漉漉的手捏住他的下巴。
萧澜将人打横抱起,用毯子裹到了chuáng上。
陆追眼眸微湿,指尖一寸一寸沿着他的喉结缓缓下滑,萧澜握住那纤细手腕,顺势将掌心贴在胸口,低哑道:“这里装的都是你。”
陆追一撇嘴:“本来就该都是我。”
“那这里呢?”萧澜吻着他的胸膛,“装的是谁?”
陆追清清嗓子,淡定道:“多了去。”毕竟世家公子风流倜傥,你得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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