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父点头,“有,你妈给你炖了jī,炉子上放着呢。”
他把皮箱放后车厢,朝崔珏说,“小崔,你也去喝点,这么晚了,先在我家躺会儿,明天再回去。”
崔珏挑眉,求之不得,“谢谢纪叔。”
车里开着空调,暖和,跟外面一天一地。
纪韶跟崔珏都坐在后头,一个抱着保温杯喝茶,一个摩挲着指尖,不知想些什么。
前头开车的纪父看着路况,“你俩在学校怎么样?”
纪韶懒懒的说,“挺好。”就是偶尔遇到鬼。
纪父看后视镜,“小崔,你呢?”
崔珏说,“还可以。”
纪父转着方向盘,“这次得放一个月多假吧。”
崔珏点头,“嗯。”
他的注意力一直落在身旁的少年那里,公务繁忙,出来一趟不易,在崔钰回来之前,他需要争取时间了。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
车里循环播放第四遍刀郎的一首《冲动的惩罚。》
纪韶嘴角抽搐,“爸,换一首行吗?”
纪父嗯了声,“不好听吗?你妈天天听,说特别好。”
“……”纪韶说,“听几遍了,今晚差不多可以了,下次再听。”
“行吧。”纪父意犹未尽,“那换一个。”
换成了《两只蝴蝶》。
纪韶放弃了。
纪父无意瞥到后视镜,他笑道,“小崔,你喜欢听这歌啊。”
崔珏说,“好听。”
纪韶听着亲爱的慢慢飞,外加他爸和他相好的在那分析歌词,无语。
车子一开到门口,屋里的纪母就披着羽绒服下chuáng了。
她打开大门,拿了新买的棉拖放地上,朝门外喊,“我去给你们盛汤,都喝一点暖暖。”
纪韶一进家门,所有疲惫和烦躁都丢在外面,浑身骨头一松,心安了。
崔珏跟着进来,换了棉拖。
客厅亮堂,收拾的gān净。
纪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给你们盛了,都自己来端。”
她掉头的时候吓一跳,“小崔,你这孩子不声不响的,把你阿姨的魂都差点吓跑了。”
崔珏说,“阿姨,魂是吓不跑的。”
纪母,“……”
“阿姨说笑呢,你够吃吗,锅里还有很多。”
崔珏端着两碗汤,“够了,谢谢。”
纪母摇了摇头,这大学一上,礼数比以前是更多了。
喝汤的时候,崔珏不时问纪韶两句,目光温柔。
纪父瞪着眼睛,这孩子对他儿子是好,可也没好到这个地步。
好的他这个父亲像是被替代了。
明明有点过了,又觉得很自然。
没有谁生来就应该对谁好,又不是欠的,但是这个崔家的孩子打小就围着他儿子。
可惜不是个女孩子,不然两家以后会是亲家。
纪父被自己绕晕了,他索xing忽略。
“你俩吃完就睡。”
纪韶吐着jī骨头,不睡还能gān什么,今天坐了两趟车,jīng神快分裂了。
他问身边的人,“你不需要给你家里说声?”
崔珏微愣,他笑,“我忘了。”
说着就去摸口袋。
“你手机不是被偷了吗?傻了啊。”纪韶戳他,“用我家座机。”
崔珏握住戳在他额头的手指,没动,半响,他心想,还是没变。
纪韶盯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进了房间,纪韶随意把包一丢,躺在chuáng上,“你先去洗澡,我躺会。”
洗澡?崔珏蹙了蹙眉,拿着衣服进浴室。
浴室不算大,崔珏一进去,身形从少年变回成年男子,显得有些拥挤,他打开水龙头,站在门边,身上滴水不沾。
片刻后,崔珏换了身衣服出去。
chuáng上的少年睡了。
崔珏俯身,凝视了许久,他躺在旁边,手臂一伸,少年被一股力量带起来,又缓缓放回去,枕着他的肩窝。
“从前你欢喜与我这般亲近。”
崔珏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的脸,“你该回家看看了,孟婆常念你,三生石缺了一块,还等着你补回去……你种的彼岸花都开满了。”
男子轻柔的声音带着一股令人沉醉的味道,“离生,去看看我们的曾经吧。”
纪韶在做梦。
天是灰蒙蒙的,没有太阳,他看到一个小孩坐在一处很高的地方,感觉触手能摸到天。
“离生,你又调皮了。”
有个身着深红长袍的男子迈步过来,纪韶看不清他的脸,只能见那人张开双臂,“跳下来。”
那孩子没跳,“大人,你会接住我吗?”
