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秀:“多谢大哥。”
语气依旧淡淡,似乎少了些许疏远。
……
李遂安敲了几下门,听见里头的人道“进来”,便推门而入。
“父亲,您找我?”
李宽抬起头,手一引:“坐。你去哪儿了?”
李遂安道:“我去公主府给祖母请安了。”
李宽点点头:“你祖母年纪也大了,你多去瞧瞧她老人家也好,如今宗室剩余的老人不多,你祖母年高德劭,若是有何不妥,你也不必来请示我,直接进宫请太医就是,陛下不会不答应的。”
李遂安应了下来。
她在外头泼辣好qiáng,在父亲跟前却寡言少语,判若两人。
父女之间缘何走到这一步,其实李遂安自己也不大明白。
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祖母义阳长公主就鲜少回镇远侯府,基本都是住在公主府那边,有什么事也都让人回来传话,当时李遂安的太祖母还未过世,因此还曾当着李遂安的面颇有微词,但毕竟人家是公主,谁也奈何不了。
祖父母关系平平,祖母与父亲的关系也淡如白水,李遂安甚至一度怀疑父亲不是祖母亲生的,私下偷偷问过母亲,被母亲训了一顿,后来当然证明她的猜测很不靠谱,她的父亲是毫无疑问的侯府嫡长子,公主亲子,绝没有什么混淆血脉充作假子的事qíng。
然而义阳长公主,如今随着新帝登基,已经晋为大长公主的祖母,即使在她面前,也很少提及李遂安的父亲,她每日伺花弄糙,出席宴会,与京城中最会寻欢作乐的贵妇无异,久而久之,李遂安也就习惯了这样奇特的家族关系,有时觉得这有可能因为自己的祖母毕竟是公主,不能与寻常人家相比,有时又觉得,也许在自己还不懂事的时候,她的父亲与祖母之间也许曾有过罅隙,以致于多年来面和心不和。
但有什么罅隙,能让亲母子数十年形同陌路?李遂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李宽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你母亲开始在为你物色婚事,你祖母那边,可有什么说法?若是有,你还得趁早与我说一声,免得到时候让你祖母为难了。”
李遂安还在胡思乱想,闻言下意识道:“没听祖母提起过。”
李宽颔首:“那就好。”
李遂安一惊,忙回过神:“爹,我还小,不想那么快成亲!”
李宽摇摇头:“都十八了,怎么还小?你祖母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有我了。你放心,以我们李家的门第,我们为你选的,必然也是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
李遂安咬住下唇,正思索着用什么法子推脱,便听父亲又道:“你觉得纪王殿下如何?”
纪王?二皇子?
李遂安一愣,想也不想就道:“我不要!”
李宽的语气依旧平和,如在朝堂上一般,不急不缓,徐徐道来。
“纪王殿下虽然娶过妻,但膝下还没有儿女,你母亲也打听过了,他如今房中无妾,连侍婢也无,你嫁过去之后,就是明媒正娶的纪王妃,你们年纪相仿,纪王也爱往外跑,不正好qíng投意合吗?”
李遂安也听说父母最近在为自己择婚,但当真正当面得知消息时,仍不由有晴天霹雳之感。
“父亲,我与纪王不熟,也不想嫁给他。”
李宽不赞同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下随便一桩婚事,除非男女青梅竹马,否则哪里有未婚前便熟识的?你若想见纪王殿下,等订了婚,你们便可以时常见面了。”
李遂安心慌意乱之下,脱口而出:“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谁?”李宽终于沉下脸色。
时下虽世风开放,但男女之间无媒苟合仍为世人唾弃,更何况是李遂安这样身份的女子。
李遂安不知怎么回答,脑中乱糟糟的,无数念头一掠而过,浮现得最多的,却居然是贺融的脸。
她无法静下心来细想,见李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得道:“安王,我喜欢的是安王!”
李宽淡淡道:“不可能。”
李遂安原还有些心虚,听见父亲这样说,反是激起心气:“为何不可能?安王与纪王,不都一样吗!”
李宽:“自然不一样。单从身份上讲,纪王殿下的生母,已被陛下追封为贤妃,而安王殿下的生母,无须我多说,当年的事,或多或少,你应该也听说了。况且,安王身有残疾,为父怎么可能让你嫁给他?”
