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子一声冷笑,道:“这句话的jīng明,就是指jīng神?”
叶知秋明知不是,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贞子道,“这篇论述中提到jīng明是这样说的:‘夫jīng明者,所以视万物,别白黑,审短长’。又说‘切脉动静,而视jīng明’。所以,这里的‘jīng明’应当是指的眼睛和眼神,而不是神志!——你刚才引用那句话,完整的应该是‘五脏者,身之qiáng也。头者,jīng明之府,头倾视深,jīng神将夺矣’。就是说,观察眼神的变化来体察神气的盛衰,如果头部低垂,目陷睛迷,就预示着神气的衰败。你却解释成心主神志的神志,当真断章取义,牵qiáng附会!”
叶知秋心中赞叹,虽说这小妞脾气急躁,出言不逊,但是还别说,对中医典籍背得还很熟练。当下笑了笑,道:“所以我说这话值得商榷嘛,我又没说这句话是错的。只是还有别的观点嘛。这不是商榷是什么?”
“qiáng词夺理!”贞子哼了一声,对姐姐樱子道:“姐,咱们走!不用跟这哗众取宠的小子费口舌了。”
樱子好生瞧了叶知秋片刻,花蕊般的长睫毛忽闪了两下,好像蝴蝶斑斓的翅膀,默默站起身,拱手为礼,拿着饭盒跟着妹妹走了。
一直围观的陈承也是一声冷笑,摇摇头,端着饭盒走开了。
樱子两姐妹回到她们原先的桌位,接着吃饭。贞子道:“我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高明见解来呢,却不过是qiáng词夺理罢了。我就说了他没什么本事的,姐姐你非要去问,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樱子想了想,道:“我瞧他刚才的神qíng,似乎并没有什么难堪的,而且,好像有满腹的话不能说出来似的,可能有他的想法,只是不方便说而已。简单地归结于qiáng词夺理,未必公允。”
“你还向着他说话?他这样的人,不学无术,哗众取宠罢了,还能有什么想法。”
“却也不是,他先前的两个解说,细细推敲,都有一定的道理。特别是那个‘十一脏取决于胆’的论述,很有说服力,却也不是不学无术之人。”
贞子侧面着瞧着她,突然嘻嘻笑了:“姐,你这么向着他说话,不会是,心里有他了吧?”
樱子淡淡一笑,道:“还不至于,比他学问大的多了去了,我要都动心了,一颗心分成一百分也不够啊。”
“樱子姐姐对谁动心了?”旁边一个锦衣玉袍的公子端着饭盒,弯腰问道。
樱子扭头一看,便看见一张柿饼脸,满是麻子,还故作风雅样,不禁一皱眉,扭头没理他。
贞子却杏眼一瞪,道:“掌步云,我跟姐姐这说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这掌步云是他们上舍的同学,把手里饭盒往桌上一放,笑道:“适才贞子同学去指责那姓曹的,我就在旁边听着,十分敬佩姑娘不畏qiángbào,敢于直言的xing格,说得实在太好了,他这样的人,就该这么好生教训。你刚才大气凌然,指着他骂得他哑口无言,看着当真解气。”
听他夸赞自己,贞子脸上绽开了笑容,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么说话而已,——我没这么凶吧?”
“不凶!一点都不凶。”掌步云乐呵呵道,撩衣袍在她们旁边圆凳上坐下,扭头看了一眼叶知秋他们那边,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不知道吧?他为什么过继给吴王曹国舅?”
“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贞子冷声道。
“你听了,就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张扬跋扈了!”
“哦?”贞子倒是有了兴趣,道:“你说来听听。”
“他原先的姓孙,他们孙家老太爷名叫孙用和……”
贞子吃了一惊:“什么?他就是孙用和孙老太医的孙子?”
孙用和曾经在太医局长期任职教书,贞子等人都曾经听过他的课,想不到自己指责的这不学无术家伙,却是她们心目中敬仰的孙老太医的孙子,贞子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掌步云却冷笑道:“你们也不用自责,孙老先生治死了三位皇子,皇帝震怒,一番训斥,竟然把这老家伙吓得当场发病,送回家没多日就一命呜呼了……”
贞子柳眉微蹙,道:“你这人怎么不留口德?好歹你也听过孙老太医的课,也算得上是他的弟子吧?有你这么说自己的师父的吗?”
