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_梦溪石【完结】(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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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悦凑近季嵯:“大将军,您安心地去吧,我答应您,看在知遇之恩,和提拔之qíng的份上,若是宫变之后,您的家眷还活着,我一定善待她们,让她们平平安安的。”

  季嵯艰难地开口:“你……不会……得逞的……”

  程悦淡淡道:“放心吧,会有许多你料想不到的人,站在我这一边。”

  季嵯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砰的一声,上半身倾倒在桌案上。

  程悦将他的尸身搬起,拖到杂物堆后面的隐蔽处,然后扫视一圈,掸掸身上灰尘,走了出去。

  ……

  太庙位于宫城之外,皇城之内,实际并不远,但他们人多势众,浩浩dàngdàng,高官显贵,仪仗开路,还要掐着时辰,不快不慢,这一路整整用了两个时辰,方才抵达太庙。

  四周有高木之森环绕,又有皇家侍卫日夜守护,寻常人迹罕至,一般平民百姓也不会被允许来到这里,贺泰一行人来到这里,反倒平添几分喧嚣。

  此地其实也是前朝太庙,本朝建立之后,高祖皇帝大致沿用了前朝规制,依旧将这里作为太庙,供奉本朝帝后灵位——建国至今也就两位皇帝,一位还在世,但高祖的祖先们也都被供奉于此,本朝往后的帝后们,也终将在此留下自己的名号。

  太庙中庭为宽广院落,四面皆有屋,每屋三个门,对称整齐,肃穆庄严。

  贺泰在未被流放之前,也是到太庙来拜祭过的,对这里并不陌生,他带着卫王、齐王世子、贺穆等人依次进到每一个屋子去,在礼部官员的指点下一一进行拜祭,皇帝不能亲至,礼部尚书卢容则代为念诵祭文,内容大约是皇帝向列祖列宗禀报,说朕年事已高,如今到了不能不为江山社稷选后继者的时候,长子泰温顺宽仁,慈惠文武,所以决定顺应天命与百官呈请,择其立为皇太子,列祖列宗在天之灵周知云云。

  四个屋子都供奉了牌位,众人便都需要四个屋子都去一遍,三跪九叩,听卢容念上同一篇祭文,如此这般,到了最后一间屋子的时候,大家难免暗暗松一口气。

  贺泰实在支撑不住了,昨晚的兴奋激动让他几乎彻夜未眠,这一通劳累下来,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低头,借着行礼的姿势抬起袖子遮掩,赶紧悄悄打个呵欠。

  几乎是在同时,他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短兵相接的声响。

  “什么动静?”贺泰跪在蒲团上,扭头往后望去。

  其他人与他一样,连卢容也没再念下去。

  一队禁军士兵从外面冲进来,很快将整个中庭团团围住,尤其贺泰他们所在的这个屋子,门口更是完全被堵住。

  来人将门外的光线也遮去大半,屋子里顿时黯淡下来。

  屋内众人大惊失色。

  贺穆当先反应过来,他迅速起身质问:“你们是何人,难道不知这里是闲人免进的太庙吗,侍卫何在!”

  “大郎君不要嚷嚷了。”

  门口禁军让开一条道,让外面的人走进来。

  “宋蕴?!”有人认出他来。

  宋蕴环视一周:“奉陛下令,将此地围起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入,诸位殿下、郎君,我也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不可能,你说你奉陛下令,手诏呢,拿出来瞧瞧!”贺穆喝道。

  宋蕴面无表qíng:“没有手诏,奉的是口谕!”

  贺穆想要上前,禁军士兵瞬间抽刀出鞘,杀气四溢,贺穆心下胆寒,脚步不由顿了一下,却仍是喊道:“你想造反吗!”

  宋蕴:“鲁王殿下做了什么,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这一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贺泰完全懵住了。

  他先是惊愕jiāo加,而后与长子一般怒不可遏,然而宋蕴这一问,却反倒将他的怒气问消了几分,只因自己也曾是这样毫无征兆被问罪流放,贺泰的内心一下子惶恐起来,还真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惹恼了皇帝,让他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贺泰脸色煞白,其他人却没有像他一样彻底失去反应能力。

  卫王呵斥:“宋蕴,你好大的胆子!这里都是王室宗亲,朝廷重臣,难不成你真想犯上谋逆?!你到底受了何人指使!”

