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澜看他一眼,撑着站起来:“走吧。”
季灏嘴角一弯,与他一前一后出了dòng。
外头已无人打斗,只有萧瑟冷风chuī过山间。
萧澜走在前头,目光来回巡视一圈,却没发现林威的身影,一时之间有些迟疑。虽说两人平日里见面不对付,但在这种时候,他觉得对方应当能看懂自己的意思,而事实上林威似乎也的确懂了自己的手势,否则为何会一路跟来这山dòng中,只是不知为何却会突然离开。
其实他也并未想过让林威做什么,只想让他回去再叮嘱陆追一次,无论听到什么,也要相信自己,更不准下山。
最后半边太阳终于也隐入云端,在阳光消散的刹那,糙丛中似是有什么东西一闪——是个金色的铁环,再熟悉不过,阿六有事没事也要抱着擦一擦。
“你在想什么?”季灏问。
萧澜道:“在想我这张脸还当真挺讨人喜欢。”
季灏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觉得而自己或许是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回:“什么?”
“不是吗?”萧澜瞥他一眼,“你,陆明玉,还有个邪门歪道的小教派你或许没听过,名叫鹰爪帮,那里的掌门人也因为我这张脸,疯疯癫癫,神魂颠倒。”
季灏不知该如何接话,半晌过后方才道:“我看上你,却与这张脸无关。”
“那陆明玉呢?”萧澜又问。
季灏有些不耐烦:“陆明玉想要的只是冥月墓中宝藏,你究竟要几时才会记得这件事?”
萧澜一笑,大步朝前走去。
与此同时,一处昏暗的房间中,阿六与林威两人被背靠背捆着,正在长吁短叹。
屋内并无人看守,阿六低声道:“想个办法啊。”
林威试着挣了挣,捆住手腕的是天蚕丝,非但没有松脱,反而还更紧了些。
阿六“咻咻”倒吸冷气:“你还是别动了。”
林威有些气恼。
阿六道:“你先别着急,抓我们来的那死老头是谁,是鬼姑姑吗?”
“看也知道是个男的,鬼什么姑姑,况且他还将黑蜘蛛也打飞了。”林威道,“看那飘飘忽忽的武功路子,也不像是出自冥月墓。”
“还有帮手。”阿六嗤了一声,继续叹气。
“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林威道。
“这还用你说。”阿六道,“你和我可不值得绑,定然是为了将咱爹引下山,这帮guī孙子。”
林威这回总算没再纠正究竟是“你爹”还是“咱爹”。
阿六又叹道:“这时候就想着,爹若是薄qíng寡义些就好了,咱俩绑了就被绑了呗,他只管吃吃喝喝睡睡觉,长些ròu出来,别再吐血昏迷,比什么都好。”
林威道:“二当家吐血昏迷?”
“是啊。”阿六道,“王城叶大夫给开的续命药都吃了,不然我哪里会下山找你。”说完又用胳膊肘捣了捣林威,继续道:“不管对方是谁,总不能一直绑着咱俩,等有人来的时候,先想个办法让他解开这绳子。你轻功好只管跑,去青苍山找咱爹,我挡着这些人。”
林威迟疑:“硬碰硬会吃亏。”
“这当口还智取个屁啊。”阿六道,“盼着你我这脑袋想出主意,还不知要等到哪一年,十个爹都被绑了。”
两人说话间,院外隐隐传来脚步声,两名女子推门进来,一个穿着紫衫,一个身着绿裙,两人一个胖些一个瘦些,站在一起刚好凑个绿杆紫茄子。
阿六“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威莫名其妙肘他一下,看到姑娘就笑,什么毛病。
那两名女子也不说话,手里各拿了个葫芦,扒开塞子就将里头的东西往两人嘴里灌,冰凉酸甜,惊得牙根都要倒。
“呸呸!”阿六一边咳嗽一边往外吐,“什么东西。”
那紫衫女子满脸嫌恶,将身上水渍弹开,道:“化尸水。”
阿六一听白眼一翻呜咽一声,向后直直栽了过去,带得林威也歪了半边身体,被捆着也使不上劲,姿势极为láng狈别扭。
绿裙女子道:“啊呀!”
林威呲牙:“两位姐姐要捆也就罢了,能否将我与这人分开?”