李遂安:“安王的腿疾并不影响日常起居,我见过他骑马的,比我还快,同样是继妃,我还宁愿当安王妃!”
李宽注视她片刻,见女儿的目光毫不退缩,终是摇摇头:“他不会娶你的。”
李遂安:“……父亲缘何这般肯定?”
李宽神色淡淡:“你若不信,大可亲自去问问。”
李遂安攥紧了膝盖上的裙子绣面。
……
“您在笑什么?”
见季凌伏案写字,边写边笑,qíng不自禁嘴角上扬,伺候他笔墨的侍女禁不住好奇问道。
再探头一看,季凌笔下所书,俱是寻常书法,没有什么值得发笑之处。
季凌不答,写下最后一笔,看了看,满意道:“父亲回来了吗?”
侍女道:“婢子打听过了,郎君刚刚回来了,就在娘子院中。”
季凌搁下笔,起身整整衣裳。
“正好,我有事qíng向他们禀告,随我前去。”
“是。”侍女不明所以,但她清楚一点,能让主人如此郑重其事的,一定不是小事。
作者有话要说:
贺湛:三哥,你今天在请命出征的事上跟我好有默契耶,咱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啊!
贺融:可惜你在另一件事上跟我没有默契。
贺湛:哈?
贺融比了一个给钱的手势。
贺湛:……
第80章
季榕正与张氏在叙话, 见了季凌进来, 张氏便笑道:“大郎来得正好,我让厨下煮了百合莲子羹备着,你也用一碗吧。”
季凌谢过母亲:“儿子有事向双亲禀报,还请父亲也稍留片刻。”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季榕与张氏不由相视一眼。
甭看季凌现在虽然官居工部侍郎, 再往上一步就是六部尚书了, 但他在季家, 还真没法端着高官架子。
天子以孝治天下, 历朝历代, 孝悌都为世人所重,且不说面前二人俱是季凌父母,寿chūn季氏传家两百年有余,自前朝起就在朝堂上大放光彩, 季氏子弟高官显位者不计其数,虽然到了本朝, 季氏已经不像前朝那么显赫, 但底蕴尚在,季家人看待季凌这个官职, 也觉稀松平常,并不大惊小怪。
季榕道:“何事,你说吧。”
季凌先行了一礼,方道:“我想续弦。”
季榕与张氏面面相觑,后者很快笑道:“是了, 妙娘去世也有几年,先前你说暂时无意,又要随三殿下去治河,我怕触动你的伤心事,也就没有催你,如今总算是想通了,别人家似你这等年纪,孩子早就两个三个不嫌多,我们季家虽不与寻常百姓相比,但你是长房长子,总该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季凌原配姓张,是母亲张氏的远房侄女,几年前难产而亡,连个子嗣都没留下,季凌又一心扑在治河上,成日东奔西跑,不似那等喜爱女色的世家子弟,几年来别说继室了,连个房中人也没有,季家以家教严格著称,不兴给子弟塞侍妾那一套,故而季凌身边也就一直空dàngdàng的,张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几番旁敲侧击,如今终于等到儿子主动开口要求续弦,自然很是欣慰。
“我与你父亲原想还给你找张家的女子,又唯恐你见而伤qíng,想起秒娘,便打算从义兴周氏与陈留范氏的适龄女子中挑……”
季凌不得不打断母亲的话:“我已经有意中人了。”
张氏一愣:“是哪家小娘子?”
季凌:“安王府上的。”
张氏莫名其妙:“没听过安王府上有什么适龄女子啊,安王自己都还……难道是安王妹妹?”
刚说完,她也发现自己的话太荒谬了。
谁都知道,安王只有一个妹妹,天子也只有一个女儿,已经不在人世。
季榕道:“大郎,你不是个促狭的xing子,怎么也学起你弟弟,来捉弄我们了?”
季凌只得实言相告:“文姜是安王的婢女。”
张氏顿时变了脸色。
但她总算没忘记教养,并未尖叫或咆哮出声,而是望向季榕。
接收到妻子目光的季榕只好清清嗓子:“你是怎么想的,为何要娶一名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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