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口中滴出贪婪毒液。
蝠拍拍他的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四周烛火跳动,或明或暗映照着满地散落的huáng金,发出幽幽的光。
空空妙手扫视了一圈暗室,只有一处机关。在同其余两人jiāo换过眼神后,他迅速从袖中抖落一枚银豌豆,直直打向最左侧的屋顶。
耳边传来微弱风声,蝠警觉地睁开眼,却迟了一步。顶部那小小凸起的机关被一击贯穿,稀稀拉拉的毒剑从圆孔中滑出,没有任何力度。
与此同时,萧澜纵身跃起,手中乌金铁鞭呼啸缠住刘成,甩着他重重砸在墙壁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传来,刘成惨叫两声,蹬腿晕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蝠来不及多做考虑,瞬间张开广袖,从毛毛皮大氅中脱壳而出,手中密密麻麻弹she出数百枚银针,针尖皆淬过剧毒。
陆无名抬掌卷起一道漩涡,qiáng大的气流将那银针冻在半空,而后猛然翻转,朝着反方向弹了回去。
从未见过如此恐怖骇人的内力,蝠腾挪躲开,总算看清了面前中年男子的容貌。
“你是陆无名?!”
空空妙手也吃了一惊,陆无名,陆追的爹?
萧澜将刘成的手反捆在身后,站起来时余光却瞥见角落一堆布料,被金砖压着四角,像是藏了东西。
“是什么?”萧澜问。
蝠没有说话。
萧澜挥鞭卷起那遮盖的油布,下头却咕噜噜滚出几个小布人偶,其中一个恰好被带到陆无名脚边,身后钉着生辰八字,恰是陆追出生的时间,分毫不差。
第七十五章-荒糙山丘 还是打断腿更稳妥些
那丑陋的布偶像是一支冰箭, 刺痛了陆无名的眼睛。
身为一个父亲, 他曾经是失职过的,让自己的儿子一出生便身陷魔窟, 长大后又独自在江湖中漂泊, 不知在生与死中挣扎过多少回。明枪暗箭, 机关陷阱,还有这不知来路的狰狞怪物, 似乎每一个人都想要得到他, 控制他,杀了他。
陆无名眼底迸出赤红杀机, 单手狠狠卡住蝠的脖颈, 臂膀青筋bào起, 手指收缩间,几乎能听到对方骨骼碎裂的声音。
那是能捏碎石块与jīng铁的力度。
萧澜上前劝阻,在将所有事qíng都问清楚之前,杀了此人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
“说,”陆无名声音低沉缓慢, “你究竟是谁?”
蝠艰难地指了指自己的脖颈, 双脚离地踢腾着,嘴角也渗出鲜血。
陆无名将他丢回地上。
蝠趁机大力喘了几口气,坐着向后挪退几步,嘶哑道:“我不想杀陆小公子。”
陆无名继续冷冷盯着他。
“这布偶,这布偶只是做个提醒,”蝠捂着胸口, “我曾经在陆小公子身上拿走了些东西,年纪大了,做个人偶提醒我莫要忘,毕竟将来还要还。”他一边说着,脸上却突然浮现出诡异的笑意来。萧澜心知不妙,还未来得及出手,头顶巨石却已整块轰然脱落,重重砸了下来。
灰尘顿时溢满室内,碎石下雨一般扑扑落下,呛得人睁不开眼。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萧澜当机立断,单手发力撑住那巨石,对陆无名与空空妙手大吼:“先撤!”
白雾炸开,是带着刺鼻气味的毒药。蝠的怪笑声越来越远,似是已从不知隐蔽在何处的出口离开。
qíng势危急,来不及多做考虑,陆无名拖过一边蜷缩着的刘成,与空空妙手一道退回暗道里,萧澜咬牙猛然向上一拖,qiáng大的内力如同蟒龙般从体内呼啸而出,将那巨石震得四分五裂,向四周飞溅而去。趁此机会,陆无名纵身踢飞一块巨石,替萧澜清出了一条折返的路。
地道摇摇晃晃,像是即将坍塌,几人捂住口鼻,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枯井。脚下土地隐隐颤抖,井口不断有灰尘升腾而出,如同有厉鬼在嚎哭作乱。
“大家没事吧?”陆无名问。
萧澜摇摇头,右手手腕有些发红,稍微动一动便疼得钻心。
空空妙手大惊失色,上前紧张捧起他的胳膊:“怎么样了?”
