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_梦溪石【完结】(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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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朕明白。”嘉祐帝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感叹道,“朕又何尝不是?”

  李淑妃黯然垂泪:“等陛下到了建康,必然又有接连不断的国事要烦心,妾实在是不忍心看见您如此劳累……”

  “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嘉祐帝失笑道,怜爱地将人揽入怀中。“大不了朕答应你,就算到了建康,朕也绝不会冷落你的,大不了平日将奏疏搬到你这里来批阅。”

  李淑妃依偎在皇帝怀中,闻言不知不觉露出笑容,正想再说两句软话,忽然感觉额头上落了水滴,下意识伸手摸了一下,递到眼前。

  指fèng间的猩红令她瞬间杏眼圆睁,脸色煞白。

  嘉祐帝迟迟没听见李淑妃的回应,忍不住低头,却见对方一脸惊恐看着自己。

  “怎么了?”

  啪嗒,啪嗒。

  一滴,两滴。

  嘉祐帝感觉鼻子发痒,有东西从鼻孔里流出,自然而然伸手去摸,毫不例外摸到满手血腥。

  李淑妃尖叫起来。

  凄厉而悲惨,那是一种恐惧到了极致的声音。

  嘉祐帝听得皱起眉头,感觉脑袋瞬间被这种声音穿透,一下子变得剧痛。

  在视线全黑的最后一刻,他看到李淑妃惊慌失措往后退,忙不迭避开自己伸出的手。

  而后,天地回归静谧。

  第150章

  李淑妃的尖叫引来了门外的侍女, 两人急急忙忙推门进来,入目就看见嘉祐帝倒在地上,边上一滩血的qíng景,下意识也想尖叫起来, 却被李淑妃一声断喝, 生生扼杀在喉咙里。

  “不许叫!”李淑妃难得的疾言厉色,只是原本的恐惧加上此时的色厉内荏,反倒显出几分狰狞来。

  两名侍女果真被吓住,不知所措回望她。

  李淑妃定了定神, 对其中一人道:“你马上去找李相, 让他立刻过来!”

  侍女领命而去, 另一名留下来的侍女看着倒在地上的嘉祐帝,想近前察看,又不敢, 怯生生道:“娘子, 现在怎么办?”

  李淑妃哪里知道怎么办,她握紧了秀拳靠在柱子上, 只觉全身力气悉数被抽光了一般, 若非身后这根柱子的支撑,她早就软倒在地上了。

  她不敢上前靠近嘉祐帝, 生怕对方忽然之间就睁开眼睛,说自己被她这个红颜祸水害死,又怕对方从此不再睁眼。

  李淑妃在李家时,便处处受到长姐李遂安的压制, 低人一头,入了宫之后,头顶又有裴皇后,依旧是低头一头,若非因着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她也不会一时鬼迷心窍,听了父亲的话……

  嘉祐帝的年纪与她虽然殊不相配,但对方待自己是真心的好,抛开那些外在的身份与排场,有时候李淑妃甚至觉得,她与天子,才是一对真正的恩爱夫妻。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实则什么也没想出个结果,最后忍不住悲从中来,低声抽泣。

  门外传来动静,李淑妃像受惊的兔子跳起,便见李宽推开房门入内。

  “父……”

  方才qíng绪大起大落,此时开口,声音浑不似平日那般婉转柔和。

  李宽抬手制止她的声音,将另一名侍女也叫进来,然后反手关上门,朝嘉祐帝走去,蹲下身,又是把脉,又是探看鼻息。

  “陛下还有气儿,不必担心,我这就让人去叫太医。”他镇定道。

  李淑妃睁大眼,想说不可能,她亲眼看着嘉祐帝倒下的,明明一动不动,又怎么可能还……

  但下一刻,李宽忽然抽出随身长剑,以所有人都未能来得及反应的速度,一把捂住侍女的口鼻,长剑递入对方身体,侍女闷哼一声,软软倒下。没等另一名侍女逃跑,他又如法pào制,从背后一剑穿心,令人死不瞑目。

  李淑妃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神qíng恍惚,脸色苍白若死人。

  李宽没理会她,而是走出门外,对亲兵下达命令:“你们马上去皇后与七皇子那里,将周围控制起来,闲杂人等不得进出,然后去将刘太医给我找来!”

  亲兵领命而去,他返身回屋,便见李淑妃还回不过神的模样,不由嫌弃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杀害陛下的凶手吗!”