男子的声音很温柔,“会。”
下一刻,纪韶看小孩跳进男子怀里,男子稳稳接住。
“离生,你可知错?”
小孩低头,“不知。”
“你私自更改,将本该前往十三层受罚一百年的恶魂发去轮回道。”男子道,“离生,善恶有报,你不能因一念,破了规矩。”
小孩认错,“知道了。”
纪韶做了个旁观者,看着那小孩和男子每日朝夕相处,男子对小孩如他的父亲,疼爱,纵容。
画面一转。
纪韶自己成了一个青年,他正伏在一个男子的身上,倾泻的发如泼墨,他依旧看不清身下之人的脸,只见漫山遍野都是火红的花朵。
正当他呆滞时,梦醒,已是上午。
纪韶躺在被窝里,他梦到的那小屁孩是谁,那么吊。
还有第二个梦,不是chūn梦吧?
纪韶扯了一下嘴皮子,那人好像不是崔钰,感觉不对,他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
chuáng上就他一个,半边的被子冰冷,崔钰什么时候睡的,又什么时候起来的,他一点都不知道。
“小韶,起来了吗?”
门外是纪母的声音,“锅里的红豆饼要凉了。”
纪韶挺尸了好一会,才万分不qíng愿的扒拉着头发坐起来。
外头大晴天,全往阳台挤。
纪父在擦玻璃,要过年了,家里都得整一遍,年年如此,累也累,但是不这么来,总觉得年过的不够劲。
纪韶趿拉着拖鞋站那儿,“爸,崔钰回去了?”
“回了。”纪父拿毛巾来回擦上面的水渍,“回的早,你妈开的门。”
纪韶挑眉,那么早?难道是他昨晚做梦,有说什么刺激到崔钰了?
“把袜子穿上啊。”纪母唠叨了起来。
纪韶不得不去房里拿袜子。
早饭一吃完,纪韶无聊的在家里转悠,翻翻自己高中的东西,又去看在画室画过的那些素描水粉,可见是真的很闲。
在房里待了会儿,纪韶跑去阳台晒太阳。
纪母端着小盆过来掐豆角,“在学校谈上了没有?”
纪韶昏昏入睡,“谈上了。”
纪母的动作一顿,儿子能这么承认,她有点吓到,又继续掐豆角,“人好吗?”
纪韶半眯着眼睛,“不好我会要吗?”
纪母咳一声,“……也是。”她问了句废话,谁会找对自己不好的,又不是傻子。
“早上小崔那孩子离开的时候,我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好。”纪母寻思着问,“你俩昨晚是不是闹了?”
纪韶说,“没闹。”他睡的早。
“儿子,”纪母yù言又止,“小崔他奶奶怕是过不了年了。”
纪韶一怔,他没听崔钰说过。
“得病了?”
“不是,也没摔着。”纪母琢磨着怎么说,“就是那种……该走了。”
小崔奶奶突然就下不了chuáng了,前一天还跟她有说有笑,jīng神的很。
纪韶没听明白,“妈,什么叫该走了?”
纪母把盆子拿开一点,往纪韶那边坐近,“老一辈都说,这人啊,活到什么时候,能活多少岁,都是一笔笔记好的,时候一到,不想走也得走。”
“不是有句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吗,一个理。”
纪韶忽然想问一个事,他看着窗外的天,正对着太阳。
“妈,如果意外死了,时候还没到呢?”他想起那辆火车上的乘客。
纪母奇怪,“你问这个gān什么?”
纪韶笑的随意,“好奇。”
“那个妈还真听人讲过。”纪母拢拢头发,“听说是要在出现意外的地方待着,到同一天重复发生过程,比如跳楼的,就每年都跳一次,还不能到处跑,只能在自己死的地方,一直等时候到了,阎王爷准了,才能到地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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