  在场全都是文官,身上更无兵器,一小队士兵就足以将他们拿下,更何况此地里里外外都被包围了,宋蕴也不理会他,径自走到齐王世子身旁,抓起贺臻的手就道:“跟我走!”

  可怜贺臻根本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半大少年同样吓得不轻,他平日与宋蕴并不算亲近,被嫡亲表哥这么一拉,顿时挣扎起来:“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宋蕴不耐烦,直接手刀扬起落下,将对方劈晕了拖走了事。

  薛潭站在人群中,原本并不起眼,见宋蕴拖着贺臻要走,忽然从人群中飞扑出来,死死抱住贺臻的腿,想要阻止宋蕴。

  宋蕴冷笑一声,眼也不眨,立马抽剑朝他刺去。

  薛潭不得不松手后退,因为退得快了,整个人直接踉跄坐倒在地。

  宋蕴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收剑入鞘,也没再进一步动手:“废物!贺湛平时不是在禁军里横行霸道吗,你跟他去了一趟西域,怎么半点长进都没有?”

  薛潭:“你是受了齐王的指使,想要犯上谋逆?”

  众人心中虽已有所预料,听他这样直白说出来,又见宋蕴脸色微微一变,仍不由心下一突。

  卫王怒道:“九哥疯了吗!陛下还好好的,他怎么就敢做下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贺泰惊疑不定:“什么?!真是九郎?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无须回答,在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回答贺泰:还不是因为皇帝要立你当太子。

  在贺泰回京之前,齐王众望所归,皇帝甚至赞他有故太子遗风,颇似其兄。

  在贺泰回京之后,贺泰步步高升,相反,齐王却变得黯淡无光,甚至距离太子位越来越遥远。

  兴许皇帝在陈无量案之前,对到底将大位传给谁,还有一丝犹豫,但在那件事之后,皇帝最终下定决心,而齐王彻底与皇位无缘。

  若是故太子还在,也许齐王再心不甘qíng不愿,也得咽下这口气,但贺泰不是故太子,齐王如何能服?

  但齐王很明白,老父决心已下,任凭他再如何争取也没有用,更何况皇帝看样子也没多少时日了,就算他想努力表现,皇帝也未必等得及。

  思来想去,反反复复,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条路。

  也是最凶险,九死一生的路。

  古往今来,成功走到最后的人不少,中途失败的人也不少,但破釜沉舟,不破不立,若不尽力一拼,齐王知道,哪怕自己在新皇登基后能得保xing命,他也永远不会甘心,每回看到贺泰,需要向他行礼的时候,他就会想起这个兄长是多么无能,却又多么幸运。

  齐王毕竟经营多年,一个陈无量案,仅仅打掉了他在刑部与大理寺的人手,更何况皇帝已经老了,没有十几年前处理丙申逆案的魄力了,他只想给齐王一个教训,不想把儿子bī入更绝望的境地,他希望齐王能知错就改,及时收手。

  但这也给了齐王翻身的机会。

  就在贺泰与贺融贺湛父子犹如新星冉冉升起,大出风头之时,齐王却似乎被打压得一蹶不振,再也没了雄心壮志,成日只能缠绵病榻,连太医都说齐王病得不轻,得长期调养。

  也许有人会觉得,齐王轻易认输,没有试图再争取皇帝回心转意,这有点奇怪,但更多人觉得齐王就是因为一直以来走得太顺利了,所以才会受不了半点挫折。

  大家因为齐王的表现而放松了警惕,更因为对皇帝的震慑力过于信任而轻忽大意,这其中就包括贺融。

  又或者,假如贺湛还在禁军,他可能会发现禁军最近的异常调动。

  假如武威侯张韬还在京城,齐王的计划又将困难许多。

  但他暗中筹划,图谋已久,许多人都不会料到,他竟然选择了大年初一,这样一个几乎所有人都没有防备的日子起事。

  太庙内,宋蕴没有理会贺泰,而是回答了卫王的问题:“正因为陛下还在,所以你们也还在,起码目前,还能暂时保住xing命。”

  “里外都有人,识相的,就不要作困shòu之斗,也许诸位能活得更久一些。”宋蕴说罢,转身离开。

  门口的光线随即又被禁军甲士挡住,他们虎视眈眈,盯着屋内众人的一举一动。

  贺泰脸色煞白,似乎未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喃喃道:“怎会如此?”

  薛潭刚才摔的那一下,让他屁股疼得不轻,他一面揉着屁股,一面道:“齐王世子好像是不知qíng的,否则方才与我们一路过来,早就该露出破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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