  李淑妃流泪道:“我、我没有杀害陛下,父亲,不是我做的……”

  李宽不动声色:“若不是你,陛下最近怎会频频头风发作,只有来你这里,吃你做的点心,闻你点的熏香,才会有所好转?”

  李淑妃娇躯一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qíng。

  “可点心是李府厨子呈上来的,陛下偶然吃了一次之后说好吃,是我将那厨子要过来,给陛下接着做,熏香、熏香也是那个府里拿的,说是安神定惊的,陛下每回头疼,来我这儿之后都能睡个好觉,难道……您、您给陛下下毒?!”

  李宽神qíng不变,负手淡淡道:“你不是不想被人压着吗?陛下驾崩,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现在国事维艰,更应有人出来主持大局,自太子去世之后,陛下一直想立九皇子为储,连遗诏也拟好了,只因裴皇后有孕,方才暂不宣发,不过皇后听说陛下驾崩的消息之后,悲痛过度,不慎小产,重病不起,无力出面主持大局,而且很快就会一命归西。你身为新君生母,自然而然,也就是皇太后了。自此之后,王朝之上,无人再能压制你,也无人再比你尊贵。”

  李淑妃呆呆看着自己的父亲,朱唇微张,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头一日认识他。

  不成大器。李宽见状微微一哂。

  刘太医很快来到,他看见已经被抬到chuáng榻上,一动不动的嘉祐帝,神色略略一变,但很快镇定下来,也没有像李淑妃那样惊慌失措,而是让药童在外头候着,自己背着药箱进来,坐在chuáng边为天子把脉。

  触手冰凉,刘太医的手又是微微一抖,他深吸了口气,故作不知qíng,依旧硬着头皮把脉,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才起身朝李宽拱手,悲痛道:“李相,陛下已经宾天了!”

  李宽看着他:“陛下因何宾天?病因为何?”

  刘太医低着头:“陛下原本就有头风旧疾,肝阳上亢,累迁积重,回天乏术,加上南迁之事一直心绪不宁,忽然发作……臣赶到的时候,陛下已经没气了。”

  李宽高深莫测道:“见了张相等人,你也应该知道如何说了?”

  刘太医忙道:“是,臣说的本来就是实话!老实说,陛下先前在长安时,经常于房事上不加节制,臣屡劝而不听,这些皆为病因。”

  李宽嗯了一声,让人出去请张嵩等人,不过也无须去请,士兵将刺史府围起来的这一番动静,他们那边想必很快也会得到消息。

  一名士兵匆匆赶来,神色慌张。

  “相爷,皇后与七殿下那里,都找不到人!”

  李宽冷冷问:“找不到人,是何意?”

  他平时温声慢语,一脸和煦,令人如沐chūn风,但此时沉下脸色,面无表qíng,却让士兵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近身伺候裴皇后的两名宫女也一并不见了,那个院子里的人说,皇后说想出去走走散心,离开之后就未回来过,他们正想去找。”

  李宽冷笑一声,慢慢道:“一个孕妇,一个少不经事,从未出过远门的皇子,几个宫女,能跑多远?给我搜,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搜出来!”

  他转向刘太医。

  “这又怎么说?”

  刘太医心头一颤,话不知不觉冒出来:“陛下刚驾崩,皇后与七殿下就畏罪潜逃,这其中必有蹊跷,很可能是、是他们谋害了陛下!”

  李宽拍拍刘太医的肩膀:“这些说辞,就不劳刘太医帮我想了,我想问你的是,陛下死因,你是否有把握说服张相他们,让他们相信陛下是被人所谋害的?”

  刘太医忙道:“可以,可以!不过至于张相他们相信与否,就不是下官能掌握的了。”

  李宽微微笑道:“你只管说便是,其余的事,有我。”

  ……

  “这是一瓶毒药。”

  萧重看着士兵递过来的瓷瓶,听见贺融如是说道。

  “这里头的药丸,用的俱是砒霜、乌头等剧毒之物,保管你吃下之后,人事不省,在睡梦中七孔流血,绝无痛苦。你我战场相见,各为其主,不得不拼尽全力,落败者并不可耻,我本想劝你弃暗投明,但你既然有心为萧豫尽忠尽孝,我也不yù多言,只能成全你。至于萧氏降兵,他们原本就是我朝士兵,因萧豫造反,才不得不跟着易帜,如今回头是岸,我自然会一视同仁,你放心地去吧。”

  萧重叹息一声,没有惊惧之色,却面露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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