萧澜道:“扭伤了,休息几天就会好。”
“这……这……”空空妙手呼吸急促,哆哆嗦嗦捧着他的手,“走,我们现在就去找大夫!”
“当真没事,前辈不必担忧。”萧澜道,“那巨石太重,硬碰硬难免受伤,骨头没事。”
“混账,混账!”空空妙手声音尖锐,也不知是在骂那诡异的老头,还是在骂自己。他此时的确是懊恼而又羞愧的,自以为已经拆除了所有机关,没想到竟出了如此大的一个纰漏,那么大一块巨石悬于脑顶却毫无察觉,是他从未犯过的错误。
“先回客栈吧。”陆无名道,“此行至少捞了个人,也不算白忙一场。”
萧澜点头,对空空妙手道:“前辈也回去吧。”
对方还在看着他红肿的手,像是没听到说话。
萧澜笑笑:“这是我自己的手,难不成我还会不管它不成,前辈放心,顶多三五日,就会复原如初。”
空空妙手忐忑道:“你别生气。”
萧澜摇头:“此行感谢前辈还来不及,又谈何生气,不如我送前辈回去?”
“不,你快去客栈,好好上药休养。”空空妙手慌忙叮嘱,又恶狠狠对陆无名道,“让你那儿子,让你儿子好好哄一哄,陪一陪他!”
陆无名面色铁青。
有病。
萧澜哭笑不得脑仁生疼,单手推着空空妙手的肩膀,硬是将人哄出胡同,回头见到陆无名还站在原地,于是淡定道:“前辈。”
“走吧,回客栈。”陆无名丢给他一块手巾,硬邦邦道,“按着额头。”
也不知那是什么祖父,只管看手,却放着破皮冒血的脑袋不管不问。
萧澜道了声谢,打开后却是一方香喷喷的丝绸手帕,上头描着鸳鸯戏水,很新,想来该是岳母亲手所绣。
陆无名在前头走得极快,萧澜没用那帕子,随手撕了一块衣袖,按住渗血的伤口大步跟上。
客栈里,阿六将火盆拨得更亮了些,对陆追道:“爹,你睡会儿吧。”
陆追裹着被子坐在chuáng上,道:“困了自然会睡,不困,硬闭起眼睛也是做做样子。”
阿六坐在椅子上,双手撑着脑袋:“哦。”
陆追侧了侧身子,继续靠在chuáng头想城里的事qíng。虽说身体虚弱,一头黑发却还是如同锦缎一般,在灯下泛着光。
阿六道:“爹。”
陆追懒洋洋回他:“嗯?”
“我娘得有多好看啊?”阿六往他身边挪了挪。
陆追回神,笑着拧他一把:“你只管好好想岳姑娘,不准再问我这个。”
将来总归是要见的,早一些说又有什么关系。阿六抓心挠肝,越发好奇起来。
陶玉儿借了客栈的厨房,此时也熬好药汤端了上来,黑乎乎的,莫说是喝,哪怕只是闻一闻也要忍不住皱眉。陆追却习以为常,道谢之后接过来,一口气喝了个gān净。
陶玉儿用手帕替他擦了擦嘴,道:“也是苦了你。”
陆追笑笑:“小病小伤罢了,夫人不必在意。”
“睡一会吧。”陶玉儿替他拉高被子,“澜儿他们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这一直傻乎乎等着,除了折腾自己外,也没别的用处。”
陆追答应一声,听话闭起眼睛。
阿六在旁颇为茫然,为何自己提起时就不困,换做陶夫人却说睡就睡。
陶玉儿轻轻替他放下chuáng帐,起身想要离开,楼梯上却传来脚步声。
陆追意料之中睁眼坐起来。
……
阿六起身打开门,惊道:“受伤了?”
“皮ròu伤罢了。”萧澜进屋,头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不过身上依旧挂着灰尘,看起来有些láng狈。
“出事了?”陆追踩着鞋下chuáng,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没事。”萧澜扶住他,“我们带回了那食金shòu,陆前辈正在下头与曹叙商议要关押到何处,不过可惜跑了个老头,那或许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陆追用手背替他擦掉额上一点灰尘,道:“我先替你处理伤口。”
“我自己来便是。”萧澜想要抱他回chuáng上,却又觉得自己满身都是灰,于是道,“听话,回去好好躺着。”
“手腕怎么了?”陆追皱眉,硬将他拉到椅子上,转身将灯火调亮了些。
陶玉儿叹气,取过一边的大氅上前裹在陆追身上:“你关心澜儿,也要顾着自己,这寒冬腊月的,若让你爹看到,该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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