掌步云嗤了一声笑:“他要是好端端的还在这教课,我自然当他是先生师父,可是他如今已经死了,而且是获罪而死,家人都被他连累下了大理寺监狱,不日便要处死,把一家人连累这样,还有什么让人尊敬的?”说到这,他又压低了声音道:“知道吗?是我爹和高伯伯一起揭发了这老家伙的罪责,这才把他们一家人送进了监狱的!咯咯咯”
樱子面无表qíng站了起来,把饭盒里剩下的饭都倒进了泔水桶里,扭身就走,贞子跟着也走,掌步云愕然:“你们怎么不吃了?”
贞子娇躯一扭,回头瞧他,冷冷道:“听你们家作出这么恶心的事qíng,还能吃得下吗?”
“恶心?”掌步云也冷笑,“这叫伸张正义!懂不懂!”说罢,也悻悻地起身走开了。
樱子姐妹两离开餐厅,往宿舍走,贞子对姐姐道:“孙家还真是可怜,我敢说,孙老太医也不是真心要治死三个皇子,哪个大夫愿意看着自己的病患死在手下呢?更可况还是皇子。可是有什么办法,治死了,自己也连惊带吓死了,还连累一家人都进了大狱等死。早知道这个,刚才就不该对孙知秋那小子那么凶,他也挺可怜的,为了活命,过继到吴王家,想必也不是他自己的主意。不过,我瞧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怕也不是个有心肝的家伙,凶凶他也应该!让他知道世道险恶,以后少走点弯路。”
樱子扭头笑道:“你这一中午,骂了他又可怜他又想帮他,是不是看上他了呀?”
贞子也笑了:“我说你,你现在反倒过来说我?他那样的纨绔子弟,我就是到老嫁不出去,也不嫁他!”
“你倒是想!咱们毕业回去,爹爹不定就把你送去当王妃,还想在这嫁人?”
“那是姐姐你!你可比我大一岁呢,要嫁也先嫁你!”
“我没你古灵jīng怪,皇室最喜欢你这种人了,不喜欢我这泥菩萨似的。”
贞子哼了一声,道:“说不定,咱们王子就偏偏喜欢泥菩萨呀,只要不过河,你们都不用怕。”
“哼!”樱子道:“我现在可不想嫁人,好不容易来了大宋,一定要多学些本事再说,嫁了人,生了孩子,那可就别指望能学东西了。”
“这倒也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下午,按照课表安排是在太医局医馆坐堂问诊。樱子姐妹俩来到医馆,医馆就在太医局旁边。在各自长条几案后坐下。太医局是高等医学院,考入这里的学生,基本上都经过地方医学院的学习,大多都有能自己看病了。樱子她们也是如此。
医馆实习的时间,上舍是下午和晚上,而内舍学生是上午,至于低年级的下舍,则没有安排实习。所以,下午医馆里的郎中,清一色都是上舍同一个班的同学。
贞子进了医馆,扫了一眼,已经有不少同学到了,那新来的知秋同学,就在她们旁边的长条几案后面坐着,神qíng似乎很是紧张,正在给人看病,也不瞧他们,贞子本来想给他一个微笑,算是为中午自己比较过分的训斥道歉,从而缓解一下双方的关系,可惜他都不看自己,只好坐下。
下午,贞子诊治的第一个病案是个女的,她们两主修的是女科,所以女科病人一般都到她们这看病。
第120章 冰火两重天
这女子主诉近三年来,月事经常提前,而且量很多,一般都有经行十余日方gān净,月经色淡,平日里常常感到头昏眼花,心跳气短,吃饭没胃口,吃完了腹部感到胀满,有时候吃的不合适,大便就稀溏,老是擦不gān净的样子,jīng神也不好,晚上睡不着,烦躁不安,而且经常感到手脚发麻,请郎中看过也不见好,来诊的这天是月事来cháo第六天了。
贞子见他形体消瘦,面色无华,诊脉望舌之后,舌质浅淡,舌苔薄白,脉细弱。
女子还告诉贞子,她的两条腿出了好多青斑,特别是经期的时候,青斑更多。贞子让她挽起裤管一瞧,果然如此,两条腿各处都有大大小小的青色斑块。
贞子心中暗忖,这病患长年累月的月经期长,出血量大,必然血虚,这一点可以从她舌质浅淡,面色无华,头昏眼花,脉细得到验证,这些都是血虚必然出现的症状。而血虚之下,血不养心,就会心悸心烦,自然就睡不安稳睡不着觉,血不养经,所以四肢就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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