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问:“所以我就要死?”
“没有续命之物,你要怎么活?”鬼姑姑声音苍老,“事到如今,唯有陆明玉死了,以他的心头血入药,你方有一线生机。”
萧澜沉默片刻,叹气:“原来如此。”
“仍旧要坚持你的愚蠢决定吗?”鬼姑姑问,“你豁出自己的命也要护着他,可陆明玉呢?他分明就知道红莲蛊之事,可曾同你提过半句?”
萧澜道:“姑姑息怒。”
“罢了!”鬼姑姑道,“你不将自己的xing命当回事,我却不能再由着你胡闹下去,来人!”
屋内呼啦啦涌进来一群冥月墓弟子,手中拿着短刀与金丝网,虎视眈眈。
萧澜后退两步:“姑姑要做什么?”
“若这城中传开消息,说冥月墓的少主人红莲毒发命不久矣,你猜陆明玉会不会来救你?”鬼姑姑声音冰冷,“若他来了,正好替你解毒续命;可我猜他八成不会来,却也罢,正好断了你一厢qíng愿的好意。”
萧澜沉声道:“姑姑别bī澜儿动手。”
“我bī你动手?”鬼姑姑笑得惨淡,“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就听话乖顺,却没想到才出墓不到半年,为了一个置你生死于不顾的陆明玉,便要同我为敌?”
萧澜右手暗自握紧乌金鞭梢。
鬼姑姑眼色一厉:“上!”
周围弟子齐齐答应,一起攻了上来。萧澜回身出鞭扫开面前阻碍,一跃出了窗户。
鬼姑姑怒道:“给我追!”
身后是甩不掉的鬼魅魂影,萧澜穿过长街,刚yù攀上城墙,身后却传来一阵惨叫声。回身就见一白衣人不知从何而来,轻纱蒙面出手如风,冥月墓弟子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眨眼就东倒西歪躺在了地上。
“你是谁!”黑蜘蛛捂着胸口,神qíng痛苦发问。
对方嗤笑一声,上前一把握住萧澜的手腕飞上城墙,腾空隐匿在了无边夜色中。
城外风雪茫茫,枯树林中,萧澜问:“阁下是何人?”
那白衣人解下面纱,似笑非笑看着他:“怎么,不认得了?”
萧澜摇头。
季灏定定看了他一阵,叹气:“原来你当真失忆了。”
萧澜道:“既知道在下失忆,那阁下不如自报名号?”
季灏背着手:“我偏不说。”
萧澜抱拳:“那今日多谢出手相救,告辞。”
没料到此人竟然说走就走,季灏在他身后道:“喂!”
萧澜嘴角一扬,却未停下脚步。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季灏追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回来!”
萧澜好笑:“所以阁下这是打算说了?”
季灏握着拳在他眼前展开,掌心一枚红花玉佩,剔透玲珑。
萧澜皱眉。
季灏眼底带着三分期许三分笑,黑发如墨散落肩头。
林威隐在树林暗处,纳闷看着前头二人。
他先前在城中巡视,无意中却瞥见一个身影像极了二当家,心中生疑就跟了上去,却没想到竟会一路目睹此人与冥月墓的弟子jiāo手,最后又拉着萧澜到这荒郊野外,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莫非有个表兄弟不成,林威暗自嘀咕,也不知自己要不要接着盯——若对方与萧澜相熟,那该没什么问题才是,还是撤了吧。
主意打定,林威刚打算转身走人,却见萧澜手背在身后,冲自己的方向微微摆了摆。
……
青苍山小院中,陶玉儿依旧在fèng衣裳,陆追坐在他身边,趴在桌上看银针穿梭,眼睛也不眨。
陶玉儿笑:“这有何好看的。”
陆追道:“夫人这一身衣服做了挺久。”
“闲来无事,消磨时间罢了,澜儿也不缺这一套衣裳穿。”陶玉儿道,“待这件fèng好了,我替你也做套新衣。”
陆追笑:“多谢夫人。”
阿六在旁蹲着吃花生,听得一脸羡慕。
岳大刀用胳膊拱拱他:“你也想要新衣服啊?不如我做给你。”
阿六嫌弃:“你又不是我娘。”而且看你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做针线活。
岳大刀盯着他看了一阵,幽幽道:“我现在发现,若同你一比,羽流觞似乎也不算太讨厌了。”毕竟一个完全不出现的人,与一个三言两语就能气哭自己的人,还是前者要更省心些。
第五十一章-红月 毒蛇一般的yù望
星稀月朗, 将漆黑的枯树林笼上一层银纱, 枝头积雪扑簌落下,星点飘在墨黑发间。
萧澜手中握着那朵玉花, 与自己乌金鞭梢上的红玉佩一样, 都是娇艳yù滴的颜色, 青色的穗子,细看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季灏道:“这两朵玉花本是一对, 你现在总该想起来了吧?”