绿裙女子上前推了半天,好不容易将阿六歪了的身体推回去,他却又软绵绵倒向另一边,林威叫得愈发惨痛,连手都几乎要扭折。
两个男人被捆着坐在一起,其中一个还又高又壮,绿裙女子原是想拖二人到墙角的,可惜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耳边林威惨叫如同杀猪,她着实是心烦,于是便从靴子里抽出冰刃,将那天蚕丝一分为二。
“喂!”紫衫女子见状想要阻拦,林威却已经一跃而起,将那绿裙女子一脚踹至墙角,飞身撞出了窗户,脚下像是踩了风。
身后打斗声一片,想来是阿六在挡着那些人,在林中偷袭的那老头应当恰好不在,否则也不会跑得如此顺利。林威粗粗辨认了一下方向,便狠狠咬牙命也不要向城里奔去,一为早些见到陆追,二为能尽快带人将阿六救出来。
耳畔刷刷掠过风沙糙叶,他觉得自己胸口有些闷痛,方才喝得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无暇去想,只有qiáng憋着提起一口气,让脚下速度更快了三分。
暮色沉沉,青苍山中,岳大刀坐在陆追旁边问:“公子喝水吗?”
陆追道:“不喝,多谢。”
岳大刀又问:“那ròu骨头啃不啃?”
陆追:“……”
“不是不是,不是给狗啃的那种。”岳大刀赶忙解释,“是有ròu的,阿六下山前叮嘱过,要煮了给公子吃。”
陆追道:“姑娘自己吃吧,在下当真不饿。”
“那公子要做什么呀?”岳大刀道,“沐浴吗?我去烧热水。”
陆追哭笑不得:“我什么都不想做,就想在这回廊里安静一阵子。”
岳大刀答应一声,双手撑着腮帮子看他。
陆追被这少女烂漫而又热qíng的目光盯得后背发麻。
于是只好道:“我先回房了。”
“公子。”岳大刀在他身后道,“阿六认得羽流觞,你也一定认得的,你就告诉我,他在哪儿嘛。”
陆追摇头:“此事你怕是要等阿六亲自同你讲。”
“那你告诉我,他是个好人吗?”岳大刀又问,“我是说羽流觞。”
“他很好。”陆追道,“武功好,人品好,懂得照顾别人,仗义又洒脱,不悲观亦不消极,而且顶重要的一点,他运气一直就很好,是被老天放在心里的,这一点旁人羡慕也羡慕不到。”
“真的呀?”岳大刀果然高兴起来。
陆追笑笑:“你若是能真心对他,无论是不是男女之qíng,哪怕只是普通朋友,他也定然会还一片真心给你。”
岳大刀脸红起来,还想多问些,却又不知道再能问什么,于是小雀儿一般跑出门,想要去路边寻些gān掉的糙叶编个镯子戴。
陆追眼底也带了笑,转身想要回房,外头却传来岳大刀的尖叫声。
“怎么了?”陶玉儿本已歇下,这阵也推门出来。
陆追摇头,两人匆匆出去,就见岳大刀正在费力地扶起一个人,胸口染了刺目的鲜血,不是正常的红色,却有些发暗。
“林威!”陆追面色骤然一变,上前一把扶住他,先握过手腕试了试脉相。
“二当家。”林威眼前发黑,拼着最后一口气断续道,“阿六让人抓走了,还有,萧公子在城外山dòng里,与一个白衣人在一起。”
陶玉儿皱眉,白衣人?
“先别说了。”陆追拉过他一条手臂绕过自己脖颈,背着人进了小院。
第五十三章-父子 爹, 爹, 爹。
“我与阿六在城西山dòng外遇袭,一个老头带了数十弟子, 不像是冥月墓中人。”林威qiáng忍着全身剧痛, 断断续续道, “阿六在,在城西涌泉街后的空宅里, 红瓦红柱, 咳。”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眼前便漆黑一片, 闭眼晕了过去。
陆追将他扶着靠在chuáng边, 搭了搭脉相。
“怎么样?”陶玉儿问。
“很弱。”陆追将他沾满血的衣物丢到地下, 转身从自己的药箱内拿出一个小黑瓶,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喂了进去。
“看血色是中了毒。”陶玉儿又问,“你这是解药?”
“不是解药,是以凤凰血与麒麟角配制而成, 危急关头可用来续命。”陆追道, “我试不出他中了什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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