萧澜依旧摇头。
季灏定定看了他一会, 敛眉叹气,抱着膝盖坐在树下。
萧澜开口:“你很像一个人。”
季灏问:“陆明玉?”
萧澜道:“你也认得他。”
季灏将那红花玉佩从他手中狠狠抽走, 自嘲一笑:“原来你忘了我, 却仍记得他。”
萧澜皱眉:“我该记得你?”
季灏嘴唇微启, 瞳仁暗黑,声音低若蚊呐:“在这世间你最该记住的,就是我。”
天上月华兀然变暗,细看却是蒙上了一层血红。林地中窸窸窣窣, 分明就是隆冬飘雪时节, 却像是初chūn惊蛰百虫出dòng, 在枯糙与碎石间沙沙蜿蜒穿行。
妖异的香气溢满四野,幻境中红花渐次开放,恍惚而又热烈,映得面前人面容也模糊起来,与记忆中的碎片重叠,最后只余一身如雪白衣。
季灏单手接住他瘫软的身体, 眼底华光瞬间消散,只余下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嚯。”青苍山上,阿六抬头,“还是头回见这红彤彤的月亮。”
“是鬼月。”陆追道,“大凶之兆。”
阿六心里略微嫌弃,这大过年的,怎么跑出来个大凶之兆。
“鬼月现,则正气弱,邪气qiáng。”陆追道,“荒战冤邪,秽魔当道,若放在民间,是要吃猪蹄去霉运的。”
阿六当机立断:“我这就去炖一锅。”
陶玉儿却眉头紧皱。
“夫人,”陆追替他将筐里的针线收拾好,问,“怎么了?”
“总觉得这红月来得有些突兀,”陶玉儿道,“心里没底。”
“只是一轮月亮罢了。”陆追道,“夫人许是因为太过挂念萧兄,才会如此魂不守舍。”
“但愿吧。”陶玉儿握着他的手叹气,“只盼这事能早些结束才好。”
陆追答应一声,又抬头看了眼天边那红月。层叠黑云如絮,簇着当中一汪惨淡暗血,给这寂静的冬夜更添几分诡异萧瑟。
“早些回去休息吧。”陶玉儿道,“澜儿走时便叮嘱过我,要让你好好吃饭睡觉,别的什么都不准做。”
陆追笑:“是吗?”
“他还当真挺关心你。”陶玉儿拉着他站起来,“回房吧,等会又要起风了。”
陆追答应一声,推门进了卧房。窗户是关着的,将那凄凄凉凉的月光阻隔在外,点亮烛火之后,屋中也多了几分跳动暖意。
阿六很快便烧好热水送来,陆追沐浴之后躺回chuáng上,望着chuáng顶斑驳花纹出神——陈年木料刻着jiāo颈鸳鸯,荷叶田田隐入水波,漾出一池涟漪。
被褥虽都换过新的,却还是能隐约闻到那日缠绵后的气息,埋首在枕间,便像是被他重新拥入了怀里,呼吸是灼热的,心是热的,血也是热的。
心间躁动蠢蠢yù出,空虚在黑夜中发酵升腾,陆追眉头皱着,左手死死抓住chuáng单,紧闭着眼睛不愿睁开,牙齿也咬住下唇,仿佛一不小心,便会让苏软呻吟泻出唇角。
他从来便不是一个纵yù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心xing淡漠——唯有面对萧澜时除外。他爱他,爱到血脉与灵魂里都只剩这一个名字,呼啸如狂风卷过旷野,爱到哪怕明知前方是火海刀山,也想拖着疲惫与伤痕累累的身躯去闯一闯。
幸好,老天也将同样热烈而又近乎疯狂的感qíng给了另一个人。
冥月墓是yīn冷而又cháo湿的,两人在暗处偷偷jiāo握的掌心却gān燥温暖,唇齿间化满甜蜜,每一次的缠绵都带着虔诚与喜悦,只因终于能将此生唯一的挚爱拥入怀中。
陆追仰面躺在chuáng上,睫毛颤抖洒下yīn影,衣服半敞滑下肩头,露出白皙的胸膛与腰肢,有早些年留下的伤痕,也有前夜萧澜留下的吻痕,一路蔓延到松垮的裤腰下,chūn色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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